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儿和嬷嬷一起扶着于宓回了屋子。嬷嬷尚能沉得住气,可琅儿却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小姐,我们何苦这样自讨没趣呢?不如回去求老爷让皇上毁了这门婚事吧。”
于宓并不接琅儿的话,“备水,我要沐浴。”
琅儿还想再说点什么,被嬷嬷阻止了。
于宓坚持自己一个人进去沐浴,并不肯带上琅儿或是嬷嬷伺候自己。她一个人进了浴房,水雾缭绕间她缓缓地脱下外褂,宽大的袍子之下,竟是没有任何衣物蔽体。
是,她全都想好了,把自己献给王爷,为他怀上一个孩子,打理好王府,守着他过日子,能过多久,便是多久。便是王爷走了,她还有个孩子可以寄托哀思,日子也不算难捱。
可自己都背着良心给他下了药了,他还是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最后被黎青送进房里的人又是谁呢?
于宓这心里介意得不得了,可是又不能上前问个究竟。终究她在这座王府里,什么都不是。
静王轻声细语地问道,“还疼吗?”
袁真真没有回答问题反倒问道,“我有没有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静王却反问道,“什么对你最重要?”
袁真真思忖了片刻,“你,父亲和哥哥,还有做饭。”
“看……你不都还记着么?”
袁真真若有所思地看着静王,“也是。”
静王轻轻地拍着袁真真的后背,“早些睡。”
“你呢?”
“我看着你睡。”还在秦宫里的时候,静王就顶喜欢看着袁真真睡觉。那时候他的心里来来回回的只有袁真真轻柔的呼吸声,格外舒心和安心。
于宓用毛巾狠狠地擦拭着自己的身子,皮肤都已经被擦得发红了,她还是死命地使着劲。
她嫁到王府来,以为自己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没想到自己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滚。”静王那一声低吼还像是在耳边一样。
他希望自己滚到哪儿去呢?
于宓苦笑,终于落下两行清泪来。
最后的她是被琅儿和嬷嬷从澡盆里捞出来的,水早就凉透了,可她也没让人再添热水,身上竟有不少红印子,让人看着心疼。
这下就连嬷嬷都忍不住了,“这是做什么孽呢?”
琅儿只知道哭,边哭边给小姐上药,又琢磨着要去请大夫来诊脉,生怕小姐感染了风寒。
嬷嬷和琅儿这一夜哪里都没去,一直守在小姐的床前。果真后半夜的时候,于宓开始发烧了。
黎青也是一夜没睡。他总觉得这一夜过去后,这府里怕是再也太平不起来了,得尽早做好准备才行。尤其是袁真真该如何安置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他拎了壶小酒一个人喝着。不知王爷此时可有得偿所愿的快感。
前院里头忽然闹了起来,黎青也只得振奋精神前去查看到底怎回事。原来竟是王妃感染了风寒。
宋大夫也已经候着了,给开了药,琅儿已经熬药去了。
黎青也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默默地看了一眼,只让人把库房里上好的人参送了来给王妃煲汤喝。其他的话,说到底是他们夫妻自己的事情,就算是王爷待他很是亲昵,他不该、也不能过问。
静王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从屋里出来了。黎青见他面色有些憔悴,上前挠挠头,“怎么不像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了?”
静王心里其实窝着火,觉得于宓不能久留在府上,“该怎么打发了她?”
“谁?”
“于宓。”她既然能给自己下药,谁知道以后还能做出什么事来呢。
“打发了她?她不管怎样都是名正言顺的王妃,怎么打发?”黎青生怕王爷因为在气头上做出错事来。
静王却是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想出法子来。”
黎青撇撇嘴,“咱不是应该先想想怎么安顿袁姑娘吗?”
静王这一宿没睡也正是在思前想后,“醉凤楼,怎样?”
黎青先是一愣,尔后点点头,“人来人往,确实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静王得到了黎青的肯定后却又有些犹豫了,“可我……”他始终想把袁真真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更何况,袁真真似乎并不记得自己算是逃犯一事,到时候三姐和楼谦怎么向她解释可真是不由自己控制了。
黎青听明白了王爷的担心,“照我说,就得让她把之前的事全都想起来才好。要不然,早晚都是个事儿。”
现在的袁真真就和初识的时候一样,敢爱敢恨,只以为自己跟着静王从青州去了京城后一切顺利,曾经在他们的生命里出现过的人和事都只记得个大概,可结局却全都变好了。
这样的袁真真不是不好,但却是真的不适合留在静王的身边。
“若是留在府上,最好的地方便是侧王妃那里了。”
“侧王妃?”静王心中狐疑,“你一开始……就是把真真……安排在了那儿?”
