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王从祥妃那里出来便去了父皇那里。宥王中毒一事早传到宫中了,静王便是为解释此事来的。
皇上也因为此事还没就寝。好好的大婚之日,竟然宥王被人下了毒。这皇室之中,还真是不太平。这样的事,传出去了,又是丢皇室的脸。
“三姐记恨我……没能救下小国主……这才设计加害于我……”静王伏在父皇跟前,低声解释,“这是我与三姐……之间的恩怨……不小心牵扯到了……宥王兄……还望父皇给我时间……去处理此事……”
“竟是清平吗?”父皇瘫倒在椅子上。他总以为会是静王府上的谁起了歹意,没想到却是清平。
静王拿捏准了父皇的心思,知道他在这样的时候不会拿清平开刀,这才敢这样对父皇解释。更何况,父皇还得顾忌清平在秦国的影响。秦国已然归顺,但也曾中伤边境重镇,这时候要是再拿清平开刀,难免才归顺的秦国不会动荡。
父皇沉默了片刻,“行,那个小太监你处理了,不必送到宫中了。这件事也不必再宣扬。至于清平……朕只当不知道此事了。”
皇上愣了愣,“你们以前感情不是很好吗?”
静王也愣了一下,“正是因为感情好……这才有了恨意吧?”
皇上扶额叹息,“宥王怎么样了?”
“大夫看过了……情况尚且稳定……”
“那就好……这件事不必再说了。”
静王点头退下。但愿清平下一次再想报复自己的时候,做得聪明一点,要不软总会被人抓住把柄的。
宫墙里的风都像是比外头要冷得彻骨一些。其实才是初秋罢了,可静王已经开始手脚冰凉了。他步履匆匆,府里还有一堆事需要处理,需得抓紧时间才行。
可宫墙的拐角处,却有个小小的人影站在那里。
静王走到拐角处后便停了下来,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影一步一步地朝着他走来。他对天下人都好解释,可对他又该怎么解释?
黑暗之中的孔舒面色凝重,“是你伤了我的父王?”
静王一开始没说话,后来才淡淡地解释道,“小太监……要伤的人……是我……
“是你?”孔舒一副完全无法相信静王的口吻,“一个酒水司的小太监,胆敢在你大婚的时候动手脚?说出去,谁信呢?”
“总之……不是我……信不信由你……”静王的话也只能说到这儿了。
“在你府上出了事,当然得怀疑你。”
静王叹口气,“天色不早了……回去歇息吧……”他上前一步,本想摸一摸孔舒的小脑袋,可孔舒却一下子就避开了。
静王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跟你一起出宫。”
静王没有反对。
宥王还在静王府。宋大夫说了,中了剧毒后暂且不能移动身子,等毒性退了再说。
宥王妃谨慎起见,从宫里宣了太医,并不十分信任宋大夫的表情。
宋大夫觉得没意思,搁下药碗便离开了。
黎青追着他问道,“怎么样了?”
“没事的,宫里太医都来了,也用不上我来。”
黎青自然知道宋大夫为何生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与宥王本就水火难容,既是太医来了,你也不必去诊脉了。”
宋大夫什么话也没说就走开了。
静王到了府上后,孔舒从头的身后探出了小脑袋来,宥王妃一见孔舒,立即哭出声来,“小舒……我的小舒……”
孔舒是一点情面也不给静王留的,“我不相信你们的人,宥王府一会儿会派人来伺候,你们的人,走吧。”
黎青被孔舒这句话噎到了,见静王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便拖住静王说,“王爷,走吧,人家又不欢迎咱们。”
贺连风也还在,看到孔舒如此翻脸不认人,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
“嫂嫂若有吩咐……便直说……”静王说着做了一揖才离开了。
黎青愤愤不平,“小皇子的意思便是我们害了宥王了?”
