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番外:长宫叹(一)
自在WADE2018-04-10 20:117,385

  江问麒带了签筒一一走向少稜、溎阳、代沙、南宫钰……原本一切顺利无碍,但到了南宫钰身边,他却又猛然抬起头,以极其古怪的眼神瞪了别过脸不看他的郑思霏一眼,南宫钰都抽完了签,江问麒还没回神,一时竟象是忘了自己的任务,居然去问起郑思霏的身分。“南宫少侠身边这位是……”

   

        得到的自然是南宫钰的冷冷回应。“我的侍卫双飞,签由我抽,她替我上场。听说没有违反规矩吧?”

   

        “可以,可以……不过,这位双飞,是……?”江问麒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却欲言又止,一旁的王云生见状,凑上前来搭着他的肩头搅局,笑问:“江少爷,敢问在下不必抽签了吗?还是,直接让在下晋级了?”

   

        江问麒这才红着脸替南宫钰收走签条,给王云生抽出最后一张签,临走之时,仍向郑思霏背对着自己的侧脸再偷看了几眼,才摀着自己的耳朵,满面疑惑地走了。

   

        王云生朝郑思霏眨眨眼。“双飞,江家二公子看来对妳不怀好意呢,当心,当心。”

   

        “……双飞,妳要看清楚谁才不怀好意。”南宫钰一把将郑思霏拉回自己身旁。

   

        郑思霏苦笑不迭,最后两边都不理睬,自行去研究江府从楼墙上挂下来的巨型条幅,上面已经标示了对战顺序。

   

        这是场一落败便淘汰的比武竞赛,条幅上的甲一和甲二被圈在一处,乙一和乙二被圈在一处,不过,倒是只有一个“丙”字。看来,抽到丙签的人运气好,第一场直接无条件晋级。

   

        南宫钰和王云生,分别抽得了下下签和上上签。甲一后写着大大的“南”字,甲二后是个“少”字,这是第一场对战,郑思霏看得心头咯噔一响,冷汗涔涔。是她和少稜!

   

        至于那只丙签,却是被一派悠闲,看起来是五人之中武功最低的王云生抽到了。

   

        棚外又是一阵议论,江府已有人出去高声宣布:“现下是辰时三刻,巳时整,第一场比武由朱雀神殿橙衣卫双飞,对上无门无派的侠士少稜──”

   

        “等等,”少稜朗声打断发话人,向郑思霏微一拱手,脸上写着些许不耐:“若是南宫少爷和双飞不反对,不如现在立刻开始吧!”

   

        江府弟子站在台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郑思霏自然知道少稜是急着要回去探视女儿情况,于是亦随着少稜跨出一大步,抱拳脆声道:“双飞可以。”

   

        “这……”江府弟子犹豫片刻,抬头朝着对面楼台上的众人看,武林盟主江瀚以及几名亲众已经就座,须发花白但神采仍健的江瀚略一颔首,“两位既然都同意,便宣布规则,可以开始了。”

   

        江府弟子松了口气,示意少稜和郑思霏各站到自己的左右方,“请双方先选妥兵器,然后,各自站到线外,待会听见哨响,比试才正式开始。”

   

        两人一语不发,几乎同时间刷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各自走到线后等待。

   

        “本回的规则如下,参赛者请听清楚:首先,谁将对方击下台去,谁就是胜者;其次,谁能将对方打到无力再战,也是胜者,见血无罪;甲场结束后,立刻便是乙场的比试。最后,过招时间以两刻钟为限,超过两刻钟仍未分胜负,则两人一同视为落败,没有继续晋级的机会!”

   

        郑思霏神情一变,少稜却是满目冷漠,剑尖漫出隐约煞气。

   

        王云生和南宫钰一见郑思霏的神情便知不好,她不能放下私情,在场上定然只会吃亏。只是,两人都不知道紧张的不止是自己,还有已经站到江瀚身后的江问麒。

   

        江问麒刚刚对于自己竟又在双飞身边听到那一股子浪涛细响,正感到不知所措,无论他再怎么看,双飞和郑姑娘……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啊!那个郑姑娘,相貌绝好,肤细白皙,怎么会是……难道,他自以为是指环的讯号,其实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吗?

