失魂落魄的夏瑜。刚才桶打翻后没人注意他,看他现在站的地方都偏离道路了,若不是有几个大背篓看见把他拉住,指不定这厮只知道往前走,能走到哪里!看方向,多半是再走几米从那三米多高的坎摔下去,滚向下游的河里。
尹志强看他这样子,脑子一转:“快,去两个人上去找一个刚上去的和尚,别动手,跟着他的行踪就好。”
他说完,又对一大背篓道:“你去把那两桶山漆送回去,里面俩扶好夏师傅。”
“怎么回事?”四个大兵赶过来喝问。
尹志强陪笑道:“撞邪了,几位队长看,县大楼的夏木匠,跟我一道去区里买山漆回来,莫名其妙就被鬼迷了窍,还得我……”说完他伸出全是山漆的双手……
几个大兵看他动作吓得一让,山漆可不是什么人都敢惹的东西。
“那快些送回去,别弄出个什么岔子。”
说白了,始终都是一群熟人了,经常打交道的,也偶尔给过些好处。至于桶里的东西,尹志强自信几个没看见,反正他就这么自信。
随即,他才脱下自己的外套,将手尽量藏一擦;擦出来一看,一双手都红了。他不是特别敏感山漆的人,至少漆毒不至于在他身上任性蔓延。但是这样的直接接触,如果不快点回去用菜油处理一下,双手保证要烂。
“走,你俩背他回去。那……也是我们自家兄弟吧?你去找找杨师傅回来,快点。”
等杨一和软骨头匆匆赶回来,大冬天的满头是汗。看见夏瑜被绑在一把椅子上,不动也不闹,目光呆滞,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而旁边俩大背篓把他死死看住,徐小倩和几个老妈子在旁边焦急围观。
至于尹志强,他在一个老妈子的伺候下,正在满手地涂抹菜油,一丝不苟。
“怎么回事?老尹。”杨一问。
“中邪了,一个和尚,应该是一个和尚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好像对方是用一只皮鼓控制的,敲响皮鼓,他就成这样了,我只是猜测。”尹志强说:“那和尚我让人跟着了,怕他们惹不起所以只让留意他的行踪,等你回来处理。”
尹志强做事一向让人放心,考虑得也挺周全。杨一上前仔细观察夏瑜一边问:“说说怎么就惹上一和尚了?现在为什么又把他捆起来?”
尹志强仔细把夏瑜和和尚的交际说了一遍,又说:“当时我就看见和尚击了一下皮鼓,还听见了鼓声;后来隔得太远,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别的小动作,不过没再听见鼓声,但夏瑜已经失魂了。然后,他根本不知道方向,只知道往前走。像现在,如果把他放开,他就会直直往前走,直到撞墙上变换方向为止,所以才把他绑上?。而且也怪,绑上后又不挣扎了。”
“夺人魂魄,有的术士有这样的本领,不过所用的方式不同而已。这和尚用的是鼓,按你说的很有可能是以鼓点为牵引,姑且可以算作一种夺魂鼓。”杨一吩咐道:“小倩,去给我装一碗糯米来试试。”
徐小倩快速地进屋,不一会就装好一碗糯米出来,递给杨一。
杨一将碗端平,挥挥手让人退开些。他做起手势,才小声开始起咒:
“伏以,弟子有请,洪州得道,鲁班先人,神功浩浩,圣德昭昭,临鉴。灵霄宝殿妙中玄、两条金龙颠倒颠……一退释迦佛、二退李老君、三退吾师传真语、四退四体四甲兵、五退五湖波浪起、六退六甲六丙丁、七退目连游地府、八退董永自卖身、九退九天并玄女、十退十化并雷神整人法,奉请仙家祖师速速降临来解退,天地无忌,年月无忌,日时无忌,姜太公在此,诸神回避,魉来解退,千年不逢,万年不遇,远走他方推出外界,休在此地侵害良民,谨请吾奉太上老群急急如律令。”
一把糯米打出,糯米飞溅夏瑜一身……
此时,在出县城的一条还算勉强宽敞的山路上,酒肉和尚眼睛微微上斜,手上不自觉地叩皮鼓一声敲响。敲罢,他的手又开始均匀地轻微在皮鼓上叩,几乎没有声响,脸上慈祥一笑,脚下因为刚才微顿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一把米打下,夏瑜眉头都没皱,依旧呆滞如斯。杨一看得眉头一皱,心想就因为点小事,非得揪住不放吗?他把碗递给徐小倩,说:“他现在七魄缺一,被人带走了灵慧魄。来,先把他抬进我房里,将门窗全关上,面朝窗户。”
“小倩,帮我准备笔墨,我画几张符。”
当把夏瑜关进房间后,杨一起了几张符纸,才又让人拿来三支香。
