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吟狠狠剜了许泠然一眼，撂下一个狠绝的眼神便带着芷云扬长而去。
许泠然揉一揉白苓的面颊，心疼道：“疼不疼，回去叫墨玉煮个鸡蛋揉一揉才好。”
“奴婢没事。”白苓忧心道：“只是主子今日为了奴婢动手打了周端嫔，依周端嫔的性子，日后怕是断断不肯善罢甘休的。”
许泠然苦笑道：“即便我不动手，你以为她就会与我井水不犯河水么？不可能的，我若是退让，她只有更嚣张的份儿，往后我若是不在，她可得欺负死你了。”
白苓便笑了，“那奴婢一直跟着主子，这样便没有人能欺负得了奴婢了。”
彼时，德嫔李桑若与和嫔梁思思正坐在长杨宫中下棋，听见许泠然的脚步声进来，李桑若也不起身，只落下一颗黑子，对着梁思思笑道，“瞧，这不是回来了？”
梁思思便也转过身去，望着许泠然笑。
许泠然坐到梁思思身边，面对着李桑若，好笑道：“我还当是自己走错了宫门，进了隔壁的长春宫了，你们俩怎的过来了？”
李桑若与梁思思相视一笑，梁思思便道：“满紫台都传遍了，说是陛下撇下了王恭妃，不要恭妃侍寝，反而回到含元殿传了沉寂了一个月的许淑嫔。”
“撇下了恭妃？”许泠然暗暗纳罕。
李桑若但笑不语，梁思思又道：“是啊，恭妃现下，可是成了满宫里的笑柄了。”
如此闲谈一阵，白苓进来回禀道：“主子，热水好了，可以沐浴了。”
许泠然道一声知道了，李桑若与梁思思便站起了身，准备离去。
李桑若眉眼弯弯对这许泠然笑，“真好——”正说着话，李桑若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立时捂着嘴干呕了起来，呕得甚是厉害，头也有些昏，险些厥了过去。
幸亏许泠然与梁思思扶得快，许泠然忧心道：“这是怎么了，有孕的反应这样大么？”
“无妨。”李桑若抚着胸口，“过一阵子便好了，你先去沐浴吧。”
许泠然便嘱咐了梁思思帮着好好照看李桑若，这才在白苓的伺候下沐浴更衣。
自此，李桑若出来的次数便也少了，为了养胎，便只安心在长春宫休养，不去管旁的，皇后处的晨昏定省也一应免了李桑若的，她闲来无事，便依旧摆弄着她种的那些夜来香。许泠然与梁思思也常去看她，到了四月里，李桑若的身子已经有六个月了，却依旧要亲自养护着这些夜来香。
许泠然见着，便打趣道：“这么喜欢这花，照看的比孩子还上心。”
李桑若却只笑着不说话。
李桑若不在，许泠然与梁思思便常常二人同行了，这日早晨去未央宫向皇后问过安，商量着要去司衣司瞧一瞧今年夏装的花样，脚步便慢了下来，走在一众妃嫔的后头。
途经未央宫角门的时候，便见里头的两个太监拖着一个浑身绵软的宫女走了出来，互相催促着赶紧便离开了。
许泠然有些惊疑，看了梁思思一眼，道：“那个宫女，不会是死了吧？”
梁思思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之前听柳昭妃说过，这未央宫，差不多每三个月便会有两个宫女死掉。”她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头的白苓与自己的侍女兰心，道：“她们做奴婢的，最怕分到去未央宫去当差了。”
许泠然不可置信，“开玩笑的吧？皇后的未央宫会出这样的事？皇后也不管么？”
梁思思搀着许泠然快步走开，只离得未央宫远远的，这才敢往下说，“便是皇后亲自罚的，瞧方才那宫女的模样，约莫是受了板著的刑罚，丢了性命了。”
所谓板著之刑，就是让人朝北而立，弯腰伸出双臂，两手扳住两脚。但是不许身体弯曲，一直要持续一个时辰甚至是更久，受刑之后的宫女轻则头晕目眩，僵仆卧地，重则呕吐成疾，香消玉殒。
梁思思倒是习以为常的模样，这些事在柳昭妃还在的时候，她便已经摸了个清楚，“未央宫的太监宫女，或被贬谪，或被杀罚，不罕见。”
许泠然从没想到待人接物端庄和顺的皇后，在自己宫里竟是这么可怕的一个人。她不禁有些胆寒，“太后知道么？陛下呢？”
“太后自然是知道的，只是皇后素来受太后器重，对待后宫妃嫔又宽和优容，死几个宫婢，太后根本不会在意。而陛下那里对皇后一直敬重，皇后在后宫之中又有威望，即便陛下知道了，也不会拿皇后怎么样的。”
许泠然只觉得心噗通噗通直跳，“怎么从前从未听你说起过？”
梁思思叹道：“这样的腌臜事，心里清楚便有了，不能放到明面上说的，说出来也是一同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