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郎中风尘仆仆地走进房间时,裴老爹躺在木板上,腿上裹了伤药,唇鼻灰紫,生死不明,裴家一大家子跪在裴老爹身边嚎哭,就连平时看着十分沉静的女婿,此时哭得脸色凄惨。
哎呀呀!怎么回事?
小乔最反应过来房中多了一个人,她抬眸望去,好奇地打量来人,那是一个三四旬的中年男人,长眉细眼,肤色白皙,下巴上蓄着一缕美须,微笑时有书生的气质,又有方外之人的超凡脱俗,哪怕穿着布衣也难掩其气质。
乔郎中看着女儿眸中忧愁,满脸泪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心里顿时一揪。
“夭夭怎么啦?”乔岩清几个箭步冲了过来,扶住女儿肩膀看她。
一声夭夭唤得柔中带刚,熟悉,又极为遥远,那是小乔的乳名,看着这个中年美大叔大叔,一股亲切依赖感油然而生。
“爹。”小乔抹了抹泪珠子,站起身,对这个便宜说道:“爹,你来了,快给公公看看。”
乔郎中见女儿没有像往常一样扑到他的怀里,也没多想,只以为女儿是悲伤过度。
裴二郎掩袖擦泪,站起身来对乔郎中知书达理地行礼,眼中带着希翼,从容道:“岳父,麻烦你给我爹瞧瞧。”
乔郎中脸露出笑意,捋须微微点头,定定地看着他,少年的眉骨轮廓比一个多月前明朗,俊美的脸庞不见稚气,那镇定深邃的眼眸和从容舒缓的语气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年纪。
乔岩清满意地点点头,眉心皱了皱,对着裴二郎道:“在赶来的路上,我遇到了唐大夫,已经向他了解了情况,具体我现在给你爹摸过脉才能清楚。”
乔郎中坐在裴老爹的身边,凝神搭脉,片刻后捋须愁眉道:“情况不太乐观,确实是伤到及了肺腑,我一时也想不到救治的方法。”
“爹,先抗休克,把老爹救星,然后再问诊和按诊确定病位和病因,有需要的话,可能还要刨腹。”
乔郎中醒悟般点头,下意思地忽略后一句话,道:“对,是应该把人先救星,瞧我都急糊涂了。”
乔郎中取来自己的问诊药箱,取出银针,擦拭消毒之后,刺入裴老爹的素髎、百会、神阙等穴位,运针一刻钟,再用艾灸。
这样折腾了好一会,裴老爹总算悠悠转醒,但是腹部疼痛难忍,努力供着身子在木板上翻滚。
“爹,我瞧着老爹这种情况像是腹部有问题,你快看看。”小乔在一旁着急提醒道。
乔郎中一边按压裴老爹的腹部一边问他:“亲家,你忍着点,我要确定你到底是哪里痛,好对症治疗,我按压你的身体,你感觉一下,哪里最痛,把最痛的地方告诉我,这样痛不痛。”
“痛,痛死了。”
“这里呢?”
“痛,也痛得厉害。”
“那这呢?”
乔郎中按到他左腹上腹的部位,裴老爹声音陡然变大,痛得供着身子嚎叫:“啊,这里,就是这里……这里最痛。”
小乔在一旁,拿着巾帕帮乔郎中额头的汗水,乔郎中神情严肃道:“这里就是从小山坡上摔下来砸到的地方?”
裴老爹点点头,喘息道:“是,就是这里,噢!痛死了!老弟,你刚才按到的部位……痛死了,好痛啊!”
“怎么个痛法?”
“就痛啊……就是你摸的哪里,……一直痛到肩膀后背去……”
小乔在一旁凝神听着,心中一动,从痛的部位和放射性疼痛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脾破裂,她细细地瞧裴老爹的面色,发现他现在面色苍白,四肢湿冷,腹部微肿,很有可能出血,如果真的内出血,那就糟糕了,必须马上手术修补或者切除。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处理内出血的情况,小乔擦了擦额头急出的汗水,这里没有输血装备,内脏里多流一滴血就多一份生命危险。
且依裴老爹刚才休克的状态来看,很明显,内出血的量非常大。
现代内出血怎么?对了,好像是用云南白药,云南白药用于跌打损伤,瘀血肿痛,吐血、咳血、便血、痔血、崩漏下血,支气管及肺结核咳血,溃疡病出血,疮疡肿毒及软组织挫伤,闭合性骨折,以及皮肤感染性疾病。
可是云南白药现在没有啊,那是晚清才出产的药物,不过他知道云南白药的主要成分,就是递到的止血药材——三七!
