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和钱媚儿成亲后第二次回钱家堡。至于第一次回门，不说也罢，总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习惯性地陪笑着乐呵乐呵也就过了。
这次回来，还是有夏瑜一起。不过丁芊芊没有一道回来，不像上次，多少一起回门只因为风俗习性回一趟；过了，今天不是必须的，情感上过不去不来也罢。不过她实际也一道出来了的，只是直接去道观看她娘去了。通常，她和她小姨有事没事爱往道观里跑。
钱老爷在悉心照料他的几只宠物鸽子。唯有这几只鸽子，被他区别对待，也许真只当宠物养的，对到来的杨一爱理不理。
“老泰山，忙着呢？”要问落脸子，如今的杨一也落得下得很。面对老钱这种人比过去做木匠时还卑微，跟身上没骨头似的讪笑讨好。
“听说梦菩萨在你手里？”
“嘿嘿，那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了。在我手上，您老大可放心，小婿克制得住他。”
钱老爷头都没回，不咸不淡地说：“他受制于你，我的命现在等于掌控在你手中，你想什么时候让我死我就得什么时候死。”
“您老把话说严重了，做女婿的还盼着您能继续长寿。今天我特意和媚儿回门，其实就是想我您认真谈谈。有些事情，和你想象的出入很大。”
说着，杨一逐渐地严肃：“您看，咱翁婿换一个地方？”
钱老爷放下手中的一把碾碎的玉米籽儿，在旁边木盆洗洗手，才走前头领路。两人来到他屋子，僻静的房间很幽静，纷纷坐下。
老钱拿出他的烟锅斗认真地喂着烟丝，划一根洋火点上，吧唧吧唧地抽着。
“最多半个月，我会动身前往苗区，生苗里面去。带走的人包括曾道士、聂水师、唐刚、铁拐李；还有现在被我困在我寨子里的梦菩萨以及盐河的小山娘娘。”
钱老爷一怔，连手上的长烟杆都停在下巴处抬头望着杨一瞅，似乎要看看杨一是不是在说笑。
“其实你们一直对我都有一种误会。认为我，手段毒辣又隐忍阴狠，好像生而为野心活。可现在我真心诚意叫你一声老丈人。我固然有些野心，人本能往高处走的欲。望。但能走到这个地步而且还是用这么快的速度，其实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
再往上爬，上面的层次我惹不起。外面兵荒马乱，更不想招惹。小富即安就好，我本身只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子而已，甚至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上次逃命逃到陆良。所以外面的世界我不懂，眼界就截止在一方山嘎嘎里面。
因此这里需要钱家，我最大的目标就是学着您老在关县落地生根，过一个大地主老财的生活。然后，子孙满堂，一辈子平平和和地，为后辈留下足够让他们挥霍的良田和财货，几代人过后，杨姓也将发展为关县的一个大户。”
说的好像跟真的似的。钱老爷这种人，不管听到什么首先都会试图着去怀疑分析，寻找对方别样目的性的可能，直到一个答案在心中他自己将自己说服为止，而不是偏听偏信。
杨一又继续说：“可是这样的人生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求。所以我过往所做的一切，更多是为了下面去苗区做准备。如果前两年我没法使自己爬到如今的地位，我根本就挥使不了现在我打算带进苗区的任何一个人。不管是曾道长还是聂水师，哪怕年轻的唐刚。
苗区有一座生基；根据我所知道的和做出的一些推测，里面镇压住的就是鲁班缺一门的源头。所以我带这些人去破掉里面的一个法阵，也许以后鲁班法将没有缺一门一说。不管真与假，这是我活回正常人的唯一希望。”
这个问题，跟钱老头说得再仔细他也不懂，他本身不是这条道上的人，所以杨一说得很囫囵。
“我走之后，我会把我的人做一些合理的安排。还有，有很多事我会交给媚儿来督促。这一去，我也不敢肯定要多久能回来，甚至不敢保证肯定能回来。如果回不来，有什么状况也不关我什么事了；如果能回来，也说不定究竟在我离开的时间里会不会出现某些变故。
我也不是希望在我走之后你能帮我照看着什么。如果你有能力甚至可以趁机把我的势力消除得一干二净，或者鼓动我的人分崩离析趁我不在反水甚至渐渐蚕食。但我只能告诉你假如我能活着回来，不管面对什么局面属于我的我一样有能力再次拿回来。
