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三十万的借条
弄夜色2018-04-10 17:253,121

  ICU 病房。

  “爸,我回来了。”

  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各种医疗器材运作的声音,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依旧没有睁开眼睛,我握住他的手,希望他能感觉到我在跟他讲话,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对着静默的空气说话。

  “我只能回来90天,哦,不对,现在只剩下83了,”我朝窗外看了看,医院对面大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天黑了,连83天都不到了呢。如果你想再见我一面,就赶快醒过来吧,好不好?”

  “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你呢,一定也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吧?哦,对了,你要当外公了,我就要成为妈妈了呢,是……差点。”

  “如果……我早点知道自己怀了孩子,无论承应淮怎么对我,我都不会选择自杀这条路的。是我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我转过脸去抹掉流淌下来的泪水,承应淮不知何时出现在病房外面,隔着一道玻璃窗的短暂距离,我们四目相对。悲伤过后,我的眼里再也不允许自己出现一丁点的脆弱与悔恨。我表现出漠视,对他一切的漠视。

  承应淮,你再也别想动摇我。

  从病房里出来,承应淮已经不在了,赵封在等我,手里提着一只手提箱和一些办完出院手续的文件。我让赵封透露给承应淮我要今晚出院,看来承应淮准许了我的要求。这一点,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上了车,我发现承应淮也在。

  靠!

  跟他同处一个狭小的空间会让我浑身不舒服,他的气息停留在车厢的空气里,提醒我危险近在咫尺,除非我不呼吸。手臂一伸,彼此就会身体接触。

  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迈开腿脚准备下车:“我打车回去。”

  “坐好。”他命令道。

  话毕,司机“贴心”地替我把车门锁上。我趴到驾驶座的椅背后面,看清楚司机长什么样子,默默竖起中指,在他旁边小声威胁了一句“我记住你了”。

  司机视而不见:“夫人,请系好安全带。”

  副驾驶座上的赵封被我的举动惊了一惊,他注意到我对司机竖起的中指,看我的眼神顿时就变了。他推推眼镜架,假装咳嗽一声,礼貌地提醒我:“夫人,安全带。”

  我坐回到位子上,扣好安全带,闭上眼睛,把旁边的人当空气。

  车子在半途中停留了一会儿,我眯开眼睛往旁边的位子上看,承应淮已经下车。汽车停下的地方是他的公司,整座大楼灯火通明,赵封跟在他后头正在跟他交头接耳讨论公事。

  忽然,承应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回了一下头。

  我赶快把车窗拉上,捂住胸口,心脏噗通噗通狂跳。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对我说道:“夫人,先生回公司开会去了,他让我把你安全送回别墅。”

  “开车吧。”

  ***

  我从小在这栋别墅里出生、成长,母亲没去世前这里就是一家三口的幸福城堡。后来,我和父亲相依为命。结婚后,承应淮善解人意地保留我的幸福家园,搬来和我们一起住。从此的三年,成为了我一生中不堪的噩梦。

  我茫然地站在大门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整理着自己活着重新跨入这一道门的复杂心情。既然要从新开始,明天就去把长头发剪了吧。

  “夫人,到家了。”

  家?这里还算是家吗。

  屋子里面的布置没有任何变化,跟之前的一模一样,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却又不再是原来的家了。我摔下来的楼梯已经擦得干干净净,一丝尘埃也不染,自然也不会出现旧的血迹,当晚的事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停在自己曾经躺过的地方,已经无法完整回想起当初痛苦而绝望的心情。有些东西连同我肚子里的孩子,一并消失不见了,也包括我对他疯狂不已的爱。

  司机帮我把行李箱搬进来,里面装的都是承应淮叫人送去医院的换洗衣物。他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将行李箱放置在我原先的房间门口,然后下楼。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司机。

  “夫人,我姓沈,叫沈然。”

  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二十五六岁。长相规规矩矩,行为处事简洁利落,不拖泥带水,是承应淮手下应该具备的风格。问完话,他就离开了。

  厨房里的忙碌一直没停。

  “小姐,你回来了呀?”

  “李叔!”

