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上,皇上为了助兴,让大家联诗,接不上的自罚一杯便可,全当是乐呵乐呵。
袁真真老老实实地坐在静王身边,有点懵。她才勉强识得几个字而已,哪里就能联诗作对了呢?
静王便小声宽慰她,“放心,有我。”
皇上让宫中的乐队助兴,边击鼓边联诗。
于梅山自罚了一杯,推脱自己已经老了,不想联诗。
他身边那名娇小的女子起身,“那民女不才,便联一句给大家助兴。”
“春华与君常相伴,伴尔凭栏踏歌行。”
“好!”皇上很是赏识于宓,“此等大开大合的诗句,不像是女儿郎所能写出来的,实在是好。”皇上很高兴,当场便让人赏赐了珠宝若干。
静王这才注意到原来于梅山身边的女子是他的女儿于宓。
于宓与她的父兄被安排在了很显眼的位置。先前静王倒是一直不曾注意过他们,心里只惦记着被孔舒带走的袁真真。这时候再见到于梅山一家,才觉得奇怪。于梅山出席孔舒的生辰不奇怪,甚至他的儿子出席孔舒的生辰宴席也不奇怪,但是于宓来便有些怪怪的了。
臣子的女眷若是与皇室沾亲带故,这样的场合出席当然不足为奇。但若非皇室亲眷,也只有年节时候才能入宫朝拜。所以于宓为什么这时候能进宫来?也是有皇上的旨意吗?
静王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一直觉得父皇这时候召见袁真真进宫不是什么好事,虽说父皇确实疼孔舒,但是这样的场合下,按照他的性格,该不会这样由着孔舒的意思胡来才是。
静王的脸色铁青。
袁真真注意到了,轻声问道,“怎么了?”
静王迟疑着摇摇头,现在还不确定父皇的想法,暂且只能按兵不动。也恰好轮到静王联诗了,稍一思索便有了下句,“行到水泽看云起。”
“起……”众人的目光全落在了袁真真的身上了。只是这目光里,全是戏谑,让袁真真只觉得不安和难堪。
静王起身朝着皇上行礼,“她并不擅长吟诗作对,儿臣代她自罚一杯便是。”正说着静王便要喝酒,可皇上却摆摆手,“不,让她联诗。”
就连孔舒都有些担忧地望着袁真真了。
静王默默地攥紧了拳头。父皇此举为的就是要让袁真真出丑吧?
袁真真有些为难,但还是默默地起身,朝着皇上拜了拜,“起……起……起床就要吃早饭……”
袁真真的话音刚落便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她不知所措地站着。静王微微叹口气,把手放在她的腰肢上,带着她重新坐下。他在众人的笑声中岿然不动,温柔地笑看着袁真真。这样的时候,若是他都稳不住,那袁真真怕是会紧张得不行了。
皇上却是在众人的笑声中一脸严肃。
渐渐的,大家意识到皇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了,这才全都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好歹算是停住了笑声。
“袁真真。”这还是皇上头一次直呼袁真真的名字。
袁真真吓了一跳,“在。”她应得声音很大,却又打着颤。
静王陪着她起身回话。
感觉到了静王的动作后,袁真真心中稍安。
“跪下回话。”皇上一点情面也不给袁真真留。
静王知道自己现在若是退了一步,以后势必都会后悔万千,所以跟着袁真真一起出席,当众跪下。宸王一直在喊静王别做傻事,可他全当自己听不见。
孔舒只觉得事情不妙,开始打岔,“哎呀,皇爷爷,今天小舒生辰,别不高兴了,再说七……”他险险地刹住了车,这时候再称呼袁真真为七婶,怕是皇上能跳起来。
“再说,她联的句子,也很不错啊。”
皇上的脸色铁青,孔舒的话到最后只能是火上浇油。
“你跪下做什么?朕叫你了吗?”话是对着静王说的,可静王却纹丝不动。
皇上格外恼怒,一拍桌子,“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朕有意再起用你,你呢?推三阻四,每天就沉迷……”他叹口气,“你堂堂皇七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是这样的?”
静王的头埋得很低,“儿臣真心喜欢她。”
皇上气得很,“逆子。”桌案上的碗碟和酒瓶也被推倒了,骨碌骨碌地在地上滚着。
宥王很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嘴角不住地露出微笑来,还与自己的母亲交换了一个只可言传、不可意会的表情。
孔舒是第一个跳出来替静王说话的,“皇爷爷,七叔和她,也没什么错处?干嘛这样?”人是他请进宫里来的,要是为此出了麻烦,那是他的错处。
宥王急了,“孔舒,你干什么?”
