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三月春日里，可夜间的水还是凉透了的，许泠然将将没进去半个腿，已经是冷得牙齿开始打颤了。
许泠然忍着寒凉的池水，继续深入，幸亏池水不是太深，最深处也就没到许泠然的胸部以下，许泠然还能够稍稍弯腰，伸下手去池水之中摸索。
只是光摸到池水哪行，不是说是白玉送子观音么，这玩意儿定是要沉到水底的，还是得伸手去池底摸索一番才行。
许泠然便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来，上半身倒着栽进水里，两手则在水底摸索着。
如此来回几次，许泠然已是憋得上气不接下去，却依旧是除了一滩烂泥什么也没摸到。
“不是掉在这里的吗？难道这池子还会吃了这白玉观音不成？”许泠然抱怨着，又是潜下水去一阵探索。
仍旧什么都没摸到，许泠然简直要绝望了，她从水中浮出脑袋，正准备大口喘息着，却骤然看见眼前岸边坐着一个人，墨玉似的瞳仁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这可把许泠然吓坏了，她惊呼一声，脚底一滑便向后仰去。
得亏那人眼疾手快，顷刻间纵身下水，水花四溅飞舞间，他已然稳稳扶住了许泠然的腰。
许泠然惊魂未定，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怒道：“你这个小太监，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吓人。”
小太监？
沈桉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暗红色的常服，倒还真和太监的服饰有些像，他看着满头滴水的许泠然，笑着问：“你是谁？”
许泠然眼里精光一轮，坏笑着道：“我告诉你我是谁，你帮我捞那个白玉观音好不好？”
沈桉略一思忖，很快答应，“好。”说着，沈桉便开始在池底摸索，他人很高，不必像许泠然那样吃力就能够到池底，“可以说了吧？”
许泠然爬上岸边，抹了抹脸上的水，又拧了拧湿淋淋的衣裳，“我是钟粹宫的淑女，许泠然。”
“泠然？是哪个泠然？”
“《逍遥游》里说，‘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便是这个泠然。”许泠然撑着脑袋向着沈桉解释。
“泠然……泠然……是轻妙欢愉的意思。”沈桉玩味着许泠然的名字，“那你日日都很轻妙欢愉么？”
许泠然哼一声，“也不是，比如现在我就很不欢愉，莫名其妙还得给王恭妃捞观音，明明是那个宫女撞的我！”
沈桉从水下将那个白玉观音摸了出来，漟在水里走上岸，“王恭妃？”他冷眼看着手里的劳什子，面色一滞，手故意一松，一樽白玉观音便顷刻间成了一地碎渣。
许泠然大惊失色，即刻跳起身来一掌拍在了沈桉脑袋上，恼怒道：“你在干什么？没听见我说这是王恭妃的么，你把它砸了我拿什么东西交差？”
“放——”沈桉何曾被女人打过脑袋，当下便要说出放肆二字，幸而收得快，他掸开许泠然的手，“不就一个破观音，紫台里多的是。”
许泠然皱着眉头，“紫台里的都是陛下的，你一个小太监还能做主么，大言不惭。”
“真……真啰嗦，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行了么？”
“这怎么保证？你还能叫陛下替我再拿一个观音给王恭妃不成？”许泠然完全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太监的话。
沈桉自信道：“能。”
许泠然反正也是走投无路了，且信他一回算了，嘴里还威胁着，“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把你供出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桉嘴角一勾，“你这个小小的淑女，还能叫我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