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若嘴角的笑意愈加明朗，“你去见过她的主子？然后不久，这份揭帖便散布了整个景鄗城，再之后，你的家中就被搜出了这份揭帖的刻板，我说的对不对？”
“没错没错！草民只是无端被害，至于这些东西，草民一无所知！什么都不知道！”
沈桉这些日子，听多了这样辩驳的话，心烦不已，“关进刑部大牢！好好审审！”
皇后如今，也已经懒得管这些事情，再加上自己唯一的女儿嫁到了许家，她自然也不希望这件事情牵扯到许家，连累了自己女儿的幸福。
出含元殿的时候，梁思思便笑了，“折腾了老半天，这事情总算是要了结了，一看这个余杭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要他怎么说，还不是咱们一句话的事儿么？”她转而又道，“李叶蓁那里，你可吩咐好了？”
“你放心吧。沈洛这个人，深陷床笫之欢，对李叶蓁又宠爱，能够使他长盛不衰的药，你觉得他会不去用么？”
梁思思忽然有些担忧，“这药不会被发现吧？若是发现了，这李叶蓁可是泠然送给沈洛的，又是你的侄女，到时候可就不好收拾了。”
李桑若笑着道：“谁都知道太子做事强横放浪，打小就不洁身自好，吃些这种东西，有谁会奇怪？怎么就说是李选侍给他吃的了？”
梁思思吃吃地笑，“数你精明！”
大约半月之后，刑部大牢便传出了消息，余杭已然审出了结果，一改当时在含元殿的口供，承认揭帖一事是受了秋棠的指使所做，暗中刻了刻板，印刷成册，趁着夜色分发景鄗城中人家，意欲营造出许夫人和睿王为自己营造声势的假象，从而指责睿王沈洵觊觎国本职位以此来激怒皇帝，彻底扳倒睿王。
而另一边的张差，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咬准了就是刘苏与刘成指使的自己，自己听的就是刘苏与刘成的吩咐办事。
沈桉已经不能够再等待下去，简洁干脆地下了命令，以疯癫奸徒罪将张差处以凌迟之刑，再将刘苏刘成二人一并处死，方算是了解梃击一事，再不许人提起。
采薇宫的门，就是在那一天开启的，许泠然和沈桉，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一个月不曾见过面了。
许泠然坐在屋子里，她听见沈桉进来了，也听见采霜等人向着他问安，却仍旧坐着不动。
“还在生朕的气？”沈桉径自做到许泠然对面去，“要不，你也打朕一巴掌，把这气给消了？”
“陛下处死了刘苏刘成？”
沈桉笑笑，“朕知道这两个人跟在你身边多年，你舍不得，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拖下去，最后只能连累到你，连累到洵儿，朕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许泠然看着对面的丈夫，道：“沈桉，你过来。”
沈桉依言过去，不知道许泠然想要干什么，正想开口问，许泠然却猝不及防朝着他的肩窝狠狠打了一拳，怒道：“我忍了一个月了，今天可就要全都还给你！”
沈桉揉着肩窝，也不知道是该好笑还是该生气，“你可真记仇，当时朕要是不对你狠一点儿，如何能够平息众怒呢？”他捏着许泠然的手往自己身上敲，“你若是还生气，就再打朕几拳。”
“懒得打你。”许泠然挣开手，“和妃从角门进来看我的时候，跟我说了揭帖的事情，事情已经昭然，陛下接下来，是如何打算的？”
“朕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沈桉拉着许泠然的手，“走，朕带你去找恭妃。”
许泠然更衣梳妆之后，才随着沈桉一路往景阳宫去，途经毓德宫，沈洵正好出来，见父母要去景阳宫，要求同行，沈桉便也欣然答应。
彼时的王零露，正因为揭帖一事而心慌意乱，沈桉此时过来，着实叫王零露惊吓不已。
她连滚带爬地过来，“陛下，臣妾没有做过那样大逆不道的事！陛下明鉴！”
沈桉压下眼中的嫌恶，“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否认的？”
王零露恨得牙齿痒痒，“臣妾根本不知道什么揭帖的事情，秋棠出去找余郎中，只是为了治疗臣妾的眼疾，并不是为了别的！”
“难道紫台之中是没有太医了么？举国的圣手都在太医院里，你叫你的丫鬟偷渡出宫，去外头寻郎中来瞧，如此舍近求远，舍好求次，你倒是告诉朕，你是为了什么？”
“臣妾……”王零露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跟沈桉说。