   

        江问麒还在百般纠结,却觉自己的肩头让人轻轻点了一下,宁清那张极难看的脸庞带着很淡很淡的和蔼,对他伸出手,说话仍不大流利,这回却很坚持:“无益之物,还是,给我吧。”

   

        江问麒认命了。本来,他留着这指环,就是私心希望和醉华阴那姑娘多点连系,如果这东西只会让自己到处错认对象、造成混淆,那么,留着又有什么用?他泄气地摘下指环,一咬牙便递给宁清,比武场上的比试已经开始了,双剑交错擦击所造成的锐响,一点都没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垂头丧气地细声问:“宁清大哥,这指环到底有没有用?我真的认错了人吗?那双环,不是会彼此相引相吸吗?我还以为自己找到另一只了!”

   

        宁清把指环收回僧袍之中,目光柔和,轻轻伸手拍了拍江问麒的肩,象是慰问一般。“人对了,它才有用。”

   

        “所以说,我就是不对的人了?”江问麒更沮丧了。

   

        宁清浅淡一笑,将目光放回比武台上。

   

        台子上一对身影,已经缠斗得不可开交,连双方的面貌都看不清楚了,然而,宁清却象是仔仔细细端详着什么熟人一样,牢牢盯住那两个都以轻灵取胜的身法。许久,他才轻声一叹,彷彿下了什么决定一样,转过身下楼,问清楚刚才下山的少女被置放何处,便悄然走向少岁倾房里。

   

        反观比武台上,才不过二十多招,较纤细的那个身影已被逼到台边,郑思霏边挽剑花边窜逃,忽闻“嗤啦”一声,少稜穷追不舍的剑势,示威似地划开她的小半幅袖子,露出半截小臂。台子外的惊叫声让一直不敢下猛招的郑思霏顿时回神,额上冷汗直冒。

   

        要是在这里就败了,她还有何颜面回去见南宫钰!只要她能专心致志,要打败少稜绝非难事,然而,她只要一动手,脑中却浮现出少岁倾的笑颜,还有软语。少稜坚持要赢,不正是为了她吗?

   

        少稜一招得手,却是顿了一顿剑势,面露薄愠:“妳既狠不了心动手,就自行认输吧!我说过,我是为了岁倾,妳也有半颗心向着岁倾,还需要打吗?”

   

        郑思霏一咬牙,深深几个喘息,重新挽开剑花,目光锐起:“前辈,我也有非赢不可的理由!我发誓,一定尽力替岁倾找最好的大夫──”

   

        郑思霏不知道,她无心的几句话竟引动少稜深藏内心的绝望与愤怒,“妳倒说得容易!如果有哪里的大夫可以治好那双眼,我情愿用自己命去换她再活过来!”少稜遽怒之下,身经百战的熟练招式益发迅速而不留情面,剑剑挑在郑思霏周身要害。

   

        活过来?难道岁倾死了吗?!郑思霏大诧,为少稜所说的话而方寸大乱,开口还想问,却被少稜骤如雷电的招式逼得几乎走岔了气,一瞬间,眼前精光一闪,那把怒极的剑尖竟然横着破开了她的上襟,郑思霏毕竟不是男子,顿时煞白了脸,左手立即护住胸口,胜负之势此时全然分明!

   

        南宫钰和王云生同时一凛。南宫钰自然是忧怒交加,连掌上的伤都忘了,把桌上的茶杯握得死紧;王云生却是在瞥见郑思霏襟下肌肤的瞬间,眸色深浑,几如发现猎物的鹰隼。

   

        是神光!那一道急现急逝的浅色神光,就在她的胸前!他不会看错,郑思霏身上果然有神器,而且,就牢牢附在她胸口!

