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金牙的讽刺和嘲弄，让大希爷的脸色变得难看到极致，但又无法否定。他更想知道罗大金牙今天来的底线，究竟想把盛家寨子逼成什么样子！
他挥挥手，摇尾乞怜也不见得讨得了好，罗大金牙这种土匪出身的人最是没有底线；其实这种人的底线不再他自己的掌控之中，而在于对手给他的阻力。阻力大了，他底线就上去了。阻力太小，他落井下石秀下限丝毫没有压力。
真当盛家寨子是泥捏的？那就碰撞一个来试试！
“我盛长希就是一介草民。罗大当家，既然你们想把我盛长希当面团揉捏，那咱们就在这围墙里外见见真章。我盛家在这里立寨百十年，是块面团也化成石头了，看能不能再崩掉你一排牙齿？”
说罢，大希爷转身就走；最后留下话：“只要靠近围墙的，射程之内就给我射。”
耗呗！文的不给路，那咱们就试试武的。看看盛家寨子的围墙，是不是就留不下几十具尸体？也看看，你罗大金牙又有没有这个魄力把几十具尸体留在围墙外，只为了泄去年被退婚的愤？
罗大金牙气得在下面跳脚，这狗日的大希爷是不吃硬的了？他大吼：“把后山山坳的水给老子看好了，老子还不信他盛家寨子的人都是成仙的，困一个光秃秃的山头能熬得住多长时间不喝水？”
水，是盛家寨子最大的致命伤。盛家寨子寨子里有不少储存水的大水缸，但水的来源全是去背后山坳的水池里挑。山坳的蓄水池，是用竹管从山上引下来的自来水。
“老大，狗日的罗大金牙是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啊！惹火了晚上带几个崽子下去冲他狗日一遭，拿十来条小命不算埋了他狗日的。”
二希爷这火爆脾气，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不过他说的也不是就不可能，只是代价有点高，几条人命恐怕拿不下来。
围城的一方始终不如守城的。何况盛家寨子的所有围墙都在半山腰，不论罗大金牙处在什么位置，都必然地落在下方处。假如盛家寨子真舍得一身剐，带上十多个人给他一个突然袭击，他罗大金牙不见得就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二希爷的粗鄙鲁莽，大希爷都不带理他，对老一辈盛三爷道：“查看一下水缸的水灌满没有？如果节约点熬能熬过几天？他罗大金牙愿意耗，咱们就和他耗着试试。”
困死的蚂蚱，怎么都不可能耗得住人家。不过，有些态度要表明，给对方一个信号己方的坚持。罗大金牙才耀武扬威地来到这里，把大名鼎鼎的盛家寨子给围了，自然心气比天高。
但是互相耗得几天试试？有时心气儿差不多就落回去了。毕竟谁都顶不住自家弟兄子侄的不断地死，就为了出一口气？当然，大不了把盛家寨子逼垮夺掉所有土地，可真拼个你死我活，盛家寨子不见得就怕他七八十个人。
大希爷真正忌惮的，是罗大金牙背后的江大队长。
所以，耗着。等大家都心平气和可以坐下来商量了，一切都好说。这就是大希爷的想法……
“我马上去看看。”盛三爷走了。事情突然，还真没在意水缸里究竟有多少水。不过通常来说，每天早上盛家寨子的青壮，都会聚集一起挑着扁担和水桶朝山坳里跑，权当锻炼身体，直到把水缸灌满为止。
如果是被灌满的水缸，整个寨子节约点用个三五天不成问题。
“那……大哥，我怎么办？”二希爷弄得摸不着头脑，连忙问。
大希爷依旧不怎么爱搭理他：“你？跟着小兄弟小辈们去把围墙给我看好了，如果有靠近围墙的，只管拿枪射，射死了他活该。但是千万别冲动被人挑衅出去，咱只守住我们这一亩三分地。”
二希爷拿起枪就走，这是他的强项。倒不是大希爷不爱搭理他，是因为二希爷出了名的蹬鼻子上脸的人物，总爱挑战人极限。如果他觉着你的底线是把对方给全干死，不用你话放到那地步，他就敢这么干。
所以还是把缰绳收紧一些，别让他太出格了，否则真说不定晚上他就能带几个人几条枪外出去挑战挑战。虽不至于敢把带的人都逼上绝境，但肯定能给对方一个打击再全身而退。
到时候，事态就怕会收不住了……
二希爷的枪，可不比他大希爷差多少。一奶同胞都，都是能抬枪掠飞鸟的人物。
大希爷的安排，这事儿二希爷比较满意。练练枪法，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二希爷从来就爱干，所以他匆匆就去，看有没有可能猎杀一个把在射程之外的猎物；如果成功，那说明他二希爷大大地突破了。
