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着,袁真真还没愈合的旧伤竟又裂开了,汗水混着血水,疼得她直冒冷汗,而她也只是咬紧了牙关,什么都没说。
静王迟迟不肯回城,黎青和楼四爷都追来了。两人望着坐在马上的静王,“你现在就算追过去,有什么用?”
静王迟疑地低头看了眼楼谦。他就是因为知道自己追上去没用才停下来了。现在的他自保都费力,哪能保护袁真真呢?
楼谦继续劝解道,“你放心,我已经派出楼家的商队跟着她保护她了。她至少性命无虞。”
静王听到楼谦这话后,直愣愣地从马上栽了下来,好在被府兵一把托住了。
楼谦一看静王的脸色,知道不太妙,“先回去给宋大夫看看吧。”
袁真真戴着枷锁,身上又有伤口,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是不舒服。押送她的士兵却嚷嚷起来,“干什么呢?瞎折腾什么?给我安静点。”
袁真真也不敢说什么,只好安静下来。漫天星辰,落在她的双眼里,也只有寂寥而已。
孔维现在在做什么呢?会不会怪自己不辞而别?只是这一别后,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静王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因为心力交瘁这才会从马上倒了下来。
宋大夫诊脉后叹口气,“王爷还是得爱惜点自己的身子,像这样,早晚会出大毛病的。”本就是一碗一碗的药提起来的一副身子,里子其实早就坏了,再这么折腾,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他。宋大夫叹口气,自去熬药。
楼谦和黎青对视一眼也是没法子。这个袁真真离了静王并非坏事,可若是他自己非得钻牛角尖,那也不是个事儿。
楼谦一直等到静王醒了过来,“我可以把袁真真从宁古塔救出来。”那里地处边境,看守并不算严实,所以想要救出袁真真并非不可能。
静王迟疑了片刻,“可是……”
“没有可是,从一开始,她就不可能正大光明地留在你身边。”
静王不做声,“她可以的……我会给她铺好路……”
楼谦知道这时候跟他说话不能用强,“那就等你铺好路再说。我会想办法救她出宁古塔,要不要再回到你身边,让她自己选择好吗?”
静王点头,算是默认了。他不管什么律法,也不管延禧宫的下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希望袁真真少受点苦,更不想让袁真真在宁古塔那样的地方多待一会儿。
楼谦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离开了,想了想却又回头说道,“朝中这几日关于宁古塔的争议势必会越来越激烈,你也得打起精神才行。”
静王也缓缓地点点头。
宸王从宫里回到府上后脸色一直不大好看。谁都想不到已经被贬为庶人的苏婉竟然又被封为了妃子,母妃因此事闷闷不乐,他劝解不开,也只得心中抑郁。父皇这是要重新重用静王的意思吗?先是把于宓许配给静王,尔后又把苏婉重新册封为妃,这种种都让人觉得难以接受。而他好不容易爬到现在的位置,岂可再跌下去?
府里的管家一会儿的功夫送来了一张小纸条,宸王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匆匆忙忙地出了府,谁也没带。
“你想做什么?”宸王对面坐着的是郑浣桐,她竟然邀宸王在醉凤楼见面。
“王爷答应我的事,一直做不到,我自然要问问王爷怎么回事。更何况,我可听说现在朝中对宁古塔意见纷纷,这难道不是王爷的机会吗?”
宸王先不说此事,“你约我来此见面,就不怕泄露自己的身份吗?”
郑浣桐头一歪,“泄露身份又如何?我只是休了静王罢了,又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你……”看来郑浣桐执意在此见面无非就是想给自己施加压力罢了。
郑浣桐盯着王爷,“那小弟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宸王叹口气,“容我再想想法子。”
郑浣桐慢条斯理地轻敲着桌面,“呵,王爷这话,可是说了好几遍了。”
宸王辩驳,“我做事一向谨慎。”
郑浣桐嘲讽地看了眼宸王,“呵,那我便等宸王的消息了。”说完她斗笠遮面,离开了醉凤楼,却留下了一笔账单。
楼三姐早注意到这人了,斗笠遮面,但看身形是个女子,却又不是熟客,要不然三姐不会认不出,所以惹得她多看了几眼。没想到最后宸王却来此见她了。这事有点古怪。三姐想去探查一二。
提着一壶酒,三姐就敲了敲厢房门进去了,“咦,王爷,怎么只剩下你一人了?先前那位姑娘呢?她点的酒,我才送来了。”
宸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点酒做什么?”
“瞧王爷这话说的,来我这里,不是想尝尝大师傅的手艺,不就是想尝尝我这里的酒吗?”