贺连风不敢作声。他与小皇子也算是臭味相投,没想到再见面,会这样尴尬。
静王知道宫里必然会因为走失了小皇子而着急,又差人去送了信给惠嫔。而那个小太监则被送去了慎刑司,没有审讯,只有一档含糊其辞的卷宗,便给他定定了罪,缢死之后送去了乱葬岗。
宥王从静王府离开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孔舒与宥王妃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宥王妃见宥王上了马车,这才来拜别静王,“这几日多有打扰了。”
静王起身回礼,“嫂嫂哪里的话。”
孔舒坐在马车里,始终没有再正眼瞧过一眼静王和静王府。他怎么都不信一个小太监会这样胆大包天,也不明白为什么皇上最后没有再追查此事。说来说去,小太监背后的人,只可能是静王。
宥王也是这样想的,自己平白无故被静王摆了一道,捡回了一条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袁实已经离开了,袁真真的日子便又似以前一样,只是平儿这个小鬼总是会拿话刺激她,“呵,你还等他呢?他都已经娶了王妃了,难道还会再回来找你?别做梦了。”
袁真真气得直弹他的脑门,“整天瞎说。”
“谁瞎说了。他不是娶了王妃了吗?”
袁真真于是只得沉默,托着腮望着京城的方向。从他大婚那日后到现在,一直在下雨,也不知京城中天气怎样了。他的身子不大受得住秋雨,自己又不在,那个王妃记得提醒他吃饱穿暖吗?
袁真真不由得想起了那次在宫中遇见于宓的场景。其实如果是那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姑娘陪在他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平儿许久听不到袁真真说话,有点着急,“袁真真,人呢?你去哪儿了?”
袁真真不喜欢听他这样大声嚷嚷,举起手来戳了一下他的脑门,“不就在这儿嘛?”
平儿这才像是放下心来,可一开口所说的话,还是那么不招人喜欢。
袁真真也见怪不怪了。
秋雨一日凉过一日,袁真真的手有时候拿起刀来也觉得不利索了,总也使不上劲。她有些犯愁,不知道自己这手臂到底怎样了。可她毕竟是个逃犯,不能轻易出去,又不愿意给商会的人添麻烦,真是两头为难。
终于有一天,袁真真连给平儿喂饭的勺子拿着都吃力了。
平儿却还在嚷嚷着,“今天的饭菜怎么这么难吃?”他不由得想起了摄政王曾经跟他说起过的食谱,于是问道,“你看过那几本食谱吗?有一本叫什么《食芳记》。传说可是以前的厨神留下来的。”
袁真真的眼神黯了黯。她会写食谱,却不会取名字,好多菜名和食谱最后的名字,都是静王给取的。
“你不是个厨子吗?厨子就得朝着那个方向努力才行。”
袁真真换了个手给平儿喂了口米饭,“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平儿被呛得咳嗽起来,“你想谋杀?”
袁真真却不管不顾地又给平儿塞了一勺子米饭。平儿这才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
“嗯?什么?”
“受伤了还是怎么了?”平儿严肃起来,确实不像个孩子。
袁真真心里委屈,“我的手……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用刀了……”原来以为只是小伤,可这几日的情况却是越来越严重了,严重到她有点害怕了。
“去看大夫。”自己从离开秦宫后,这个人陪在身边的时间最久了。虽然她和静王是一伙的,但是乐此不疲地折磨她也不错,她若是一直这样闷闷不乐,自己的日子可就太难挨了。
“我是逃犯啊,到哪里去看大夫。更何况,我住在这里已经是给商会添麻烦了,怎么能再给他们找麻烦呢?”
平儿低下头来,嘴角一抹诡异的笑容一闪而过。
那夜,平儿摸索着迷晕了两名看守后又摸到了袁真真的屋子里。因为袁真真要照顾袁实,所以两人的屋子紧挨着。
袁真真被人从梦中惊醒,先是吓了一跳,尔后看清楚了是平儿,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干嘛?”
“想做大厨吗?”
袁真真点点头,忽然想起平儿看不见,这才改口道,“当然想。”
“我们那里有个大夫,看手臂很好。”
“你们那里……”
“对,秦国……你哥哥说得对,在这里你是个逃犯,可去了秦国,就不是了。更何况,那里还有大夫,你去不去?”
袁真真这才明白平儿想要做什么,“要逃走?”
“后院有货车,我们正好可以用上。看守也已经被我迷晕了。”
“你……”袁真真怎么都觉得平儿是有备而来,而不像是心血来潮。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平儿便继续说道,“所以你要在这里等着自己残废?到时候,你觉得就算他来了,你愿意跟着他离开吗?”
袁真真的心思动了动。
“走不走,你自己选择。”
“不走,你会变成什么样,自己想过吗?”
袁真真不做声。
平儿却诡异一笑,“你不走,我可走了。”
袁真真愣愣地跟上了。夜幕之中,她不知道自己从此后会走向哪里。可她似乎也再无别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