黎青点点头。
静王的脸色不悦,可黎青却解释道,“王妃的心思,王爷你如今也知道了,不好对付……”话音刚落,黎青也觉得自己的话过分了。从王妃嫁进王府那天起,还是能看出来王妃都是在替王爷打算和考虑的,所以哪里需要对付她呢?
“哎,这话先不说。但王爷你自己也知道,侧王妃对这个王府可是一点儿心思都没有。她那里又不怎么常有人去,很适合把袁姑娘安排在那儿。”
“我想,就算侧王妃知道了这人是袁真真,也懒怠去报官吧。”
静王的心思微动,“这……”
黎青于是反问,“那王爷以为,这府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住袁姑娘?”
静王还真是想不出更好的地方来,便点点头同意了黎青的安排。
黎青忙约法三章了,“其一,侧王妃的小院,一切规矩照旧,不可让人看出破绽来。”
“我明白。”
“其二,王妃那头,您还是去一趟为好。王妃感染风寒,高烧了一整晚,一直没退……”
静王叹口气,“她这是何苦?”
黎青耸了耸肩膀,“女人心,我可不懂。”
王爷临出府前还是去了一趟王妃那里,趁着这会儿的功夫,黎青便把袁真真转移到了封为露那里。
袁真真这时候再见到黎青怪不好意思的,本来疼得只能鸭子步的她还得勉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袁真真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打扮,回来的时候也还是什么打扮。
封为露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昨天这王府里的事真是处处透着古怪,所以她也让秋铃偷偷摸摸地出去了一趟。可秋铃不经人事,哪知道静王那疯疯癫癫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呢,所以回来后大惊失色,“王爷怕是疯了。”
“疯了?”封为露自然不信这鬼话。
“可不是嘛?我可瞧见黎先生把先前放在我们这里的那人扔进王爷那屋了,依我看,那人活不长久了。”
“活不长久了?”封为露心有余悸,怎么静王这去了边关一趟,就连性情都大变了?
秋铃很害怕,“小姐,我们要不要告诉老爷这件事?”
封为露也拿不定主意。可等她这会儿再见到这人,她忽然意识到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人面熟了。
等黎青一走,封为露便又拖住了秋铃重新问了遍细节,“什么,黎先生让他们去的是袁真真以前的屋子?”
秋铃点点头。
封为露远远地看着后院那个人,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吩咐秋铃和嬷嬷准备早餐,自己则慢慢地踱到了后院。
“袁真真。”
如今的袁真真不大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更没想到她一口就能道出自己的身份来,所以犹豫不定地望着眼前的人。她对这人不大有印象,所以昨日听到黎青称呼她“王妃”的时候,险些没气炸了。
封为露细心地观察着袁真真的面孔,总觉得她脸上的表情很陌生,像是不认识自己一样,“不记得我了?”封为露只能推测是她在外的这段日子受了刺激,这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袁真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自己若是应了她的话,不是等于承认了自己就是袁真真了吗?可黎先生交代过了,自己的身份暂时不能暴露。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是默认了。”
袁真真苦笑,这不是耍赖皮么?
“王爷最近总是主动要去边关,怕就是为了你吧?”宁古塔便在边关附近,静王多次去那附近,为的就是要把逃犯袁真真重新带回京城吧?
封为露曾经因为自己没教好袁真真规矩而害得她被罚入了御膳房一事一直心存愧疚,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袁真真就是她手里静王的把柄。她当然得好好利用这个把柄为自己谋点福利了。
看来是她正大光明地离开静王府的时候了。
封为露没再和袁真真多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嘴角带着不合时宜的微笑。她不关心这个小院以外的王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关心自己是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
黎青还是照以往的规矩隔几天才进一趟封为露的小院子。
封为露对黎青一直是毕恭毕敬的,可今天的气氛却有点诡异。她笑着看向黎青,“不知道宥王爷会不会对逃犯感兴趣?”
“逃犯”这两个字眼很是让人敏感了。
黎青瞪大了眼睛看着封为露,封为露却还是一贯的口吻,“先生,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