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燕青听着这不着调的话,勃然大怒,大声呵斥小二哥:“你们茶摊里怎么就请了你这种不着调的小二,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浑话,死人怎会流血,你莫不是被鬼风吹歪了头,在这里胡言乱语。”
这小二哥虽然是个小二,但这茶摊是他父亲经营的,他将来是要继承父亲的衣钵的,平时也没这样低声下气地被人呵斥过,顿时也不高兴了,他甩着衣袖,愤然的瞪着眼前撒泼的小丫头,对她冷哼道:“哼!我看是你被鬼上了身吧,光天化日在大街上撒泼骂街,粗鄙泼辣的小丫头,我看你还是早早的去尼姑庵占个位置,免得以后嫁不出去,没处可去,到处沿街乞讨,做乞丐婆。”
说罢,警惕地看了裴二郎几人一眼,把手上的铜板迅速地放进自己的衣兜里,紧紧地攥着衣兜,然后怒气汹汹地瞪了裴燕青好几眼,这才匆匆跑进茶摊。
裴燕青气得眼眶通红,站在原地直跳脚,对着小二哥的背影竖中指,骂骂咧咧。
裴二郎摇了摇头,好笑地对着如同炸毛狮一般的妹妹说道:“行了,你这样在街上大骂也没有用,那小二哥既不会掉一块肉,也不会少一文钱,还是省点力气吧。”
裴燕青一副受到打击的样子,一脸的郁碎,同时也是满脸彤红色,“二……二哥,你怎么也这样说,这话要是传开了,那妹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话还没说完,小乔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对着她摆摆手道:“行了,不要再惦记着这种小事了,现在有一件大事正等着我们呢。”
“二嫂,什么大事啊?”在一旁的裴三郎问道,眼里还隐隐带着兴奋的火花,平时在家里,他可是亲眼见过这位嫂子的本事的,觉得这位二嫂特别神奇,是有真本事的人,这样的人,她说是大事,那就一定是大事。
小乔想了想,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也不能说是大事。”
裴三郎疑惑地看着她,不解地问道:“二嫂,什么事不能说是大事啊?难道是小事?”
小乔又摇了摇头,轻声叹息道:“生死面前,无大事嘛,既不能说是大事,那又怎么会是小事呢。”
裴三郎的神情有些古怪,话是这么说,生死确实不是小事,但也是大事啊,怎么就不能说是大事呢。
裴燕青对裴三郎撇了撇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她可是二嫂的铁杆粉丝,二嫂说的话怎么会有错,对裴三郎不满道:“二嫂说得对,生死面前,无大事,三哥你书读得少,见识薄弱,不明白二嫂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裴三郎气得瞪眼,却又对这个妹妹无可奈何,只得低垂下头,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该!让你多嘴。
倒是裴二郎沉默了一会,若有所思对小乔问道:“可是那个踏破铁鞋无匿处?”
小乔既不摇头也不点头,有些不确定道:“也有可能是白费功夫。”
裴三郎和裴燕青兄妹两两迅速地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二哥和二嫂在打什么哑谜,同时也有些沮丧地垂下头,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无声的侮辱。
裴二郎却弯起了嘴角,觉得自己跟妻子越来越有默契。
他口中所说的‘铁鞋’自然就是他们此番进城的目的——安乐候府,要那血真是‘死人’的血,可不就是踏破铁鞋无匿处吗?
小乔蹲下身子将地上的鲜血用手帕包起来。
“不过,二嫂,是谁要死了吗?”裴燕青蹲在地上,也不怕,有些兴味地瞧小乔取鲜血,一边问出心中的疑惑。
此时已快临近中午,笼罩在悲伤阴霾下的宁波城渐渐恢复了烟火气,远远近近的的城府中袅袅飘起的烟气,附近出来活动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小乔看着这个人生百态的千年古城中,说道:“是这个鲜血的主人快要死了。”
“啊——,难道二嫂知道这鲜血的主人是谁不成?”裴燕青眼中露出迷茫的神情,带了一丝怀疑,又有些犹豫。
在一旁的裴三郎赶紧扭过头去,装作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样子,看来二嫂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有本事,出来之后一件正事都没有干,现在又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但不知为何,看着二嫂这个样子,他心里有些不安,心里隐隐有些想法冒出来,又被自己否决了。
他摇了摇头,不会的。
裴二郎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蠢弟弟,心里暗忖,看来还不算太蠢。
“适才那小二哥不是说了吗,就是躺在棺木里的那位‘死人’啊。”小乔说道,神情平静,好像不知道自己说出惊世骇俗的话。
裴三郎和裴燕青齐齐对视一眼,具都神情一僵,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后腿一步。
裴二郎则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二嫂,你……你不要……你不是在戏弄我吧,我……我真的要哭了啊。”裴燕青颤抖着声音,结结巴巴道。
小乔抿嘴歪头一笑。
“怎么就是戏弄你了,就不能是棺木里躺着的死人没有死吗?”小乔说着,她眨了眨眼,微笑道:“她可能真的没死哦。”
真的没死?