进屋后,杨一把门关紧,让所有人在外面;然后再把符纸分别贴一张在门头,格外两张贴在窗户两边,又点燃九支香,分别三三一束,一束门下,一束窗下,看青烟袅袅而起,手里剩三支。
回到夏瑜面前站定,持香作揖,默起口诀……
脚下高功步罡踏斗,手上起灵符:“……灵官法,马灵官下来邪法,请马灵官下位来禳煞……”
手上速度将所剩的一张符纸贴上夏瑜眉心,夏瑜依旧毫无知觉……
“禳你阴煞还阳煞,禳你邪煞还神煞,和尚道士一起压,禳你天上星,地下坑,禳你太阳星,狗咬星,日光星,月光星,夜马星,扫帚星,乌龟豪煞星,天煞地煞,阴煞阳煞齐齐退,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忽然杨一脚下一跺,面部狰狞,手里三支燃烧的香分成三角齐齐向夏瑜眉心插去……
“啊——”
房间里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出,吓得外面所有人都停止一切动作,大院里一片寂静。
出县城的山路上,大和尚脸色突然扭曲,一直在轻叩皮鼓的右手瞬间甩开,不住的在空气中左右晃动。一会儿后,他扭曲的面容才逐渐恢复正常,把手慢慢收回放眼前,只见叩击皮鼓的中指指尖起三个被烧伤的黑点,如同和尚脑门上的戒疤。
烧伤的痛苦,依旧未散,使他眼角连抽抽。嘴里小声道:“关县也不是全然无人,啊弥陀佛。”
赵家大院里,已经有匠人收工回来,看着一个个无声的动作,刚有人说话,就被几个老妈子禁声了。
屋内,夏瑜满头大汗……
“师傅……”刚想起来,低头一看:“你绑着我干嘛?”
杨一也一脸汗水,看着手里的香和那道被烧穿的符纸。符纸上烧有三个孔,但是,夏瑜的眉心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没好气地看一眼夏瑜,道:“以后没事别瞎和人套近乎,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才去背后给夏瑜解开绳子。
夏瑜一脸纳闷,绳子被解开后站起来,发现脚有点酸,顺便踢踢腿,不忘嘀咕:“我怎么了我?”
“你小孩呢?魂都给那和尚勾走了,你好生想想你怎么回来的。”杨一劈头就朝他骂过去。
夏瑜听杨一一提,一回想,不由脸色大变。怎么回来的,突然从船上出来没几步路,他记忆就断层了,而现在人却已经在赵家大院。
“出去,该吃饭了。”杨一撵着人。
一众人看两人安全出来,才各自重新开始做自己的事情。盛菜的盛菜,找碗的开始找完。回来的匠人莫名其妙,看别人动了,得——洗洗吃饭吧!
刚吃过饭,几个大背篓回来了,找到尹志强,尹志强把人带进杨一房里。
虽然夏瑜好了,但是让人跑一趟,当时也是尹志强害怕夏瑜的症状必须得找到和尚才能解,退一万步说,夏瑜有个三长两短可以找人报仇不是?
“歇歇气,不急。”杨一看俩跑得气喘吁吁。
一大背篓喘过了,才说:“杨师傅,当时尹师傅叫我们追那大和尚,我们一路问着追出去;这不,追到水田坝被他发现了。他叫我们回来,不用跟着他了,还说夏师傅已经好了,不回来也把我们弄成夏师傅的样子。我们一看天气也完了,又没有火把,也确实有点害怕,所以就赶着回来了。”
说完,他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杨一挥挥手:“夏师傅确实好了,你们快去吃饭吧。”
等人退走了,杨一才道:“人没事就成了,也没有必要为这点小事死缠烂打。”随即对夏瑜道:“你在外面就不能收敛着点?在外面行走的什么人没有?是不是个人都能去套近乎?不能学学人老尹?这样以后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去办点事?”
他是真心不放心啊!还说让尹志强带他两次,以后让他一个人干事。看现在这样子,指不定什么时候一去不回都有可能。
沉默了一下,尹志强道:“没事,还是我以后多带带他吧,他毕竟没在外面闯荡过。”
“算了。”杨一挥挥手,语气平和了很多:“以后多跟着学着点,我不是指望你非得跟我去死去活,至少你一个人走哪里做什么事别这么孟浪。你不能一辈子头上都有个人给你顶着,说不得哪一天,或者我,或者老尹,莫名其妙被人一枪给崩了!头上没人顶着,人总得学会自己把事情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