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杨一抓住脚腕朝前一拉一甩，小山娘娘死活到这个时候依旧没有放开她怀里昏睡的孙女，身体在空中翻转一圈被杨一右手快捷地在她身上连拍，手里一根根不知何时上手的细针悄然无息地钻进她的身体。
“嘭——”
小山娘娘嘭地一声横横砸在地上。杨一回身反扣，已经将她婆孙俩扣在怀里随即转动面朝阵外。而到现在，小山娘娘都没有放下她怀里的傻孙女——
“噗——”
一口鲜血噗出……
老道翻身落地，抬头看着那些没有快速逃回小山娘娘身体里的嗜血小鬼，一个个正附在空洞洞无形的阵网上狰狞嘶叫，逐渐化为一缕青烟……
杨一对着阵外的江大队长一龇牙：“江队长，精不精彩？”
江云洲脸色铁青，缓缓地把枪放下。一切太快了，连他的枪法都不敢保证不造成误伤。当然，如果是单纯一个老道，一直游离在小山娘娘之外的老道，如果他乐意开枪改换目标，早就死他手里一万次了。
“把枪放下。”他只是对人轻言细语地说。
小山娘娘喷一口血后，慢慢地缓和下来。杨一手上一放，她险些没站稳跌坐地上。
“你的鲁班就学了一些万变不离其宗的幻术吗？”她喘息着讽刺。
杨一丝毫不介意，笑看着她：“只是今天只想起各种幻术，所以更得心应手。”
他弯腰捡起小山娘娘的地狱炼火鞭，阴寒得厉害。
“接触你，和这条鞭子一样，浑身上下都是阴气；也只有你敢在自己身上寄养这么多小鬼。不过很不幸，天罗地网阵与雷坛烤鬼相结合，所以小鬼遇见躲都来不及；聪明点的躲得快可以独善其身，冥顽死硬分子基本无从幸免，何况还是在大白天？”
“你在我身上扎的什么针？”小山娘娘怀里的傻女人反而现在动了一动。
“七十二闭血针，全天下只有鲁班闭血咒可以解。”
“七十老妪倒崩儿，今天栽你一个小娃娃手里。”小山娘娘干脆一屁股往地上一坐，紧紧地搂着刚醒来虚弱朝她咿呀不停的孙女。
“雨太大，我孙女烧得很厉害。”
“那你就跟老道先上后山去吧，后山晴空万里，晒晒就好。”杨一转头：“老道，你先带她俩出阵。”
小山娘娘猛地抬头：“你要把我们带在身边？做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
小山娘娘临走时回头奇怪地看一眼杨一，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江大队长。”杨一拖长声音喊：“谢谢了。”
江云洲知道他说的是掩埋尸体的事，他看着小山娘娘婆孙俩跟着老道进入上山的通道，问：“杨队长打的什么主意？”
“我留她们自有我的道理。”杨一笑道：“江大队长你看，你我本来无冤无仇。可我爹，我岳丈一家；对，就是盛家寨子，大希爷！多少和你脱不了关系；咱们的账，其实不少。”
江云洲才把眼睛转向他：“你不怕现在我让人把你射成蚂蜂窝？”
“你不会也不见得能射中我。”杨一问：“要不以后有时间，我再回盐河找大队长重新聚聚？今天就暂且各回各家。”
江云洲再次看看山谷唯一的通道：“你会把她们怎么样？”
“都是有用之身，至少我会让她们活着，活得好不好就看她们值不值得我让她们活好。”
江云洲点点头：“成，我还是尽量希望她们能活好。至于杨队长对江某的惦念，这厢回去江某随时在盐河恭迎杨队长你的大驾，告辞。”
是一个好不脱离带水的人，就好像两三天拼命地追，如今得到想要的结果了一般，干净利落。杨一微微抱拳怀里，笑着朝通道里退。
来到老道的金钱剑处，他抬手看看自己淤青的右手手心，小山娘娘的一鞭子不轻啊！想想，还是抖抖小山娘娘的地狱炼火鞭，用力一甩。
鞭子缠绕住冒地面露头的金钱剑。果然是一条好鞭子，杨一可没有小山娘娘那让它能自燃的能力，可偏偏现在缠住浑身赤红的金钱剑，它反而不燃了，一丝被高温灼烤的现象都没有。
他手上用力——
“唰——”
金钱剑应声而起，头顶的八卦图和小剑不停地抖动，好半天才恢复平静。
地狱炼火鞭缠绕的金钱剑平躺地上，在慢慢地褪色，他就这么拽着鞭子，往通道口走。踩着步子出去，连头都没有回，强撑着快速朝山上赶。似乎这一刻，双腿钻心的痛才重新蔓延而上……
好半天终于追上老道。
“你的金钱剑。”