孔舒只当自己听不见宥王的声音,“皇爷爷,今儿是小舒生辰,就不计较这事了好吗?”
皇上铁面无情地看着一并跪在一起的三人,冷哼一声,“李长善,拟旨,册封于梅山之女于宓为静王妃,择日完婚。”
于梅山一家没想到战火突然转到自己这里来了,可这样的时候也只能三人离席谢恩。
袁真真的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想要留在孔维身边,怎么就这么难?
“再传旨。”
在场的人都大气也不敢出,全都屏息凝神地听着。
“袁大千之女袁真真即刻入御膳房,为庖人,归御膳房管理,不得有误。”
在座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袁大千在这京城里一向出名,但没几个人知道袁大千还活着,现在更是奇怪为什么袁大千的女儿还活着,甚至还到了静王的府上。
静王实在是不明白父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袁真真这一进宫,便是再难相见了,于是只能恳切哀求,“父皇……求你不要带走真真……”
皇上挥挥手,这就让人来领袁真真去御膳房。
袁真真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起身跟着离开,还是要……迷茫间,她的手被静王一下子握住了,“不要走,不要走。”
静王现在也是方寸大乱,只会本能地留住袁真真。
孔舒也跟着求情,“皇爷爷,御膳房里……御膳房里怎么会要这样的人呢?”
皇上看着孔舒,“你不是说你喜欢做她吃的饭菜吗?以后她便给你做饭。”
静王整个人像是遭了雷劈一样,“不,你们不能这样……”他看向孔舒的眼神格外诡异,吓得孔舒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宸王看不下去了,出来稳住了静王,小声说道,“你当面和父皇反抗,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
静王还是不肯松开袁真真的手,“不,不行……”
倒是袁真真一下子有了决断,挣脱开了静王的手,随着来领她离开的小太监走了。
静王一直跪在那里不愿意起身。孔舒的生辰宴也就此结束了,该散的人都散了,只余下静王和孔舒还跪在那儿。
宸王左劝右劝都是不顶事。容妃也陪在这里,但什么也不说。
宥王格外生气,“孔舒,你跟着他胡闹什么?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
孔舒不做声,但好歹是被惠嫔和宥王妃把人给弄走了。
于是只剩下宸王陪着静王了,“我们也先回去吧。”
这京城里可没什么秘密可言,不一会儿的功夫小皇子生辰宴上的事便传到了楼三姐的耳朵里。楼三姐和楼谦急急忙忙地来静王府,可谁知道静王却还没回来。
黎青知道此事后,整个人怅然若失。果真袁真真进宫就是个错误。
宸王没了法子,想去求太后来帮帮忙,可太后并不在寝宫里。早前她也是在孔舒的生辰宴上的,可她毕竟上了年纪,略坐了会儿便回去了。可现在却又不在寝宫。
“嬷嬷,太后到底去哪儿了?”
“太后去见皇上了。”
宸王估摸着太后已经去给孔维求情了,这才稍稍安心。
“好好儿的为什么要给孔维这个下马威?”
皇上也还生着闷气,“朕得磨一磨他的性子了。”
“他的性子,这么多年还磨得不够吗?”
“也得磨一磨小舒的性子。”
“小舒?”
“若不是小舒撒泼打滚,朕也不会允准此人进宫。朕早前便有意借着今天的机会宣布孔维与于宓的婚事,也算是喜上加喜。可是小舒与小维,真是太让朕失望了,竟然为这样一个女人着了迷。”
“朕这样处罚,不仅是要给孔维看看,也得给小舒点警告。”
皇太后沉默不语,她不知道原来小舒也牵扯进这件事里了,“小舒……哎……于宓那孩子,哀家是很喜欢的,嫁与小维也很好,只是你不该用这样的法子。”
“我如今重用于梅山,把于梅山之女许配给他,他难道还不知道朕的意思吗?”
太后还是叹口气,“怕只怕小维会钻了牛角尖。”
皇上不语,“皇室子弟,这点坎坷,跨不过去的话,也必不能担得起重任了。”
袁真真灰头土脸地去了御膳房,先去指给她的屋子里换好了衣裳。身上的那一身衣裳给叠整齐了收起来了。她恋恋不舍地摸了摸那身衣裳,就好像上头还有孔维的味道一样。
以后是再也不能见面了吗?
黎青他们久等也不见静王回来,可最后等来的却是宫中的一道圣旨,传苏婉即刻入宫。
苏婉知道静王还被困在宫里没出来,什么话也没说便跟着小太监离开了。
黎青只觉得风雨欲来,心事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