   

        台下众人不知郑思霏是因为心头犹豫不决,无法下重手,都还在纷纷感叹果然姜是老的辣、那个来自南武林朱雀神殿的年轻人身手虽不差,但毕竟实战经验不足,三两下便被人取得先机……

   

        “实在是个年轻人!怎么会去护那个无关紧要的上衣!”

   

        “那个无名氏赢定了,赢了朱雀神殿派出来的人,这下面子上可光彩了!”

   

        “啧,我本还料想这个双飞若能取胜,要当众与他较量较量的……”

   

        南武林朱雀神殿的名头一出,果然已有不少人把双飞当成头号假想敌,如今见她轻轻松松就败在一个无名无派的无名氏手上,倒有不少人难免抱怨。

   

        然而,众人的议论显然下得太早,郑思霏只用了单手,却奋然又支撑了数十招,情势愈恶劣,她竟愈顽强抵抗!棚子内已经没有人谈论了,都在紧紧追随着台子上一对翻翩如浪的身形,没有人发现,本来近午的明晃天色缓缓灰了下来,场外不知从哪里传来两声极似雷鸣的惊人戾啸,在场,只有两个人各自认出其中一个声音!

   

  少稜脸色骤变。其中之一,就是十八年前在初明宫现世的那头赤色神龙的啸声!另一声虎狺,却熟悉得让王云生猝然变了脸色。比武台上变故陡生,少稜硬生生煞住,急向那道高亢龙啸之处望去,灰暗天空中,果然像九凰死而复生那日一般,浮现出一道隐约的赤色长影,一瞬间又消失了!那条红影子落下的方向,正是少岁倾停留暂歇的房间!他心脏猛然一缩,那头龙,本是九凰临终之时改封进了岁倾眼里,如今怎能现形?莫非是岁倾出了事?他心头大乱,收剑旋身,再也顾不了争胜,也管不得有道冰凉一下子划在自己背上,即刻便向少岁倾房里奔去。“岁倾!”

   

        众目睽睽之下,少稜自己跃下台子,自是弃权无疑!众声登时哗然。

   

        郑思霏收回自己长剑,心口仍突突跳动,她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轻喘,左手还护着胸口,右手所持的剑尖犹带一丝血红,她本来已经绝望了,以为自己就要在此落败,为什么?怎么赢的?恍惚之间,江府的弟子宣布少稜弃权,朱雀神殿双飞获胜……然而,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自己心里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或者说,本来无论是少稜打赢了,还是自己打赢了,她都不会开心;然而,结果却是自己用这么怪异的方式得胜了,她更是觉得难堪!

   

        郑思霏白着一张脸,朦胧中被人引下台去,走回南宫钰所在的棚子,她只感觉台下一片哗然之后的安静,彷彿都是对她的无声轻蔑……她咬着下唇,揪紧上衣,几乎想一头扎进土里,把狼狈至极的自己给埋起来算了!此刻,她是走回棚子的,朦胧的眼光中却有个人是走向台子、走近她身边,把手中的长衣轻轻给她盖住了。她抬起头,看见的是手持一根竹制短鞭的代沙朝她温柔而宽容地微笑。

   

        “小思,别挂在心上,不是妳的错,妳太重情了;不过,如果再打下去,妳也未必会败。”他轻轻搂了一下郑思霏的肩头,趁势在她耳边低语,温暖得让郑思霏想哭。“对了,衣裳是代容的,妳换了衣服之后还给他便是。”

   

        “嗯,好。”郑思霏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头,感激地朝代容投去一眼,向他点点头,少了一件外衣的青年朝她赧然一笑,五官明净的脸上微微发红。

  长宫叹(3)

        郑思霏换好了衣裳,平复情绪后才再度踏出门走向前头观战,远远只见台上溎阳的身手果然不像个中年女子,手中的拂尘看起来柔软无比,使在她手里却活像一条长蛇;再看苗人服饰的代沙,一手短鞭使得鬣鬣有声,象是逗引着溎阳一般,没有任何一下是打在溎阳身上的,却又时时出乎意料之外地凑近溎阳身边。

