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洵站起来,扶着李叶蓁起身,“李选侍当心。”
李叶蓁站起来,“多谢睿王殿下。”
许泠然连看也没看王零露一眼,依旧侧着身子,修剪着花枝,淡淡道:“儿子当了太子,你这做母亲的,连后宫礼数也不记得了?”
王零露草草福了个身,“许夫人万安。”
“嗯。”许泠然这才转过身子,装作刚看见李叶蓁的样子,讶异道,“李选侍这是怎么了?哪里惹了王恭妃生气么?”
王零露指着李叶蓁,“许夫人,您将这个女人送给太子,您有何图谋?”
许泠然似是无意间看了沈洵一眼,沈洵立时会意,轻轻笑一笑,便出了采薇宫的门。
“图谋?”许泠然正了正坐姿,“本宫无所图,只是太子喜欢李选侍,本宫便做了个顺水人情,将李选侍献给了太子。”许泠然将手里的剪子交到白苓手上,“怎么了?李选侍伺候得不好么?”
王零露冷哼一声,“伺候地好得很,太子这几日夜夜笙歌,流连在这个女人的住处,连带着太子妃也冷落了。”
许泠然不禁失笑,“这事儿,你若是不满,便要去找太子了。本宫既非太子生母,也非太子妃生母,太子宠爱谁,冷落谁,也不是本宫能做主的。”
王零露不屑,“许夫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你把李叶蓁这个克夫的妖孽送到太子身边,难道不是别有所图?”
许泠然冷眼望着王零露,“若是你一心觉得是本宫居心叵测,那么你就叫太子遣走李选侍好了,本宫也不会说什么。李选侍是许家的人,返还本家,本宫替她再寻娘家就是。”
王零露似乎是听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这可是许夫人说的,若是太子同意将李选侍遣返本家,许夫人可别不高兴,又去陛下面前说嘴。”
李叶蓁想要说话,被许泠然一个眼神喝止,许泠然道:“这个自然,太子的决定,本宫自然不会擅自去干涉的。”
“叶蓁!叶蓁!”沈洛从门口匆匆进来,尚且顾不得向许泠然与王零露行礼,一下子便跑到了李叶蓁身边,拉过李叶蓁上上下下仔细看着。
李叶蓁推开沈洛的手,泫然欲泣,“太子放开我,我马上要被遣返本家了,往后,叶蓁与太子,便再无瓜葛了。”
沈洛紧紧握住李叶蓁的手,对着许泠然怒目而视,“许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为何要出尔反尔,将叶蓁遣返本家?”
许泠然才不会背这个黑锅,这个锅,自然是王零露的,她连连摆手,“太子误会了,不是本宫要将叶蓁遣返本家,是你的母妃王恭妃,说本宫将叶蓁送给你,是心怀不轨,另有所图,说是要你下个命令,将叶蓁送回许家。”
沈洛的怒气登时转移,“叶蓁是我的人,谁也不能把她送走。母妃,你想做什么?儿臣已经听您的娶了赵氏为太子妃,叶蓁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选侍,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零露气得眼前发黑,“洛儿!你为了这样一个女子,这么和母妃说话?!”
沈洛打小便是自我的人,哪里听得进去王零露的话,更何况如今他已经是太子,较之从前的心性越发放纵,“母妃,你眼睛不好,你若是不喜欢见到儿臣与叶蓁在一起,往后还是少来毓庆宫走动,省得您看着心烦。”
“你!沈洛!”王零露指着这个忤逆的儿子,“沈洛!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王零露恶狠狠看着许泠然,终究还是不敢对许泠然说出什么放肆的话,只能咬牙愤然离去。
沈洛揽过李叶蓁在怀中,“叶蓁,你没事儿吧?”
李叶蓁盈盈含泪,柔声道:“太子,妾身没事。”
许泠然轻轻咳一声,“太子对叶蓁有着份儿心是最好不过了,快回毓庆宫去吧,杵在本宫这儿做什么?”
沈洛赶紧与李叶蓁一道朝着许泠然谢恩,旋即便回了毓庆宫中。
许泠然向白苓伸出手,“走,陪我去毓德宫看看和妃。”
许泠然才刚和梁思思说完了方才发生的事,她便乐得开怀,怎么也坐不住了,非要拉着许泠然往外头去走动,将将行至丁皇后的未央宫门外,便听见里头哐啷一声大响,二人的谈笑当下便停了,面面相觑着。
许泠然疑道:“这里头是怎么了?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梁思思有些抗拒,“皇后的未央宫……皇后是后宫之主,什么事都由她做主的,咱们去管什么?”
许泠然想了想,“也是。”
正准备着走开,却不想一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般从未央宫中冲了出来,直接撞到了梁思思的身上,将梁思思生生撞翻在地。
“哎哟!这是谁这般不长眼睛,瞧不见本宫么?”梁思思抱怨着,拉着许泠然的手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才发现撞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公主沈媖。
沈媖慌忙向着两位庶母跪下,“许母妃,梁母妃,儿臣走得太急,一时没有注意的到你们。”
许泠然搀着沈媖起来,见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心里更是疑惑,她素来是端庄得体的姑娘,何曾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候?许泠然问:“媖儿?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慌张?”
