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一又看见钱媚儿了。准确说,杨一有好几天没看见她。这不奇怪,邓矮子每天早上去献殷勤,人都没见着还内心满满恐怕连人钱媚儿不在堡里都不知道吧!
自从和杨一关系密切后,钱媚儿学会了走路。至少她出行道观这样的短距离征程开始用双腿来往,即使是路滑,即使是摔上两跤;她依旧爱着高跟鞋,窈窕的身段儿不能改。
连巧儿都不带,一个人来到道观,找到杨一,站旁边也不说话……
好半天,杨一才巡视着朝屋里走。施工重点,得选择好合理的地方走,否则小心头上掉东西砸死你。
杨一一边走一边问:“这两三天都没见你,去哪儿了?”
他俩经常相约见面,特别是晚上,偶尔习惯性地相约看看是否能摩擦起电,可往往是玩出火来没人愿意灭火,电就不见半毫安。
钱媚儿很自然地跟在后面,淡淡回答:“去我姐那里了。我外甥女从区里上学回来,所以去看看。从小我们家,我就和我外甥女亲点。”
“女孩子去区里上学?你姐可真能放心。”杨一确实不怎么能接受,把闺女往学校送。他还是觉得,闺女养在家,请个先生教都成。
钱媚儿说:“也不是,我姐夫在区里有亲戚,平时丫头都住她姑家。”
走着走着,两人穿过三间屋子;像是在巡视,可越走越幽静,分明便来到装修好的屋子,施工的人花儿都没遇见过,就不明白他俩这么自然而然地要搞什么。
杨一在屋里站住脚步,开玩笑道:“难怪你们家在关县脚步扎得这么稳,县议长是你家老头,县副议长是你姐夫,两家关县最大最强的地主士绅,家里格外还蹲俩议员科长的。”
钱媚儿讥笑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形聚而神散地。毕竟各自都有各自的利益,你还真以为几根线能拧成一根光滑的绳子?拧得再紧都只能是一条坑坑洼洼的麻花,翻来覆去都有人想挣在外面有人被挤进里面。”
“哈哈——”杨一轻笑,被钱媚儿这个比喻给征服了,几根线条拧成的麻花跟几个人拧成一团打架还真没区别。他看看环境不错,走钱媚儿背后轻轻把她抱住,说:“始终是拧在一起的麻花,自己打可以,别人想用剪刀剪断绳子,就得做好剪掉整根的准备,这就是家族捆绑式的力量。”
“诶,你手,凉死了。”钱媚儿一声低呼,一巴掌拍杨一作怪的手上。冰冷的手,硬是给人从衣领里插进去——
“彼特先生似乎对你一直都没放弃过啊?那精神挺让人佩服。”杨一一本正经地问。
“咋了?吃醋了?”钱媚儿娇嗔地问:“他只是在寻找他心目中的爱情而已,一个人独舞,一个人陶醉,因为他的爱里,只有他一个人懂,所以,他应该是把他的爱当做一件艺术品,用行动呈现出来,独自慢慢欣赏,慢慢陶醉。”
杨一压根听不懂,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罗曼蒂克吧!但不妨碍他不屑:“我吃个屁的醋,你又没在他怀里,他也就能幻想一下被我揉过的。”说罢,手上还用了些力。
“哎哟,要死。”钱媚儿狠狠掐他一下,把他掐得龇牙裂齿。“手拿出来,小心被人看见,晚上不能啊?”
杨一把手拿出来,挪了挪位置,跑到她旁边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本正经。
钱媚儿白了他一眼:“就你能作。对了,听说你这两天去了一趟孟家堡,去做什么?我感觉你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也不跟我说个什么事儿,也不让我帮你做个什么;我可是答应过要帮你,你不说我咋知道怎么帮你?别最后说我没出力。”
“哪能?我就去给孟议员修一个粮仓。再说你哪里没帮我?这段时间我问你的很多东西你就是在帮我,如果你不说,至少我很难找到比你更了解关县上层结构里各种辛密八卦的人。”
近段时间关县有一个很出名,甚至闹得沸沸扬扬,连工地上的匠人都听说了,空闲时或下班时间总有一堆人聚在一起摆谈,舒展自己的各种羡慕嫉妒恨……
这人就是田青,被人称作幸运儿的田青。曾经关县无比不着调的青皮混混,如今出入阔绰无比,基本夜宿姑娘坊,得有多少男人羡慕他如今的生活?