   

        只有郑思霏看得出来,他根本无心恋战,代沙在每一个空档时的眼神,全都投向了醉华阴的棚子里。溎阳很快就被代沙无心于战的无礼给惹恼了,拂尘的攻势转趋凌厉,这时的代沙一改嘻笑神色,看似是要严阵以待了,眼光却不在溎阳身上。

   

        多年不见的三师姊,正被蓄了须髯、更显温雅儒气的三姊夫离汜牵着走进醉华阴的棚子里,严霜梅好似一点也没变,只是容色比年轻时更加肃穆得多。离汜还会偶尔看看比武场上的动静,但严霜梅的眼光却没有一刻片刻是面对台子的,她的微笑,她的神采,全都只向着师姊和自己的夫婿。

   

        郑思霏心里一叹,她很清楚,代沙本来就不想要赢,他不过是想混进来见往日情人几眼,但,她实在不懂,与其这样相见,还不如不见,在心里留下对方最美好的样子,岂不是更好吗?这又何苦?果真,台上的代沙章法愈来愈乱,脸色愈来愈沉重,溎阳此时已发现代沙在对战中,偶尔会把眼神固定投向某个位置,于是认准了代沙分心的一个好时机,朝他一扬拂尘,郑思霏隐约感觉这一拂尘不大像攻击,挥得有些软弱,然而,代沙却是浑身遽颤,象是受了重伤,频频退却。溎阳脸上得意之色尽显,毫不放松,步步向前进逼,代沙退得急迫,眼看就要踏出/台子之外,又是一拂尘猛然扫过眼前,一时之间,代沙手上的短鞭却不知怎么卷的,猛然卷住溎阳的那柄拂尘,在跌下台的那一瞬间,惊促一声猛呼:“唉哟!”奇怪的是,代沙跌就跌吧,彷彿还朝着此处使了一个眼色。郑思霏眼角余光见到似乎有人离席了,但场中正在惊险时刻,她一心担忧代沙安危,并没有多去注意。

   

        接着,台上的溎阳只觉得一股巨力逼得自己不得不撤手,代沙象是也握不住短鞭,亦飞快松了手,一柄短鞭就这样缠住拂尘,高高被抛入江府外的密林子。代沙重重跌在沙地上,呼痛声不绝,严霜梅总算向此处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溎阳失了兵刃,耳里虽听见江府弟子宣布自己取胜,但一张脸仍然气得青了,没等到江府下人去找那柄拂尘,她已经气极败坏地尖声叫嚷着要自己手下那批藏青道袍弟子快去外面把东西捡回来。

   

        这时,却不见有人去搀扶代沙,他一个人一跛一拐、唉哟唉哟地走了回来,郑思霏不禁转头向代容的座位看向一眼,不知何时开始,代容便已不坐在那个位置上了。代沙径自坐到郑思霏身边,一边低着头,好像在专心清理自己的下摆脏污,一边却是微声朝郑思霏道:“思霏,这女人的拂尘有古怪,如果妳明日还有机会对上她,先吞点解毒剂,以防她又拿出什么脏东西来使──嗯,当然,如果她还有机会的话。”

   

        她朝代沙疑惑地投去一眼,却见代沙只是笑吟吟地没再搭理自己,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江府弟子正在宣布今日的比试结果,然后便是江瀚进到场上,当众邀请一名朝中大宦再替早上取胜的三人抽出明日清晨的对战顺序,应邀走下来的,正是离汜。

   

        “……离大人应邀至此,为替此次大会助兴,奉皇后陛下之令,带来了大批官酿好酒,午后的宴席之上,众宾饮宴同欢,这座台子不只是比武会场,今晚还有余兴演出,咱们不醉不休!”

