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目送着袁真真和静王一道离府,满眼都是担忧。袁真真这样的还真是让人不大能放下心来。可见孔舒这个臭小子还是太忘恩负义了,先前住在府上的时候,一口一个“七婶”,现在一回宫却是尽整这些幺蛾子。
袁真真脸色惨白,止不住地颤抖着。
静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万事有我。”
袁真真撇撇嘴,“哼……”她可都听封为露说了,进宫赴宴的时候,宴席还没开的话,女眷要去的地方可是与男眷不一样的,到时候怎么能万事有他呢?
静王当然知道这个规矩,他早就趁着这几日进出宫殿给袁真真找了个照看她的嬷嬷了,免得她被人欺负了去。他也嘱咐嬷嬷了,要是出事了,要么去找他,要么去找太后来救场。
入了宫,已经有嬷嬷上前来领路了,让袁真真先跟着她去稍作休息。
袁真真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静王,静王却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姑娘且安心跟我来,王爷都已经和我招呼过了。”
袁真真听到这话总算是安心了些。那嬷嬷虽然说是静王找的可靠人,但是宫里头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事,未免会多看这个袁真真几眼。照理说袁真真这样的乡野姑娘该不懂宫里的规矩才是,可瞧着她的体态和步子,竟也挑不出一点错处来。非得挑剔的话,也就是那紧绷的身子能显而易见地看出她的紧张了。
嬷嬷细想后推测也是静王给她教过规矩了,安慰道,“姑娘不必紧张,殿下一定教过你宫中的规矩了吧?你到时候跟着我,不会出错的。
袁真真深呼吸一口气,讪笑着说道,“不。他不肯教我的。”
嬷嬷是在宫里头呆了大半辈子的人,一直信奉言多必失,可今天却是忍不住想和袁真真多说几句话。
“殿下不肯教你规矩?”嬷嬷满是狐疑,宫里的规矩可是保命的法子,怎么能不教呢?
袁真真撇撇组,“他总有他的道理。”
嬷嬷听到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得,姑娘您跟着我就行。”
宴席还没开,进宫赴宴的女眷便暂且都在这儿休息。原先朗朗的笑声在袁真真进了偏厅的时候突然没了声。
嬷嬷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领着袁真真一一给人行了礼,又给袁真真指了一处不会出差错的位置,让她好好坐下便是。
这偏厅里的目光自然全都在袁真真身上打着转,惹得袁真真是好不自在。
静王也跟着宸王先去给皇上请安。小寿星也在这里,静王看他的眼神却是苦得很,这个小冤家还真是一天到晚地给自己惹麻烦。
“七弟?七弟?”宸王一连喊了两声,静王也还是毫无反应,呆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七弟?”
静王终于回过神来,“啊?叫我?”现在不见了袁真真,他开始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先前他所安慰袁真真的话也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会不会有人为难袁真真?
静王坐立难安,几乎想从这里逃走去看看袁真真,却被宸王一把拖住了。宸王冲着皇上努努嘴,又摇摇头,“干什么呢?”
静王只得耐下性子来等着。父皇还在向那些够格进宫出席寿宴的大臣们夸赞孔舒的聪明伶俐。身为孔舒的父亲,宥王当然也一直留在焦点的中心。而像宸王和静王这样膝下还无子的皇子便只能站在一边赔着笑脸。
“我可听说你前阵子因为孔舒的事惹父皇不开心了,今天得注意点才行。”
静王心不在焉,“多谢王兄提醒。”
宸王知道他的心思在哪儿,“不放心袁姑娘?”
“哎……”静王很后悔。他不该只找了个信得过的嬷嬷照顾袁真真的,他应该与所有要进宫的人都给打好招呼才对。
袁真真只觉得羞赧,捧着手里的茶杯,一丝不苟地按照封为露的教导好好坐直了。
旁边一直有人在窃窃私语,“哎呀,这就是静王府上养着的那个人?啧啧,看着可是和以前的郑家大小姐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了。”
“哎哎,还说郑家做什么?现在早没郑家了。”
“也是。可这个袁真真怎么也还是比不上封家的大小姐和于小姐的,是不是?”
