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给一丝希望再破灭,倒不如不要这希望!但是要是人真的没有死呢!
人没有死?
琬祎夫人打了一个激灵。
“奶妈,奶妈!”琬祎夫人高声喊道:“快去备马车。”
宁波城府内围在街道上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行人车马,青衣小轿,贩夫走卒,形形色色,宽街窄巷,青石长阶都聚满了人,个个面带兴奋之色,相互间议论纷纷,分享消息。
“你可知道,南宋朝有法律规定,私自开棺伤害死尸的,要处以四岁刑(关押服四年苦役),丈夫伤害妻子,应判处五岁刑,儿女不孝顺父母的,处以“弃市”(死刑),凭你的片面之词就要开棺验尸,真是荒唐,念你们一片好心,速速离去,我们也不追究你们的过错。”卫蒿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真情切意的小娘子,心里不由对她有点点改观,放柔了声音说道。
“多谢这位公子好心,听闻你就是那传说中天下无双,见多识广,聪敏才辩的野蒿公子。”裴二郎不动声色地挡在小乔面前,瞟了他一眼说道。
“这位兄台说笑,不过是世人给点面子情罢了,实在惭愧。”卫蒿声音淡淡,温和清亮。
“是啊,原来你知道啊,莫要以为读了几本经书,被世人奉承几句,就真的以为自己天下无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小乔从裴二郎身边走出来,神情冷淡的说道,当下还有些不满地瞪了裴二郎一眼,干嘛挡住她的视线。
裴逸川委屈,娘子,你也抢了为夫的台词啊。
卫蒿出身在勋贵之家,从小锦衣玉食,出门有马车随从,食的是五味珍馐,自幼又聪明敏捷,学成博学多识,从小到大听到的赞美不知凡几,今日却是被一个乡野村姑教训了,心里自然有些不忿。
卫蒿刚要呵斥她“轻狂无礼”,“毫无女子之温婉”,“乡野丫头你又读过多少书”之类的话,谁知小乔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抬起手阻止他脱口的话,“你先别急,听我说。”
只听她道:“据我推断,卫大小姐可能是承受不了难产的疼痛,导致心脏停止跳动,没有呼吸和心跳,她这种情况就是假死现象。”
思索了一会,她又措辞道:“如果是夏天天气炎热,放上半个时辰没有对她进行一系列紧急抢救的话,她的生命就会渐渐消失,那就真正的死亡了。”
她顿了顿又道:“但我适才听你们说卫大小姐爱美,想必你们应该准备了冰块将卫大小姐的身体整个冷冻起来了,是与不是?
卫管事见她说得头头是道,抛开了一开始的成见,急忙道:“是,这位小娘子说得极是,我们大小姐最是爱美,侯爷不想大小姐的身体早早腐化了,便连夜吩咐小人将冰窟里的冰块取了出来,镶在棺材内里。”
小乔听到这里,舒了口气,继续道:“冰块使她的大脑不会受到严重损伤,而现在她被装进密封的棺材里,不过她要是在这样冰冷的环境呆久了就不好了,她现在需要待在温暖的环境里,高温使她的身体渐渐升温。”
说道这里,小乔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再不对她进行施救的话,那她的好运也将用完,心脏就永远再不会跳动,你们快点做决定,里面的人要是活的,这也不算开棺验尸,你们这是在救人,不用承担任何刑责,若是时间长了,神仙也难救了。”
“求小娘子救命。”沙哑的声音从远处高高响起,随着声音的渐进,一辆锦衣马车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
马车行到送葬队伍的前头,停了下来,车帘被撩起,一个穿着白色棉衣的妇人被牵了下来,外面罩着一件织锦皮毛斗篷,头上簪着一朵小白花,脸色苍白,眼睛浮肿,完全不见了往日的贵妇人做派。
琬祎夫人在李妈妈的搀扶下,疾步行至小乔面前,一把攥紧了小乔藏在衣袖里面的手臂,手心密密麻麻的都是汗。
“秀娘并没有死!”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此言一出,满街道的人都愣住了。
高杨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刚刚出现的母亲大人。
“母亲,你说什么?”高杨喊道。
“这位小娘子说秀娘没有死。”琬祎夫人直直地看着高杨,眼里坚定。
“怎么可能,母亲这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满嘴妖言惑众。”高杨焦急道。
“如果秀娘真的没有死,那和生葬有何分别,你们不敢开棺,我来开。”
琬祎夫人这句话刚说完,空中突然黑云滚滚,一道闪电陡然划过,将底下的人群照得雪亮,狂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冥纸,冥纸纷纷飘落在人们的头上衣服上。
道路两旁插着的白幡猎猎作响,啪嗒几声,白幡被折断。
小乔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她面容秀雅,眉目清素若婉,头发飘飞,月白长裙猎猎翻卷,丝毫未受这罕见的突至暴雷的影响。
而此时,裴二郎抬起一只手臂从她的肩膀旁横过,堪堪挡住吹来的狂风。
这下子,小乔整个人被置于裴二郎胸前,小乔仰头,仅能瞧见裴二郎的下巴,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晓得他是好心,便心安理得享受他的绅士之手。
“这,这是什么情况?”