   

        此间俱为武林人士,黑白两道其实都混杂一处,听见离汜的名头,不少人已经有些讶异,再听见他竟还受了皇后旨意而来,更是惊诧。不过,听见有佳酿可饮,还是有人即刻欢呼了起来。

   

        南宫钰和官府打交道惯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神色淡然,不过,王云生却显然起了别样的心思,左右朝着廊道斜斜扫去,察觉大批武装官兵已在不知不觉中围到江府之外,他忍不住轻轻蹙起眉来。

   

   

  ***

   

       

   

        王云生的运气实在太好,这回是离汜抽的签,竟还是让他明日直接晋级一回!隔日的赛程是郑思霏和溎阳先比过一场,胜者与王云生再比一场,真正拥有北武林一座无名席资格的人就产生了!阶下来,才是各门各派的新进弟子们正式以武相会,规则不大一样,号称点到为止、见血便收,以免在江府内酝酿出各派之间的嫌隙。

   

        午后,在离汜与江瀚的率领之下,数千之众整整坐满了三个大厅,人多则杂,持无名帖的众人除了溎阳一行人太多之外,其他全都坐在同一个桌次。代容不知何时回来了,乖顺闲静地坐在往自己口中倒酒如倒水的代沙身边,倒是少稜一直没有回来,郑思霏有些担心,一整个下午心神不宁,比武台上精湛的乐舞演出,也没能让她定下心来,直到天色暗了、沉默异常的王云生暂时离席之后,她才也借故向南宫钰低语几句,溜了出去,就着昏黄的傍晚天色,一路寻到了少岁倾所在的厢房,见到房门大开,门内竟有江府下人在洒扫,郑思霏诧异极了,忙问:“今天才送来这里的那姑娘呢?她……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正在收拾床铺的丫环恭恭敬敬地回答:“小姑娘已经醒了,被送到东厢静室好生休养。”

   

        郑思霏听见少岁倾醒了,喜不自胜,还想详细询问搬到哪间房里去,却看见那丫头偷觑自己的眼神极为古怪,甚至还有点揣度之意:“……不知公子为何问起那姑娘?”

   

        她这才想起自己如今一身男子装束,这样问一名少女闺房,实在失礼,于是感激地朝那丫头看了一眼,笑着退出房门。“没什么,我与那姑娘的爹是旧识,关心罢了。多谢!”

   

        她不说也不打紧,东厢不过就那么几排屋子,自己去找不就行了?

   

   

  ***

   

   

        最后一丝阳光隐没在天边,那个轻灵至极的身形循着炽热的灵气而来,略一搜寻,便在长长数排房子里,准确辨认出少岁倾的所在之处。

   

        不知哪个高人以何等手法制住了她眼中磅礡满溢的龙气,现在,她的身边绝不可能有活人能够久待而不受侵蚀──除了那名“高人”之外。

   

        “师父,是你吗?多熟悉的感觉。”王云生轻轻一笑,方才在宴席上饮下的几杯醇酒,将他的脸透得醺然含情,但,他的眼底却写着一片冷静。

   

        那一声虎啸,别人可以听不出来,但他怎么会听错?只有长年跟在降神身边、不似凡物的那头壮硕猛虎,才能发出那样惊天震地的啸吼。如果降神师父看见了自己、认出了自己,能不能把儿时他不懂的那些事情都解释清楚?

   

        他纵身翻入那间房里,床上果然睡着那名少女,她调息匀称,遮眼纱被取下来了,即使闭着眼睛,仍看得出双眸内隐有红光流转,脸色也是异常红润。

   

        床边的椅子上,端坐着一名顶上光秃、无发无须的僧衣和尚。

   

        很是宁和安详,却非常难看的一张脸。可是,王云生没有被那个假象欺骗,这和尚身上那股异于常人的气息,毕竟曾与自己相处了十多年。

   

        王云生主动开口轻唤,明明刚饮过美酒,喉里却泛着苦味。“……师父,你既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不曾找过我?”

   

        “岫儿。”王云生所熟悉的降神的优美声音,从眼前这个和尚口中发了出来,但,却不是寒暄、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更不是乍见晚辈的亲切,而只是极淡然极干涩的几个字。

   

        “你,终于找来,要杀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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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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