袁真真虽然乖乖地捧着茶杯不做声,但其实一直都竖着耳朵听她们在说些什么,所以那些字眼都争先恐后地涌到耳朵里来了。原来在她们的眼里,她与静王站在一处是这么的不相称。
袁真真深呼吸一口气,杯中的茶漾出来一些,就像是她的心里的水也被泼出来了一样。
前头有人传宴席了,嬷嬷附在袁真真耳边轻声说道,“姑娘便跟着她们一起去便是了。”
袁真真点点头,向嬷嬷投以感谢的目光。
她很自觉地留在了最后才离开,可还是有人故意从她的鞋面上踩过。新买来的缎面鞋子变得脏兮兮的,就像是现在的她一样,可怜兮兮的,不被人待见。
等到袁真真也准备离开偏厅的时候,还是有人故意推搡了她一下。好在她被人轻轻地却又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
袁真真面红耳赤,“谢谢。”进宫远比她想象中难上了许多。
“没什么。”那位小姐已经站到一步之外了,想必是怕人们把她们联系在一起吧。
袁真真落到了最后走着,之前扶过她一把的小姐便在她身前一步远的位置上,忽然那人开口说道,“我曾经见过你。”
“什么?”袁真真左右看看才犹疑着确定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在成衣铺子里。”
袁真真有些诧异,她其实不常去那里,便是去了,也压根儿不怎么看周围到底是谁。她略感歉疚,这样的小姐记得住她,她却什么也说不上来。
“当时我看到你进了静王府的马车,所以留了个心眼,多看了你一眼。”
袁真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人却自我介绍道,“我是于宓。”
袁真真冲着她点点头,又说道,“谢谢,刚刚真是谢谢你。”免了她在众人跟前出丑的难堪,要不然到时候又是被人嘲笑的话柄。
“也难怪。宫里就是这样的。”那位于宓干脆慢慢地与袁真真一起走着了,“有些人是封老大人的同好,也有些人就是看不惯你罢了,别往心里去。”
袁真真始终低着头。
“其实你做得很好了。”
于宓便是尚书于梅山之女,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之前盛传她会入主静王府成为正妃。可到现在皇上那头也还没动静。
只是现在的袁真真还没意识到这个说话甜甜的于宓于小姐便是刚刚那些人口中的于宓,更想不到为什么她们要把自己与这位于小姐做比较。
终于到了听雨楼了,先前嬷嬷说过今晚的宴席就摆在这儿。
袁真真跟着于宓进了听雨楼后,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静王。
静王也注意到了女眷来了,也是一眼就把袁真真给挑出来了。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也终于都放下心来了。
静王不再想和那些朝臣说着干巴巴又不着边际的话了,只想着要往袁真真身边走去,可没想到宥王却已经走到袁真真身边去了。而此时又有人领着封老大人朝自己走来了。他也不好不给封老大人打招呼,“老大人安康。”
封老大人脸色很不好看,想必是因为进宫的是袁真真而非封为露。
那官员有意做和事佬,“静王与老大人联姻,那可是大喜事。”
静王是一句话也听不下去了,双眼像是要喷出火光来,恨不能把宥王吃掉。他若是胆敢在这里羞辱袁真真,他也可以不顾念兄弟之情。
“呵,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进宫了。”
袁真真低下头来。宥王她还是认识的,心里虽然不悦,但本着不给孔维惹麻烦的想法,还是老老实实地行了大礼。
“哎哟,这我可受不住。”
周围也有些大臣瞧见了,有些等着看好戏,有些却不以为然。一个皇子与一个女子计较,未免失了气度。
静王终于熬不住了,甩开那人的手,径直朝着袁真真走去。可在他之前,已经有人赶到了,“父王,这是我的客人,我自己来招待吧。”
宥王没想到孔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会驳自己的面子,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走开了。
静王及至看到这一幕才知道自己那一天是的确冤枉了孔舒。
袁真真还是懵的,静王已经走到她身边来了,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腰上,一只手摸了摸孔舒的小脑袋,“谢谢。”
孔舒却是眼珠子一转,“七叔,七婶借我用用。”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静王带进宫的人便被孔舒牵着走开了。
宥王和宥王妃站在一处看见了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宥王妃心里很不痛快,嘴上却不肯说什么。她从黔州回来后,这孩子便跟她不亲了。可她也没什么法子。只是想不到他倒是与老七的女人亲上了。
“去哪里?”袁真真提溜着裙摆跟着孔舒跑着。
静王也还瞪大了眼睛看着孔舒和袁真真消失的方向,这个臭小子现在越来越没规矩了,居然敢把袁真真拐跑了?可一会儿的功夫,静王便改了主意,拐跑了也好,免得袁真真在这里被拘束了。
“看到那儿了吗?”
“看到了。”
“那里是宫中最高的地方。”
袁真真没说她曾经跟着静王来过这摘星阁,只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孔舒爬了上去。楼顶,只有星光,没有宫中的灯火。
“七婶,你都不来看我。”孔舒的话里有撒娇,也有抱怨。
袁真真尴尬一笑。她哪里来的资格进宫探视孔舒呢?
孔舒却又莫名其妙地道歉了,“是我不好,七叔骂得对,你进宫了,就是靶子,不知道暗箭会从哪里出来。”
袁真真摆摆手,“不不不,给你贺生辰,我也很开心的。”她还不知道孔维因为这事骂过孔舒,回头得说说他了。
“你一点都不开心。”孔舒显得格外老成。
袁真真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总有一天,你能想进宫就进宫的。”
“嗯?”
“因为我要当皇上。”
袁真真知道这话不能乱说,忙冲孔舒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孔舒却是攀住栏杆,信心满满,“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