你肯定不懂以前的我和今天的我的区别，但曾道士和聂水师应该都明白，你不妨可以先问问。如果在我走之后，您老能继续维持住关县的和平，我可以给你一个保证，将来不管怎么样，钱家我会扶持着，傀儡都会活得很好。你可以不信，姑且也不用信，就当我再次回来后，我们明刀明枪重新开始。
如果我的一切毁了，其中还有你的缘故。我回来，肯定第一个送走的就是你，然后钱家在关县斩草除根。我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您老认为我说的怎样？”
说得很好……钱老爷能这么回答吗？对方是吃定自己一般啊？想想，自己的命基本在杨一手里，让自己彻底失望的几个不成器儿子面对即使一无所有的杨一，格外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李赫。还是算了，反正没有一个是拧拿得起的……
怎么临老遇见这么个还成了自己女婿的人呢？要多肆无忌惮的心态才能跑来找他说这番话？换个人说纯粹是狗屎，可不一样的人注定说出的力量不同。杨一的软肋是什么？孤家寡人一个。女人？这年代对于某些人女人不过是一个笑话；别的都有了，就不可能会缺女人。
虽然看似他似乎很在乎盛莺莺，但钱老爷明白伤心与决断是两回事。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桥段更像是哭给人看的，要哭什么地方不能哭去？基情满满就憋不住这么一小会儿？结果不还是宰了！也没见半分手软。
“走之前带着媚儿来堡里和家人再聚一聚。一起吃个饭，我把能叫上的人都叫回来。”
杨一高兴道：“好的爹，听凭您老吩咐。”
……
吃过饭离开的时候，钱媚儿问杨一：“你找我爹有事？”
总是一个多事的女人，本性难移。她相信没什么事杨一不可能平白叫上她一起回娘家，不问问心里痒痒地难受，答与不答就看杨一的心情。她不可能还像过去一样强势，得不到答案已经懂得适可而止。
不过这次杨一很认真地回答她：“我让他在我走之后帮我照看一下我的人。我走之前会做好安排，会让你督促大局，人称监军。”
说罢，杨一自己笑笑。
“你们？”钱媚儿有些不相信。杨一和她老子，根本不可能尿到壶里的两个人，他老子会帮杨一照看？怎么感觉都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他还让我走之前带上你一起再去钱家堡聚一聚。他叫上能叫的所有人，家宴。”
听杨一说得轻松，钱媚儿直觉是两人之间这次会面进行了某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双方达成妥协。就不知道自己老子的性格，这个妥协是否稳定？不过想来杨一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她便没有再多提。
一起回去的还有夏瑜和丁芊芊。丁芊芊吃饭都没去钱家堡，陪她娘吃的；连夏瑜都跑去陪着没回钱家堡吃，彻头彻尾一老婆奴。
“我走之后，夏瑜你必须加担子了。我会给你安一个临时大队长的身份，让老尹和姚三哥两面协助你。小事他们自理，大事你来拿主意决断。你媚儿师娘会督促着你，有不能决断的可以问她，她的意见你酌情考虑。”
夏瑜听着笑得挺难看的：“师傅，苗区进去可不安稳，我看我还是跟你一道去，有我在你身边更好使唤一些不是？某些情况也能给你分担一下。”
杨一一怔，看着和夏瑜走一起的丁芊芊。这是几个意思？新婚燕尔的以前也没给他安排正事，现在把重担往他身上一压他就开始滑，和媳妇的黏糊劲儿一下就没了？
夏瑜干笑着：“就是芊芊的意思，她让我跟您身边保护您，我说您还需要我保护啊？”
“打住打住。”杨一一看夏瑜嘴皮子就开始跑马了，赶紧叫停。
丁芊芊回头说：“是我让他跟着您去的，姨夫。这么重的担子压他身上他可受不起，而且我也不喜欢他做哪门子的大事儿，跟在你身边归你使唤着我还放心些。”
老婆奴！杨一无语，皱着眉头说：“去苗区可不太平，有什么意外兴许就回不来。”
丁芊芊展颜：“可关县也不怎么太平；姨夫放心吧，他有什么意外芊芊不会怪你。一个男人可以不做什么大事儿但也不用每天黏在女人身边，看着厌烦。”
这是哪门子的事？说得杨一失笑不已。算了，个人有个人的想法，还真强求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