这种无厘头的荒唐话怎么能说出来呢。
裴三郎打了个寒颤,二嫂真是太危险,不会是适才被邪气冲撞了吧,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疾步走到裴二郎的身边,紧紧挨着他,村里的老人都说二哥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那些鬼怪最怕神仙了,靠近二哥准备没错。
但,万一二哥不是天上的文曲星呢?我还是牵了牛车自己先回去?
“哎!三郎你干嘛?我没说要回去啊?”小乔忽的喊道:“我们还有事情要去办。”
嗬!谁叫你回去了,我自己回去不行?
裴三郎刚牵上牛鼻子的绳子,想起来来之前爹娘的耳提面命,一定要好好照看二嫂,不让她被城里人欺了去,只得又不甘不愿的放下牛绳,绷着脸,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走到裴二郎的身边。
他瞪眼吐口气。
“二哥,二嫂,我们真的要去开……开棺验尸啊?”裴三郎哆哆嗦嗦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这真是荒唐,二嫂,你可知未经官府许可,私自开棺是要受刑责的?二哥,二嫂就算不了解,你也应该知道这些规矩的,怎滴任由着二嫂胡闹?”
“只要丧主同意就不用受刑责了。”裴二郎慢条斯理道,却感觉身旁传来两道冷凝的目光,扭身望去,发现裴三郎和裴燕青瞪大眼睛瞧着自己,眼中的神情尽是不可思议。
对视一秒,两秒,平时很短,此时漫长。
裴三郎和裴燕青再次在裴二郎面前败下阵来,具都无奈地叹息一口气。
小乔上前两步,一把扭着裴燕青肉乎乎的胶原蛋白,向两旁一扯,很快变成了一张大饼脸,脸的主人这下愣住了,把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如同灯笼一般,眨了两下,小乔放开她的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走了给你报恩去。”
说罢,转身离开,裴二郎也悠闲迈步跟在妻子身边,仿佛是在游玩一般,丝毫不见半点慌张和担忧。
片刻之后,双双受了惊吓的裴三郎和裴燕青,迟疑地跟上了自家古怪的哥哥嫂子。
躲在门里面偷听的小二哥,探头探脑地向外面望了望,见他们四人三下两下消失在视线里,长长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呿!神气点啥,那少年人和他妻子长得甚是人模人样,没想到都是脑子有问题的。”
说完又朝他们消失的方向碎了口,整了整自己的衣着,神灵活气的迈进自己的茶摊,准备向在场的茶客好好八卦八卦这百年奇见的怪人,荒唐事。
“请亲朋好友再拜,节哀顺变,送死者最后一场呐。”小乔四人刚赶到前面的送葬队伍,就听见司仪的大喊声,就像一位英明的指挥官,送葬的队伍齐齐跪在地上,场面顿时一静。
裴三郎和裴燕青踩着满地的白纸钱,气喘吁吁地跑到灵柩前面,对着跪在地上的人群大声喊道:“等一下……”
“你干什么?”一个半跪在地上的穿着丧服的男人,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在这种严肃的时刻,打断葬礼的裴三郎和裴燕青,男人大概二十岁左右,长身玉立,双手捧着亡灵的遗像,想必这就是卫大小姐的丈夫高杨 。
从后面赶过来的小乔和裴二郎越过前面的裴三郎兄妹,对着勃然大怒,满脸衰败的高杨,鞠了一礼,小乔说道:“我是一名大夫,请问棺材躺着的人是因何病去世?”
高杨现实看看俊眉修眼,文采精华的裴二郎,又瞧了一眼年轻貌美的小乔,虽然有些怀疑他们的话,但良好的修养叫他做不出当众失态的事情,因而颓败道:“内人十月怀胎,昨天夜里发作,谁知孩子没有生出来就难产断气了。”
“我一路走来,听说也是难产。”小乔点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