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气氛被齐景止推到了一个似僵不僵的地步。
齐景止却恍然未觉,夹了块生鱼片进口中,津津有味的嚼了才缓缓感叹道:“苦衷也不是父亲做借贷却做过火事情的理由,不知封伯你还记不记得,我爸他当初为了收回放出的高利贷,雇了一大帮子人去装场面,结果最后真打起来了,还赔了其中一条小兄弟的命过去,若不是他……”
话说到一半,齐景止似乎才像想起在场还有个律师似的,将头转向叶苒苒,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询问道:“敢问叶律师,这些事情在法律上怎么讲?”
叶苒苒自然是不知道上一辈当年的恩怨,但她注意到封老爷子神情不太好,便谨慎了几分说道:“民法的原则是法无明文即自由。”
齐景止手搭在眼镜上,抿嘴笑得十分含蓄。
叶苒苒心里产生不好的预感,下一秒便听见齐景止说道:“叶律师解释的太抽象了,封伯一定不懂,让侄子给您解释一下。”
齐景止勾唇,镜片后的眼神若有似无的扫过神情凝重的封效丞,笑了出来:“封伯何必如此紧张,只不过是桩陈年旧事,我如今提出也只是叙叙旧。”
封效丞风水不显:“那是自然。”
“虽然你和我爸打了不少擦边球,但刚刚您也听见叶律师亲口说的了,简单来说,当年的生意也没什么不合法的,您老放宽心,不用老躲着齐家,咱们世家交好的关系,躲过去躲过来的说出去听了都让人笑话。”
封效丞笑而不语,齐景止比他那父亲可精明得不知道哪里去了,三言两语又想把封家绑上贼船。
他不作声色的推了回去:“我丢手公司的事情很久了,一把老骨头也就只有等死的作用,不过我倒是听说最近两家有个合作的大项目,既然如此,侄子说躲简直要不过去了。”
齐景止愣了愣,逼得紧了反而被将了一军。
他笑眯眯的看了眼淡定给叶苒苒夹菜的封修,合作的事情,因为封修的不退让和背后的小动作,工地上已经停了下来,呵,老狐狸和小狐狸,没一个是善茬。
自己也不是善茬的齐景止心中默默过了一遍,面上还是保持着不动声色的笑意:“倒是我说错话了,封伯多见谅。”
那边双方低调的进行交锋,这边封修却似完全不担心似的,该吃吃该喝喝,顺带事无巨细的照顾着叶苒苒。
叶苒苒一边仔细注意着齐景止那边的动静,边心不在焉的塞着肚子。
“吃的不合胃口么,还是说太好吃了你要留回家供起来?”
封修见她吃个饭都走神走得这么厉害不由得好笑,连脸颊上粘了一粒白米饭都不自知。
他抬手,指尖轻轻的把米饭捻走。
略有点细茧的圆润指尖如威风般轻轻刮过她白皙细腻的脸颊,宛如羽毛抚过般轻柔。
她楞了楞,随即看到他指尖的一粒白色,瞬间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
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很聪明的将话题引开了:“齐景止来者不善,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这语气,完全将自己推到了齐景止的对立面。
封修眼底带着淡淡笑意,这丫头还记不记得不久前她还是人家的委托律师。
吩咐佣人再拿了碗来,封修亲自给叶苒苒盛了碗热汤放在她手边,淡淡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听过吗,这是在我家,他还能翻天了不成?”
叶苒苒:“……”
还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自己遍地身价来比喻的。
封修却不甚在意,慢条斯理的又拿了个新勺子放在刚刚的汤碗中,“你心不在焉,一直刨白饭,喝点汤。”
叶苒苒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他竟然一点都不在意齐景止上门来踢馆似的,还没她一个外人着急,好笑的是他不止没注意,完全将精力放在了她吃东西上面。
封修似乎看出了她的心里所想,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也不明说,突然伸手在盘子里挑了只卖相好看的基围虾。
他骨骼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那小虾,三下五除二便灵活的将基围虾剥落得干干净净。
下一瞬,这只虾子便被递到了她的唇边。
鼻尖是基围虾的新鲜香气,还有他指尖的淡淡烟草味道。
叶苒苒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大大的眼睛盯着那张深邃的脸颊,一向逻辑清晰的叶律师说话竟然变得结结巴巴起来:“我,不……我自己来……”
东西都送到嘴边了哪有再收回的道理,封修不由分说直接喂进了她嘴里,温软的嘴唇夹过他的手指,是一种令人留恋的温暖。
封修在叶苒苒呆愣的表情中朝她使了个眼色,很是狡诈的把一切都推到了自己老爸身上。
齐景止余光注意到打情骂俏般的两个人,挑了挑眉,不避嫌的笑了起来:“我还真没想到叶律师和封家关系如此好,所以说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封效丞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两个小孩子虽然是他一手撺掇的,但现在的年轻人都颇有自己的主意,他勉强不了自己的儿子,更勉强不了别人的女儿。
但此刻有不速之客,封效丞也只是淡定的回道:“我老了,年轻人的事情不管,至于小苒,是我战友的孩子,这孩子,我倒是喜欢得不得了,若是两人真的有缘,老头也算死得瞑目。”
齐景止微微眯了眯眼,这是警告他别动叶苒苒?
呵……老不死的,心眼还挺多。
齐景止无所谓的笑了笑,话锋直接转向叶苒苒:“叶律师……”
叶苒苒不知道火怎么又引到自己身上了,只好镇定下来看向齐景止。
齐景止笑得温文尔雅:“方才叶律师说道自由,齐某突然想问,公职人员若是胡乱插手别人家事,没涉及明文规定的也叫做自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