沈媖哭着拉着许泠然的衣袖,“许母妃,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许母妃……”
许泠然按一按沈媖的手,“无妨。你梁母妃素来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她不会怪你的。”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沈媖拼命摇头,“是母后……母后她……”
许泠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了?”她恍然道,“方才我与你梁母妃听见里头一声大响,难道是皇后出了事儿?”
沈媖不敢去看许泠然的眼睛,只低低道:“我……”
许泠然与梁思思对视一眼,立刻便进了未央宫,走进殿内一看,具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凤冠摔在了一边,皇后趴在地上,背上还压着摆放器物的木质架子,身边都是架子上器物跌落摔成的碎片。
“我的天,怎么会这样?”许泠然惊呼着,忙和梁思思合力将那架子搬走,又将皇后搬到了床榻上,即刻着白苓去请太医过来。
“这未央宫里,侍奉的宫人呢?平娘怎么也不在?”
沈媖低着头,缓缓走到皇后身边,“是我,我和母后说话,摒退了所有下人。”
许泠然惊愕道:“那……那皇后这个样子,也是你?”
沈媖跪在皇后身边,“之前,母后与我说,三弟是父皇有意的太子人选,若然我嫁给泰之哥哥,那么就表示中宫也站在三弟一边,与祖宗家法不符,所以母后不允我嫁给泰之哥哥,不过是因为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可如今皇长子已然成为太子,我想,这般的话,母后的忧虑也就消除了,所以与母后旧事重提,可是谁知母后依旧不同意。”
梁思思猜测道:“于是,大公主你便和皇后娘娘起了口角,情急之下推搡起来,皇后娘娘撞上了架子,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沈媖拉着皇后的手,泪眼汪汪问许泠然,“许母妃,母后不会有事吧?”
许泠然自然是不敢断言的,还得太医来看过才能真正知道。
太医很快便来了,中宫皇后出事,沈桉那里也很快得到了消息赶过来。
太医看过,说是暂时性命无忧,然而那架子倒下来,压坏了丁皇后的肺部,以后怕是要留有遗症了。皇后身子本就不怎么强健,如此受过伤,怕是以后身子更加羸弱了。
皇后醒转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她虚弱着声音,问沈媖,“媖儿……你当真这么喜欢许泰之?”
沈媖既担心母后,又不想嫁给许泰之之外的人,思想一打架,更加是苦恼,“母后,儿臣求您成全儿臣的心意,儿臣是真心喜欢泰之哥哥的,旁的一切,儿臣都不在乎。”
“你这孩子,这样固执。”皇后低低叹了口气,轻声朝着沈桉唤道,“陛下……”
沈桉坐到皇后床边,“皇后,你想说什么?”
“媖儿一心思慕许泰之,臣妾想,便就成全她吧。终身大事,总要择个自己心爱的人才好,臣妾就媖儿一个女儿,若她认准了许泰之是此生必嫁之人,那臣妾,便不阻挠了。”
“这……”沈桉仍旧是不太情愿的,毕竟许泰之已经娶过沈昀,如今再娶沈媖,实在是委屈了这个嫡公主。
许泠然牵一牵沈桉的臂弯,将沈桉拉到一边,“陛下,媖儿与泰之是两情相悦,您就成全这对有情人吧。”
“可是朕担心,叫媖儿下嫁许泰之,会惹人非议。”
许泠然摇一摇沈桉的衣袖,婉然一笑,“臣妾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受的非议还少么?陛下觉得这些非议影响过陛下与臣妾之间的感情么?这种事情,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开心不就好了?外头人觉得门不当户不对的,兴许人家自己恩爱异常;看起来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说不准内里却是同床异梦。”
沈桉握一握许泠然的手,“你说的话,总是能叫朕寻到一条明路来。”
翌日,沈桉便下了圣旨,册封皇长女沈媖为荣昌公主,择黄道吉日下嫁许泰之。
沈媖作为沈桉如今唯一的女儿,又是嫡公主,出嫁仪式自是煊赫异常,嫁妆丰厚。而许家,先娶郡主,后迎公主入门,更是叫百姓不得不啧啧称道这许氏一族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果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许泠然在沈媖与许泰之成婚一事上出手相助,其实目的很单纯。一则沈媖打小便与自己关系亲密,二来许泰之又是自己的弟弟,又是两下都有情意在的,撮合二人是成人之美。
可是这事儿落在王零露眼里,可就变了味道了。
正如皇后曾经担心的一样,嫡公主下嫁许泰之,不免叫王零露忧心皇后的立场是否开始动摇了,虽然沈洛如今被立为太子,但是沈桉对沈洛的态度,与从前相比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沈洵仍然是沈桉最为疼爱的儿子,而她自己,也依旧在恭妃的位置不得晋封。
“不妙啊,不妙。”王零露轻轻揉着眼眶,念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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