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流如织，裴逸川任由她扯着，等两人走到胭脂铺前，她才松开手，他犹豫了会，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妻子爱美，这三四个月为了减肥整日鸡打鸣前雷打不动地上山下山跑，还关在房里练什么瑜伽，不仅如此，还自己捣鼓了一种叫全身乳的东西保养身。子，养得肌肤娇嫩，他早就想了，想她手在自己手心的触感，握在手中的小手滑嫩骨软，大小正适合。
小乔曾经生活在风气奔放的时代，裴逸川又是她的丈夫，无意间的触碰她觉得没什么，现在风气虽然开放但也没有像他们这样在大街上手牵着手的，她感觉有点怪，不由轻轻挣扎起来，纳闷问他：“你拉着我的手干嘛？”
簪着桃花簪子的脑袋仰着，杏眼里波光流转，仿佛撒了一把星子，潋滟动人。
真好看……
裴逸川握紧她的手，极其自然地对仰着脑袋看他的人说：“人太多，我怕像方才那样被人撞倒，回头要是伤了哪？爹娘免不了要着急，对了，你要看哪种胭脂？”
这是两人成亲后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牵她的手，但她好像不大愿意让他碰，所以他不敢说实话。
他说得非常自然，看起来也跟平时一般无二，小乔想到自己方才差点被撞倒，再想想两人是夫妻的身份，便没再挣扎，乖乖让他牵着。
听到裴逸川问胭脂，小乔便抛开那怪异的感觉，拉着裴逸川走到摆满胭脂水粉的架子前，拿起一个描了古朴花纹的胭脂盒对裴逸川说道：“你看，这盒子是不是很好看？”
裴逸川从未逛过这种铺子，他去得最多的也就是书铺，而且在他看来这些盒子的图案都差不多，见她喜欢，便低头问她：“可喜欢？我卖给你？”
小乔打开来瞧了一眼里面的胭脂，发现颜色并不鲜艳，便微微摇头，想起《红楼梦》的一段对话，脱口而出道：“街边铺子卖的胭脂不见得干净，颜色也薄，上好的胭脂是能拧出汁来，淘澄净了，再配上花露蒸成，只要细簪子挑上一点，抹在唇上便足够了，用一点水化开，抹在手心里，就够拍脸的啦。”
旁边一位年轻媳妇见小乔说得头头是道，便忍不住搭话问道：“那小娘子认为怎么样的胭脂才算是好胭脂？”
小乔听到声音，旋头望去，见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穿着一件素白色的长裙，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紫色细带束腰，显出了身段窈窕，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身后带着两个穿着蓝色褙子的丫鬟，小乔料想此人身份不凡，便笑着开口道：“我知道一种上等的胭脂，是采集了上好的玫瑰花瓣，用干净的石臼慢慢的将花瓣舂成厚浆后，用细纱过滤取汁，再把新巢就的蚕丝剪成胭脂缺口大小，放到花汁中浸泡，等完全渗透取出晒干，便成了上等的胭脂。”
那女子听了所有所思道：“古书中有记载，燕支草似蒯花，出西域，土人以染，名为燕支，我朝谓之红蓝粉。我们所用的胭脂水粉确是用颜色鲜艳的花瓣所制，小娘子刚才所说的法子，制出的胭脂不知效果如何？”
小乔惭愧摇头道：“我并未制过，只是偶尔在书本瞧过，便记住了，至于效果更不得而知了。”
裴逸川这时取来一个盒子，年轻女子见他们关系亲密便知他们是新婚夫妻，便识趣地带着丫鬟走了。
小乔接过盒子，盒子是雕花檀木筒，上面雕有字‘媚花奴’，做工精致，打开一看，里面的口脂颜色粉艳，有一股幽幽的清香，是橘子香。
“娘子既然如此懂胭脂，不防试试这‘媚花奴’，乃是正宗的胭脂晕品。”裴逸川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了一贯的从容，眼神微微有些闪躲，白皙如玉的脸庞似是染上了绯红。
小乔微微有些了然，想必这是他第一次给女人买东西，橘子花清香而不浓郁，这会秋意正浓，正是橘子飘香的季节，倒是很应时节，莹白如玉的指尖微微沾上一点口脂，在唇瓣间微微晕开涂抹，她并没有照镜子，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仰脸问他：“好看吗？”
她仰着脸，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像翩翩起舞的粉蝶，裴逸川垂下眼皮，看清了她水润润的杏眼，视线下移是水。嫩嫩的唇瓣，微微开启，惹人垂怜，他的眼睛渐渐蒙上水汽，仿佛隔着云海，被他这样瞧着，小乔有点羞，便用羞红的脸颊对他问道：“不好看吗？”