宸王假装咳嗽一声,“她……先走了。”
楼三姐却把酒壶搁在桌子上,“那这壶酒,便给王爷吧。”
宸王没有拒绝。楼三姐却冲着他笑得神秘兮兮的,“怎么,王爷也有相中的女子了?”
宸王本是在喝茶,被吓了一跳,呛着了,“说……说什么呢?”
楼三姐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唔,王爷至今没有侧妃,有了相中的女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怎么,要我帮你过过眼吗?”
宸王连连摇头,“三姐说笑了。”但其他的事情,却不再解释。
楼谦后来听说此事后,沉吟片刻,“多半是郑浣桐吧。”
“郑浣桐?”楼三姐又想起那人的身形,这么说起来,倒是真有点相像,“哎,袁真真你真能救出来?”袁真真算是这个京城里的异数了,三姐还是挺心疼她的,只是想不到她最后却被流放到了宁古塔。
楼谦叹口气,“救出来不成问题,但怕的是又给她的父兄添麻烦……”
楼三姐也有自己的担心,“救出来之后,安顿她也是个问题,你与静王都会考虑好了吗?”
楼谦想了会儿,“暂且先安置在商会里,之后再做打算。”
皇上重新册封苏婉为琳妃后,反倒不常常去摘星阁了,倒是往容妃那里去的次数多了,这让容妃有点受宠若惊。
“皇上瞧着很是疲惫,不妨臣妾来给皇上按摩按摩吧。”
皇上半倚在榻上,微微一点头。
容妃于是跪在榻上,小心翼翼地给皇上揉着太阳穴。
宸王正巧来给母妃请安,没想到父皇也在,无言地行个礼便准备退下。
“等等。”皇上知道来的是宸王,突然睁开双眼,坐起身来,“朕有话与你说。”
容妃一向懂事,“你们聊,我去煮茶。”
宸王又规规矩矩地给父皇行了礼,皇上挥挥手示意他平身,“朕决定撤销宁古塔。”
宸王愣住了,“撤销?什么意思?”
皇上双手抱拳,“自然就是撤销的意思。”
宸王四周看看,有些紧张的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皇上却继续说道,“先前你对宁古塔的看法,朕很认同,你也不是个急躁的人,所以这事,朕决定交给你处理。撤销宁古塔,将塔中的犯人谨慎处理。”
宸王硬着头皮跪下,“儿臣一定不辱使命。”
皇上想了想,“这也是件大事,这样,朕容许你挑几个帮手。”
宸王这才如蒙大赦,“儿臣想要楼谦与贺知贺大人协助自己。”
皇上点点头,算是默许了此事。
这事没几日便在京城里传遍了,皇上无论在朝堂上还是集议上,都没有再讨论此事的意思,就算是被逼问得急了,也都是以裁撤冗官、节省朝廷开支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给打发了。
“你看,皇上这是裁撤冗官吗?”黎青当然也听说了此事。
静王心里挂念袁真真,只在乎此事会不会影响楼谦营救袁真真。
“宁古塔机构繁冗……是该撤销了……”只是这样的时候父皇有了这样的意思,让静王隐隐的有些担忧。
楼谦的人手已经到宁古塔附近了。楼家的商铺遍布全国,可最后他们选定的动手地方还是宁古塔。这里地处边境,临近的都是附属国,按照四爷的吩咐,他们救了人得手之后大可躲进附属国里暂避风头,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而按照前头传来的线报,袁真真便是今天能到宁古塔了。所以他们早早地埋伏在这里等着。
终于有马车哒哒哒地来了,四爷安排的人手互相对视的一眼,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于是草丛中一队人马冲天而出,一些人绊住了看守,一些人则直冲囚车。
那几名看守吓得懵住了,哪里是身经百战的江湖人士的对手呢?所以想要救出袁真真简直是手到擒来。尔后一队人马便带着袁真真消失在了去往秦国的方向。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城,静王总算是暂且安下心来了,可还是担心,毕竟楼谦派出去的都是些男子,五大三粗的,不一定能照顾好袁真真。
宸王与楼谦、贺知在大理寺整理出了不少撤销宁古塔后的对策,终于启程前往宁古塔,正式开始着手处理此事。因为袁真真被劫了囚车而勃然大怒的皇上也把此事交给了宸王一并处理,并交代他决不能姑息逃犯。
孔舒得知袁真真被发配到宁古塔的消息后闹了几天脾气,可人是铁饭是钢,几天没吃后,他早就撑不住了,边吃边哭。及至后来听说袁真真被人劫走了,也是面无表情。
然而京城里没太平几日便又有大动静了,说是秦国,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