老道拾起，还有一些温热。抬头问：“你把阵撤了？”
“嗯……现在又是一个残阵，不过那支小剑我没法带回来。得等雨停后，闪电不再纠缠它自己掉下来，惊马槽就会重新回到过去的残状。当然也许往后里面的灵怨会少很多，被雷坛烤掉不少。”杨一抹一把脸上的雨水。
“没关系。你应该把残阵彻底破掉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它的存在不会是好事。”
“如果我破掉了，大雨和闪电都会立即停下来。残阵不再，人可以任意通行。收起你的慈悲心吧，只要不会因为某些原因触动它，它没有那么容易轻易开启。偶尔闹闹阴兵不过是小事，只有在倾盆大雨和雷电交加的情况下，通道口才有可能被重新堵死，残阵始终只是一个残阵。”
杨一转头看着小山娘娘虚弱飘忽的脚步，对她道：“把你的傻孙女给我。”
小山娘娘阴冷地横着他：“以后最好别带上一个傻字。”
“好吧，把你孙女给我，你搂着她走不了多远。”
“不用。”小山娘娘强撑着朝上继续爬：“她曾经……比你只会更聪明，所以她一点也不傻。你别看着我老太婆今天的地步，将来你也不会比我好。我们都是一类人，活不得好活，死不得好死。”
杨一想起曾经聂水师在胖子家对他说的话……他知道，这个傻女人的父母，孩子出生不满周岁，突然双双就发疯，然后人没了；从小是小山娘娘把她养大。可才聪明了几年，高烧又把她烧傻……
“你不应该把她嫁出去的，她只适合在你的羽翼下活。”
“她凭什么就不能过一个普通女人该有的生活？”小山娘娘回头又骂。
“因为你不贪心，你们都不会有今天的劫难。”
小山娘娘没有再说话。贪心吗？也许。但正如她说的，傻姑娘为什么就不能有一个更完整的人生？
当四个人费劲心力地赶出瓢泼大雨，上面阳光明媚，甚至有些火辣。都说东边日出西边雨，眼前的景象，更奇幻一些。不过地处云南，这种现象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算见怪不怪。
夏瑜他们在上面等着，衣服脱下都快晒干了。这时候坎小山娘娘搂着傻女人上来，一个个赶紧重新穿上。
一群人还可以，捡来一些柴火一边烤红薯，烤好的红薯有一大堆却没有人吃，都放在火边。食物是他们的命，即使一场大战依旧能带上来这么多，不过相对上百人，真心有点少。
“师傅。”
“把你衣服脱下来给这……姑娘换上，高烧。”
夏瑜有些懵，够倒霉。莫名其妙的自由自在走上来小山娘娘婆孙俩已经够意外了，还得捐献衣服；这大山里。
小山娘娘半点不客气，还嫌弃地感受一下衣服上的酸味儿，搂着孙女朝一丛隐蔽的小树后躲。
“师傅，啥情况？”夏瑜抱着膀子缩成一团，看着杨一手里提的鞭子。
“被我收了，以后妖不起来。”
盛延廷几兄弟像是炊事班的，任劳任怨地翻烧红薯：“全都在这里。”
“每人恐怕最多两个。”杨一看着直皱眉头：“分一下吧，婆孙俩一起均匀。吊命的东西，想着点吃。”
下面的雨慢慢地停了，只有闪电还在怒吼，相信也吼不了多久。
每人收到两个吊命红薯，都只吃了一个，暂时保留一个再说。
小山娘娘把孙女的衣服拧干晾晒，悉心地伺候孙女，别的事不闻不问。
“惊马槽，陆良？老道你走过吗？”杨一问。
“来过陆良，但没经过惊马槽。”老道和他弟子坐一堆，很幸运他弟子这次一个没死。
“方向不同，可路程比从区里回关县还远。”他说。
“你来带路。”杨一对他道：“咱们现在这步田地，想活着回去恐怕不会轻松。所以我把领路的权力给你，你自己选择着怎么走。但是，一路下去你别有事没事再跳出来做卫道士，否则你们不想回去，我也要带着我的人回去。”
老道一阵沉默，也没说答不答应。杨一的话他明白，这一路下去没吃没喝，全靠手里有些枪，恐怕得造不少孽……
杨一权当他默认，又回头对小山娘娘道：“下面你孙女由我的人帮你照看，路途遥远你能照料好自己就不错。你实在不乐意放手，我保证废掉她的四肢让她一辈子想离开你都难。”
小山娘娘出奇地没说话，只是自己吃着剩下的半个红薯。给她四个红薯，可她孙女仅仅吃下半个。如果可以，她不介意她孙女一次把四个一起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