  李叔是我们家雇佣的老厨师。他曾经是我爸的厨师,后来爸妈结婚后他就到别墅里来工作,所以,我是从小吃他煮的饭菜长大的。三年前,我逐渐患上了抑郁症,接着我爸出事,李叔便退休回老家了。

  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在家里。

  李叔拿着抹布擦干净手上的水渍,笑起来还是那样和蔼憨厚:“小姐,这些年里你一定没有好好吃饭吧,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可不要是因为减肥不好好吃饭,我那个小女儿啊天天嚷嚷着要减肥。你说你们这些女孩子,根本一点都不胖,瘦成排骨哪里好看了。”

  我跟着他一起笑。

  李叔对我们家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离开那段日子父亲刚出车祸,我的病症还不是很明显,承应淮就把李叔辞退了。那个时候我根本没空关心别人的事,连李叔是哪天走的也没察觉。如今重新看到一个熟人,心里格外的暖。

  “李叔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昨天回来的。承先生派人去老家接我回来的。他说你身体不好,连吃饭都没胃口,想请我回来给你做饭,”李叔看着我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小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爷的事你就算再怎么操心饭一定要好好吃。他要是知道你过得不好,一定会更难过的。以后有我在,一定把小姐养得白白胖胖!”

  我含着眼泪笑:“嗯!李叔回来了,我就好好吃饭。”

  李叔欣慰地拍拍我的手背,牵着我拉到餐桌旁的座椅上坐好:“李叔给你煮了你最爱吃的海鲜粥,现在就给你端出来。”

  看到李叔高高兴兴地进厨房,我脸上装出的笑容顿时消失。我的左手腕上有道疤,以前犯病最严重的时候偷偷躲在洗手间里自己割的,工具是我藏起来的刮眉刀。伤口不深,没让我死成,很快就被发现不对劲的承应淮破门而入救了。

  我不想让李叔知道这道疤的来历,悄悄用袖子遮好。

  “来啦~~”

  “李叔这次回晋城,李嫂跟你一起回来的吗?”

  “没有,她在老家照顾孙子呢。”

  “真的!”我差点呛到。

  “慢点吃,小心点,”李叔抽了张纸巾塞到我手里,脸上喜气洋洋,还带几分得意,“是啊,至诚在老家结婚了,孩子都快两岁了,小名叫乐乐,是个大胖小子。你李嫂啊可宝贝的很呢,哪里肯跟我回来。”

  我心里愧疚不已:“对不起,李叔,这次叫你回来,让你不能享受天伦之乐。”

  “傻孩子,别这么说。”

  李叔像对待女儿那样揉揉我的头发,回忆当年充满无限的感慨,“霍家对我们夫妻俩有恩,要不是当年老爷给我份工作赏口饭吃,我还不知道在哪个工地上打工呢。你们家对我们夫妻俩像一家人一样。我们至诚至敏上学读书的事都是老爷亲自安排,连他们小时候的生日礼物每一年都没有落下过。唉,这么好的雇主,到哪里去找,偏偏发生这样的事……”

  “至诚在老家做什么?”

  都怪我起头让李叔想起了伤心事,于是转移了话题。

  “至诚也当了厨师,在老家开了一家饭店。至敏当上了镇上的幼儿园老师,今年刚实习。像她那样粗枝大叶毛手毛脚的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那些小孩子。欺负人她很有一套,总是把小侄子惹哭,气的你李嫂总是要哄孙子。”

  李叔的话把我逗乐了。

  “哦对了。有样东西我要还给你,”李叔去厨房间的外套里拿出来一张银行卡,摆在我面前,“三年前你借我们家的30万块钱,我都存在这张卡里了。至诚这几年饭馆生意不错,把本钱给赚回来了。这次回来正好还给你。”

  什么30万块钱?

  见我一脸迷茫,李叔笑着说道:“30万对你来说是笔小钱,小姐你一定是忘了。我们离开晋城之前,承先生来火车站送我们,还拿了30万给我们,说是小姐和老爷的意思,让我回老家开家饭馆,当做本钱。本来我是不想收的,可承先生执意要我收下,说是打张借条等赚钱了再还。我就只好答应了。”

  我望着桌子上的银行卡,五味杂陈。

  这时候,承应淮从公司回来了。

继续阅读:006 最后一次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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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恰好掷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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