沈洵故作好心，弯下腰来去搀扶王零露，“虽说在夏日，可这地上也凉，恭妃娘娘身子本来就不好，漵儿扶你起来。”
漵儿？！
王零露结结实实听在耳朵里的，就是漵儿两个字！
本就模糊的眼睛看出去，沈洵的面容落在她眼睛里，俨然就是来追魂索命的沈漵，她惊叫一声，将沈洵推地连连后退了几步，“二皇子！二皇子！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
漵与洵的读音，本就接近，沈桉与许泠然都没有听出来沈洵刚才说的是漵儿，自然想当然便觉得沈洵的自称，自然应当是洵儿才对。
如此一来，王零露突然喊出来二皇子，使得沈桉与许泠然都惊愕非常。
沈洵却故意再去扶王零露，“恭妃娘娘，你怎么了，是我！你仔细看看我！是我来了！”
“啊！”王零露几乎要癫狂了，“你的死和我无关，是许泠然自己没福气，你的死和我无关！”
沈洵撤回手，疑惑地看向沈桉与许泠然，“父皇，母妃，恭妃娘娘好像把我当成二哥了。二哥的夭折不是意外么？恭妃娘娘怎么这么害怕？”
沈桉眸光一暗，“看来刑部大牢里的秋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朕呢。”
“母妃！母妃！”外头沈洛两眼乌青着跑进来，这从得了李叶蓁，这沈洛年轻气盛，在男女之事上就越加肆无忌惮起来，李叶蓁给他吃的那些药，早已在暗中渐渐掏空着他的身体。
王零露紧紧搂着儿子，朝着沈洵大喊，“二皇子！二皇子你别来找我儿子！别来找我儿子！你死的时候他才一岁多！他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别来找我儿子！”
“你们娘俩！真是好！”沈桉甩袖而去。
许泠然随后便和沈洵走了出来，“洵儿，这都是出自你的手笔？”
“母妃你最睿智了。”沈洵笑着，“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他们曾经做的事，终究会变成业报还到自己身上的。”
“这些事情，光靠你一人，怕是做不到吧？还有高人相助？”
“是姐姐。”沈洵笑道，“姐姐带着知意进紫台，我便趁机给王恭妃下了神思昏聩惊厥的药物，她多年来本就提心吊胆，再用药一催，只会更加严重。知意的哭声一来，她就开始噩梦连连了。”
“那揭帖和刻板，也是你叫媖儿做的？”
“对。姐姐自小便和母妃亲近，做起这些事情来，姐姐丝毫不曾有过犹豫的，若不是有姐姐，这些事情怕是还要麻烦好一阵。”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好怎么做了么？”
沈洵颔首，“我会叫舅舅联合其他臣子，向父皇提出废太子，毕竟凭借这些所作所为，加上之前打死李选侍未婚夫的事情，我就不信，他还能保住他的太子之位。”
“若是你父皇将你大哥废黜，你待如何？”
沈洵微笑，“儿臣会请求父皇贬其为藩王，前往封地，永不还京。这样，他就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伤害母妃了。”
李桑若笑吟吟走过来，“洵儿，你这话错了。”
沈洵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李母妃？您有何指教？”
“帝王之术，要有谋略，有仁心，这确实不假，可是洵儿，你要知道，放虎归山的后果，一定是你不能够承受的。”
沈洵面色一变，“李母妃，你是要我……？”
许泠然肃然道：“不可！沈洛与洵儿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不仅是因为陛下那一道洵儿出事六宫陪葬的旨意，更加是因为，谁都知道，大皇子和三皇子，谁要是出了事，另一个必定逃不脱干系，即便洵儿的登太子之位，日后也定会被人弹劾诟病。”
李桑若得意道：“假如是他自己放浪形骸，掏空身子，精气衰绝而死呢？”
“你……”许泠然眉心一颤，“你叫李选侍？你这样会害死她的！”
“泠然，你放心。叶蓁不会有事的，明面上没有传出来，可是毓庆宫的人都清楚，这沈洛服食媚药丹丸，早已不是新鲜事了。”她轻轻按在沈洵肩上，“帝王仁义，是在自己地位稳固的前提之下，不该愚善。”
她温婉一笑，理了理沈洵的衣袖，“当然，我知道我们洵儿还是没有那般冷酷，能够手刃兄弟，所以没关系，李母妃帮你做了。既是为了你永绝后患，也是为了我……”她脸面渐渐僵硬，“为了我的妤儿，她害死我的女儿，他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存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