他突然俯下身来，在她瞪大的眼睛中迅速附上了她的唇，唇间一热，睫毛眨动，细长的睫毛扇过他挡住两人嘴唇的手心，只听见羞人的啵声，那是嘴唇分开的声音，又听他在耳边轻轻呢喃：“朱唇一点桃花殷，一啮一快意。”
紧贴着她耳畔的唇忽然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应该是，在笑？
她的耳根子迅速染上粉红儿，第一次被人这样亲，速度太快，要不是耳畔间传来的温热气息，她几乎以为刚刚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有些羞答答地推开附上来的高大身体，大庭广众之下，有点害怕，有点期待，还有点渴望，各种滋味儿与他的热混杂在一起，她脑海里混混沌沌的，羞红着脸颊背过身去，旋身攥着口脂盒便疾步走，身后传来店伙计的呼唤声：“哎！小娘子，你拿了口脂还未付钱呢？”
裴逸川盯着她羞愤而去的身影，轻轻抹了抹唇间不经意染上的口脂，用惬意染笑的声音对店伙计说：“我是她丈夫，多少钱？”
裴逸川付了钱，很快便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攥住她柔弱似骨的小手，小乔浑浑沌沌间手忽然被握住，以为是哪个登徒子的咸猪手，“啊”的叫了声，使劲儿甩手，依然甩不开，回头见到裴逸川那张俊美的脸上染着笑意，不禁有些生气，“你放开我。”
裴逸川看着她，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盯着她不说话，也不放手。
小乔有些无奈地瞪他，压低声音说道：“大街上的，人人都瞧着呢，你就不害臊？”
见她主动跟他说话，裴逸川微微松了口气，眼神平静地盯着看了她一会，才开口道：“你是我娘子，不害臊。”
说着又攥紧了想要逃走的手，如此反复。
小乔气得咬牙切齿地与他对峙。
两人站得地方是个成衣铺，掌柜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到底是过来人，瞧着这两人跟小孩子似的站在门口生闷气，觉得有点意思，便走上前去笑呵呵打圆场，“小娘子别生气，今日正是赶集的日子，街上人多，你相公也是生怕与你走丢了，牵着你的手也是为你好。”
小乔冷哼一声，踩了他一脚，在掌柜戏谑的目光下，小幅度地甩手，要是平时她挣几下裴逸川也就放手了，但今日不知为何硬是跟她杆上了，不肯乖乖放开她的手，于是两人就在成衣铺门口磨蹭起来，引来来往许多人的目光，推推甩甩间小乔一不小心撞进裴逸川的怀里，宛如投怀送抱的举动，香软的身子紧贴上来，幽幽的清香闯入鼻端，裴逸川的呼吸陡然乱了，在小乔急着推开时，弯腰将她娇娇小小的人扛了起来，在行人戏谑的目光中大步流星走进了成衣铺。
小乔尖叫着锤他的背，走了十几步，一阵天旋地转间才被他放下来，她站稳之后气得拿拳头锤他的胸口，裴逸川一把擒住她的双手，她这才消停下来。
站在门口的掌柜暗骂这小子瞧着彬彬有礼，没想到是个强势霸道的主儿，不过小姑娘不就爱这个调调吗？一言不合就往肩上扛，惹得姑娘家脸红心跳，想当年他输给隔壁街卖菜的摊贩子，就是因为太过彬彬有礼……
“咳咳，都散了吧，两口子吵架没看过啊。”从曾经情场失意中回过神来的掌柜，见店铺门口为了一圈人，赶紧赶人，人多最容易引来扒手，要是不经意间被扒手偷了衣裳，那就得不偿失了，驱散了人群，掌柜笑眯眯地走到二人面前，“小娘子快别生气了，难得出来赶集就应该高高兴兴的，来，看看我店铺里的衣裳，我们店的衣服那可是出了名的衣美价廉，小郎君给你娘子挑一件？”
小乔终于挣开他的束缚，揉着手腕，瞪了他一眼，朝掌柜笑眯眯道：“掌柜，我就不用，你们店有没有那种狼皮做的衣服，你给我相公挑一件，他最喜欢狼皮做的衣裳了。”
掌柜有一瞬间瞠目结舌，两个眼睛瞪得牛粪蛋子大，嘴巴张得可以塞个西瓜，肚里暗笑，期间偷偷瞧了一眼裴逸川，见他并没有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嘶着牙根儿有些为难道：“啊，狼皮做的衣裳，有是有，只是现在是金秋时节，没有拿出来摆，都放在仓库里，小郎君要是真的想要，我这就叫伙计进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