而三七现在虽然没有人用,但山上可以挖到,她这阵子每天清晨都会上山跑步锻炼,恰好挖了几样药材回来,其中就有三七,这两天她就在捣鼓这些东西,三七已经被她磨成了粉末,三七粉正是最好的止血药材。
小乔立马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进房子,取来三七粉,合水给裴老爹,乔郎中见状,忙拦截下小乔手中的药碗,奇怪问她:“夭夭,这是何物?可不能随便什么都拿给亲家吃。”
小乔擦擦汗津津的脸,开了口:“爹,这是三七粉,我怀疑老爹内出血,必须要快点止血,不然多耽搁一会就多一分危险。”
乔郎中都听糊涂了,问道:“什么三七粉?爹怎么没听说这个东西,真能止血?”
小乔道:“爹,我骗你干嘛,这是我在一边医杂书上看到的,绝对错不了,先让老爹灌下去。”
一碗三七粉灌下去后,小乔又说了一句让众人脸色大变的事情,“爹,老爹,这种情况,必须要刨腹治疗,不然真的是神仙都难救。”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小乔继续道:“爹,你会刨腹治疗吗?”
乔郎中被女儿问得一呆,结结巴巴反问道:“这,夭夭,这不是你想出来的治疗法子吗?怎么倒问起爹来了?”
小乔被乔郎中反问地目瞪口呆,脱口而出道:“爹,你怎么不会刨腹?唐大夫都会缝纫之术,你不该技术不如他啊?”
乔郎中被小乔问得老脸一红,唐老头那手缝纫之术就是他的拿手绝活,他虽然也会,但真比不上唐老头,不过他行医多年,却从未听闻过有谁会刨腹之术的。
但就因为这个就被女儿看轻,乔郎中有些不服,瞪了小乔一眼,气呼呼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纵古往今几千年,从未听说过有谁会刨腹之术的,你莫要瞧不起你爹,破腹之术传说神医华佗擅长这种手术外,世间绝少有医者能实施这样的大手术,主要是感染、麻醉和止血都没有办法,一点大出血都会要了患者的性命,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小乔脸色唰地变了。
“那,怎么办?”她瞪眼说道。
“小乔,你有什么办法,是不是想到救你爹的法子了?”李氏慌忙爬起来急急道。
“嫂子,你有方法治疗好爹的伤是不是?”
小乔看了一眼脸带希翼的裴燕青,还有裴家人一个个热切的眼神,她的汗水唰得下来了。
小乔咽咽口水,似乎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心里暗骂遭了,自己给了自己挖了一个坑往里跳。
小乔有些头疼地扶着桌子道:“啊!娘,我也不知道怎么治啊,法子是我在书上看到的,但我不会操作啊,这样会出人命的。”
“书上怎么说的,你给我说来听听,是不是缺什么药材?”裴二郎深吸一口气道。
“没用的,那些东西,这里都没有,没有抗生素,没有盐水,没有输血,没有麻醉剂,真的会死人的。”小乔双手抓头,烦躁说道。
“还没有试过呢,怎么就知道没有用。”裴二郎语气已经染上了几分怒气。
小乔转头看他,眼神沉沉,反问他:“我问你,唐大夫是城镇不一般的大夫吧,还有我爹,也是盛名在外,他们都没有办法,而我呢,我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吧?”
裴二郎不明所以地看她,点点头。
“相公。”小乔定定地看着她,说道。
一句相公喊得裴二郎身子一抖,差点就冒鸡皮疙瘩。
“你太看得起你媳妇了。”小乔苦笑,说道:“这些十几年烈火喷油的老司机都没有办法,我怎么就有办法了?”
“但你看过书籍的记载。”裴二郎说道。
“夭夭,真的不行吗?”乔郎中皱眉问。
“我说过,我知道的那些,都是从杂书上看到的,我只懂得一些理论知识,没有实践过,古代这种医疗简陋的条件,根本就不可能做这样的手术。”小乔苦笑道。
“小乔,你就看看,反正你爹已经被大夫下了最后的通牒,不做是死,做也是死,那就为何不试一试。”李氏擦干了泪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小乔,眼里满是信任和坚强。
小乔不忍拒绝这样的李氏,她环顾了一下周围一双双充满希翼的眼神,脑子一抽,咬牙道:“好,做,我就尽力一试,要是不成可别怪我啊。”
“爹,可带了桑白皮尖茸弯针,还有其他手术工具都有吧。”小乔转头问乔郎中,这些可都是古代有的东西,也是必不可少的准备。
乔郎中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道:“儿啊,这些倒是有,只是该如何麻醉,还有抗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