他的故事,简直是版本越来越多,还越来越离奇。可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人家现在是真有钱啊,有钱得土匪都想抢他。
可抢这丫的,好像又抢不到个什么,只知道他连续兑了两样东西,还是先后兑换的。但谁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东西又放在哪里,如果就为这两样东西兑换的钱,还是被花掉不少的;虽然也不算不值,却又觉得不怎么有赚头。
最希望的就是知道他背后还有多少东西没拿出来,可他从来就含糊得很,总说没有,鬼才相信!而且,这厮也狡猾,你总逮不着他放单的时候。样子是比以前更丑了,没个人样,可一有钱就是大爷,还真让人不好下手。
于是连土匪都在衡量厉害得失后作罢,觉着没必要对着一个究竟有没有有多少钱的人下手。反正他的钱看不清,过往关县的或关县本地的看得清深浅的人多了,何必非得拿他下手?
不过这厮是真能花钱,才几天,玉扳指都拿出来兑掉了?就不能稍微省着点啊?不懂花小钱办大事的方式?这么个花法长久了谁养得起?说不得没土匪都变出个土匪去找他……
尹志强是一个怪人。连着日子都不怎么正面和杨一说话,如果非得碰上了躲不开,他就露出满嘴的黑牙,朝杨一傻笑,然后就闪了。
这不,今天杨一又在县大楼转悠,正好他没外出一直也是负责县大楼的。想着又接了一个孟老爷的工地马上可以上人挖基坑,石匠更是可以随时先进场,所以杨一认真考虑过后,觉得可以找他谈谈。
“老尹啊!”杨一来到他的身旁。
“杨师傅,嘿嘿。”尹志强又是老样式地回头对着杨一傻笑,炫耀他的满嘴黑牙,随即就把头回过去低头,好像在计算着什么。
“老尹,区里的事谢谢。”
尹志强没抬头,说:“我能做的,肯定是我心甘情愿地做了。”
杨一想想,道:“这样,老尹。如果你不乐意,你就帮我再带两趟夏瑜,把这条线让夏瑜趟熟了,然后就他一个人负责。孟家堡我不才接的粮仓?马上上人;我先让李师傅负责一段时间,过后你去把他换回来,你负责那个粮仓,一直到底。那个粮仓不小,做完肯定明年六七月上下了。”
尹志强听这话,手中的笔一顿,沉默半晌,好半天才回头:“杨师傅,谢谢。让我先考虑考虑。”
杨一微笑着拍拍他肩膀,说:“我把你当哥,真的。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在我这里没有人可以勉强你去做。你高兴,只管给我打理着工地,毕竟这也是我的一份产业,就是在帮兄弟我。你不高兴,随时给做弟弟的说一声,兄弟给你践行。”
杨一说完,又道:“有些我想做的事情肯定和你内心有冲突,其实很早我就发现,所以向来我不和你说这些事。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觉得你应该不高兴掺和这种事。如果上次去区里有选择,我绝对不会让你陪夏瑜去。可是我知道,去区里的事,别说是夏瑜,就是我亲自去一样一筹莫展。俩没有多少江湖经验的生瓜蛋子,莫名闯入一个陌生环境,能成什么事?”
“今天晚上杜老大的船能下来,正好明早我陪夏瑜再去一趟区里。”
果然第二天早上,夏瑜和尹志强早早地出现在码头,看着大背篓把昨天剩的砖背完,夏瑜俩和杜老大在船舱里侃牛不止。
“老哥,我师傅让我给你带的话,开年河开了,你这船啊就得动起来。师傅才在孟家堡接了一粮仓,你知道那东西,基本就是砖石为主。所以啊!你到时尽管运下来,和石匠们赛跑。砖多就多用砖,石头开得快就多用石头,直到料够为止。还有青瓦,开年师傅会算计一个数字,也劳烦你把这活儿给包圆了。”
“哎哟我说兄弟。”杜老大真是高兴坏了,没想到这交情才没打多久,好事儿就上来了;来年的活计,那可等于老早就得到开门红啊!
“替我好好谢谢杨师傅。你看这……”杜老大激动得搓着手:“真谢谢了兄弟,说好生谢谢杨师傅,他一天到晚也忙,如果去区里我还能找俩清倌人把杨师傅包圆了,你看关县这地方,不行我得好生合计合计。至于兄弟你们俩,今晚怡香苑必须哥哥我请,谁也不许再抢。而且夏兄弟,你怕还是下水的好,哈哈哈……”
夏瑜也乐呵着:“那你还是别指望,至于我师傅你也更别指望。我这也是跟师傅学的,从来对那地方不感兴趣,不信你问老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