“现在又不是六月,九月突然打雷刮风,老天爷是让开棺,还是不让?”
“你们快看,火盆里的烧料灭了,白幡也折断了,这是要开棺啊。”
“真的很邪啊,快避一避……”
琬祎夫人喃喃道:“这是老天爷要我开棺啊。”
说罢,她转过身,对着乱糟糟的送葬家奴说道:“老天爷仁慈,要把我儿留在人间,不让她扔下老母老父,不忍我们受孤独的伤痛,开棺,快开棺。”
“老天爷是神仙嘛,看到一切不合理的事情自然会不顺眼。”小乔说道,她的声音恬淡,脸上还带着笑。
闪电如银蛇乱舞,“轰”的一声,一面白幡突然被焦雷劈中,烈火熊熊。
附近的人更是吓得哇哇乱叫,白光照在他们脸上,一个个脸色苍白,神情惊恐。
其中一个推灵车的男人看着光打雷不下雨的天空,突然大声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坦坦荡荡,想必卫大小姐不会怪罪,兄弟们,上,跟着我一起推开这厚重的金丝棺木,兴许真能救卫大小姐一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其他几个推灵车手齐齐应了声是,大家一起合力推开了金丝楠木棺材盖。
扎起明亮的雷电照耀下,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夫人安静的躺在棺材里。
精致的脸庞擦了铅粉,显得白净细腻,翠髻高盘垂小凤,云鬟低掩压长钗,深红色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寿衣,项带赤金盘螭巊珞圈,手中带着白银缠丝双扣镯,在雷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棺盖开了的一刹那,雷电渐渐变小,在细看,已完全消失,众人再睁开眼的时候,蓝天如洗,白云悠悠,众人好似做了一场梦般。
小乔跳上灵车,把手伸进棺材里面去,放到卫大小姐的鼻息下,又探了探她的脸颊。
“还有气息。”她说道,“先扶她出来。”
这话还没有说完,站在一旁神情紧绷到极点的琬祎夫人,顿时手脚软了下来,要不是还有丫鬟仆妇搀扶着,早就已经瘫软在地上了。
围观的众人神情更是惊愕,个个一脸的不可思议,不可置信。
围在前面的高杨激动地语无伦次,狠狠地在卫蒿的胳膊上掐了好几下,神情专注地关注着现场的卫蒿没有防备,被他掐了个正着,吓得嗷的一声,跳出了好几步外,但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身心完全放在小乔的身上,正如同看一幅细致描摹的图画,渐渐变得意趣起来。
听到小乔的话,几个神情紧张的推车手如同得到上级的命令般,急忙上前把卫大小姐小心翼翼地扶出棺木,再根据小乔的指示放在光滑的金丝楠木棺材盖上。
“奇怪,姑姑明明已经断气,没有脉搏,现在为何又有气息。”卫蒿凑到前面,看着神情专注把脉的小乔问道。
小乔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神情一如先前,要说变化,就是比刚才更添了几分漠然。
“不奇怪,古籍医书亦有记载假死现象。”小乔说道:“就像断了气没有迹象。”
说着又去翻卫大小姐的眼皮。
“现在似乎更清醒一些了,应该是适才送葬途中经过颠簸,有复苏的迹象。”
“糟了,嫂子,卫大小姐的羊水破了。”裴燕青突然喊道。
小乔赶紧去看了一眼卫大小姐的下体,发现从她的裙子里渗出白色混杂着血色的液体。
小乔急忙去摸卫大小姐圆溜溜的肚子,又把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
“怪不得难产生不出来,她的胎移了位。”小乔高声道。
“要马上施针替她移正胎位,再用催生药替她催生。”一位面颊清瘦,一身素衣着身的四十岁左右的的中年男人在一旁皱着眉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