他是一个活得有目标也很有意义的人，很幸福……
罗大金牙带来的人在围墙外面烧起了火堆。他们也真不敢太靠近围墙，里面是半点不软手，只要看见有人靠近，没到射程之内已经开始鸣枪。
其实就没人是傻子，尽管大希爷说往死里射，但是盛家寨子的人都明白，那话多少有些气头上冒的；如果弄两条人命出来摆着，事情可就更难回旋了。所以只要有意图靠近的，他们就已经开始鸣枪警示。
正门下面的一个大火堆边，天已经暗下来，众人夹在火上烧起砂锅饭。
强壮的罗旺财无比不甘心：“爹，就让他们龟缩在里面？”
“要不然？”罗大金牙朝儿子瞪着大眼：“你还能让人攻进去啊？”
七八十人，有一半都是江大队长给他调集来的。到不是江大队长的嫡系，但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的。
这年代，人家让人来给你助拳，你不能把人往死里操不是？这些人更大的作用是来壮声势。真个要把盛家寨子给抬翻，结果七八十人埋这里基本一个两败俱伤，罗大金牙没这么傻气。
“吃了饭，你带几个兄弟去把姓杨的老头子解决了，趁夜。”罗大金牙收回瞪大的眼睛，打开一个砂锅，说：“一年多他也活滋润了。杨老头被传得很邪门，你们小心点。”
罗旺财满不在乎：“不就一个糟老头子？你就放心吧，再邪门也躲不了枪子儿。”
想起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老头子的儿子。所以不论怎样，这次下来盛家寨子不见得能灭，但杨老头必须死。
可惜他儿子失踪了，不能手刃。罗旺财心里积蓄着不满，只能拿老子泄愤。当然杨一的失踪，他们还是有谱，认为是死在盛家人手上了的。
“日你娘。”罗大金牙情绪来得快，说吹胡子就瞪眼：“你娘知道个屁，老子告诉你，有些人比你想象的还邪门，老子曾经就遇见过一个，连子弹都能用两根手指夹住，你以为你狗日的几条枪就了不起？”
“是不是真的哦？你可别唬我，那他还不无敌了？”罗旺财可不敢信他老子的荒诞说法，丫手指头能夹子弹，当鸡蛋夹的呢？鸟蛋还差不多。
“你听老子的就是，老子还能害你个龟儿子？”罗大金牙依旧瞪着眼睛：“老子可不想因为一个糟老头子来跟你收尸。”
“成，听你的就是。”罗旺财也取下一个砂锅闷闷不乐地吃饭。照他老子的说法，对付这个糟老头还比铲平一个盛家寨子难了？他还就不信这个邪，能夹鸟蛋的也得你有机会伸手，他心想……
刚吃过饭，罗大金牙扯着嗓门喊：“给老子的一个个都上去咒，往死里咒盛家的十八代祖宗。他娘的闲着也是闲着，别靠太近了，免得吃了枪子儿。”
现在他们是猫，盛家是老鼠，任他们逗弄。如果能逗弄得好说不得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反正今晚他娘的也得露宿一夜，心里怪不痛快的；咒咒人心许一个个就玩开了，也不觉得长夜漫漫无聊死。
正是傍晚时分，杨老头在干什么呢？盛家寨子的动静，他早知道了。不过就像和他毫无关系一般，依旧过着自己一天比一天少的日子。
他喜欢吃连渣捞，所以当知道罗大金牙带人围盛家寨子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去把自己储存所剩不多的大豆拿出来，一颗一颗地挑爆满的，然后浸泡。
用石磨将大豆和水磨细，他耐心地来回磨了两遍，今晚的连渣捞一定很细腻。
所以傍晚时分，他正在安静地享用晚餐……
罗旺财带着六个人来到杨老头的坝子里，看着低矮的房子，和门前的老梧桐树。
这样的结构，怎么也不像是什么高人居住的。心里诅咒着罗大金牙，一惊一乍的，还真能唬人。
不过作为土匪的本质，该要的小心他从来都有，否则也不能安然地活到今天。
天还没黑见底，可杨老头的大门是敞开的，两扇门都敞亮地开着；里面有油灯灯光照射出来。
大冷的天，也不怕冷风往里钻。罗旺财在心里嘀咕……
“走，进去。”他挥挥手，让六个人分两边端着枪进去。
（连渣捞，嗯，学名似乎叫豆腐菜。就是不用过掉豆渣，下锅时同时在里面添加无数小菜……一碗辣椒佐着，很美味很怀恋，多少年没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