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川就这么一声不吭离开了餐厅。
在他离开的时候，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他走了出去，好像包里藏着什么贵重的东西，全程一直用两只手护着包，那一身的风衣打扮一点也不像是来高档餐厅吃饭的。
我警觉可能是跟踪过来的狗仔队，拿餐巾擦拭嘴角，准备起身离开。这时候，那个服务员见状跑过来，露出一脸的不屑，对我假装礼貌地笑道：“客人，你还没买单呢。”
我从包里找出一张卡丢到桌子上，“快点。”
过了一会儿，经理带着那个服务员过来了，满脸诚惶诚恐，恭恭敬敬地将那张卡还给我，向我鞠躬致意：“请问一下，这张卡附属的主人是不是承应淮承总？”
我这才想起这张卡是承应淮的副卡，正要换张卡结账，经理伸出手来阻止我，好颜悦色道：“既然您是承总的朋友，在本餐厅可以给您免单。这张卡请您收好。”他看了眼餐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菜式不合您胃口吗？”
仗着承应淮的面子，经理的态度比之前更殷勤，说出来的“朋友”这两个字听上去就显得关系极其暧昧。不过他这种人做事圆滑，表情端着正经无比，显示出从容不迫的态度，倒是那个耍心机的服务员看到经理如此奉承我的态度，颇为惊讶。
夏川不明就里把我扔在餐厅里，都是这个小服务员离间的。我对这种人实在提不起兴趣去教训她，可是被夏川扔下的闷气还在，我不痛快了，别人也休想痛快，“经理，我对贵餐厅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您请说。”经理毕恭毕敬道。
那个服务员防备地看着我，我不以为然，转头对经理道：“我看贵餐厅是一个追求高标准服务与品质的餐厅，招员工的时候也要更加注重对方的人品和性格。员工也是餐厅的一张名片，一旦服务上出现差错，损失最大的还是贵餐厅。”
那个经理也是聪明人，经我一提点，他立刻就明白过来，回头狠狠地瞪了那名服务员一眼，随后向我致歉道：“这件事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保证会让您满意。”
上午天气还晴朗，此时天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
我在等车的工夫，也就十分钟不到，一个披散头发的女孩子从餐厅里嘤嘤地跑了出来，与我擦肩而过。她猛然间刹住了脚步，停在我面前，眼泪闪烁地仇视着我：“算你狠！我被经理开除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淡淡撇开目光，“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在工作时间对我泄私愤，还在经理面前撒谎诬陷客人。这两条要是让你的经理知道了，就不是这么轻易被开除了，你还必须赔偿客人与餐厅的损失。”
对方被我一下子揭穿，窘迫不已，却还死撑着面子不肯道歉：“我就是讨厌你怎么样了！我就是不喜欢看你拉着夏川炒作！哼！像你这种十八线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小明星，别以为缠着夏川炒绯闻就可以红，你还是滚得越远越好！”
我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倒霉，天生招偏激人格。吃个饭也能遇到一个不明是非的疯狂脑残粉，希望新闻里那种被粉丝扔臭鸡蛋被跟踪被刀捅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你让我没了工作，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突然，对方从包里掏出一瓶辣椒水，泼向了我。我避闪不及时，当面被泼了个正着，头发上、脸上、身上都被辣椒水泼到了，甚至两只眼睛里也溅进去一两滴，眼珠子顿时产生了被旺火焚烧般剧烈的疼痛。
门口的保安没料到会发生这一幕，赶紧制服住了那个疯女人。我的眼睛几乎要看不清东西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流，一个保安搀扶住我，很快打了120。餐厅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在里面吃饭的也跑出来看了，我的耳边被阵阵喧闹充斥着。
***
医院里，我被安排在一间单独的病房里，医生给我的两只眼睛做了清洗，我听到他在我耳边心惊胆战地感慨道要是送到医院再晚两三分钟，我的眼睛就会出现功能性损伤甚至失明。
“到底是多大的仇，对方要向你泼辣椒水？”
“我应该庆幸不是硫酸。”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姑娘，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乐观的病人了，”医生在我的眼睛上轻轻缠了几层纱布，我感觉到他俯下身子靠近了我，“注意，这几天不要过度地使用眼睛，我给你配的眼药水每天早晚各使用一次。”
“知道了，医生。”
医生很满意我这种听话的病人，“对了，你家人来了没有？”
“我一个人住。”
“那朋友总该有的吧，你一个人看不见，行动不方便，总该找个人过来照顾你，”医生语气乱了软，“或者，我让医院给你找个护工。你先安心呆几天，等好了再出院。”
我眼皮子有点痒，忍不住想去抓，“医生，我过两天要去拍戏了，不能在医院里。”
“你是演员啊，这就难说了，”医生想了想，“你还是先找个人来我办公室跟我谈谈，我把你的情况跟对方交代一下，这样你看行吗。适当的护理，差不多两三天就能看东西正常了，也不会耽误你工作。”
于是，我让护士小姐拿我的手机给大雄打电话，让她过来医院。
我坐在床边，眼睛蒙着纱布，听着窗外下雨的声音，秋雨拍打在窗户上，寂寥而又空旷。天有不测风云，当我想重新振作起来，开始新的人生时，总会有一些坎坷设置在我走的那条道上，就好比今天，谁会想到被破辣椒水！
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虽然有谢灵，但是在准备电视台唱歌比赛的事，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打乱她的工作，毕竟这个机会对她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想，我应该放弃朱导的那部电影，这个圈子跟我不适合我，与我格格不入。当初也是为了离开承应淮才接下的戏，也包括了一点点私心在里面，在生命关头的最后那几十天里，仿佛我做任何事情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注定了一败涂地，要孤独死去。
我听见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便回头朝门口的方向说道：“医生，我的眼睛一直流眼泪，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是不是里面的辣椒水没清洗干净，感觉灼痛在持续。”
门口没应答。
“医生？”
我以为是对方走错了门，把头转回头，继续面对着那扇窗听淅淅沥沥的雨声。门外也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后，脚步声从门口走了出去。
我已经猜到刚才那个人是谁了，只是我看不见他。
“小霍！”
忽然，门外冲进来一个人，大声叫着我的名字。那个声音很急，气喘吁吁的，像是跑了好一段路，终于找到了正确的病房。在我循声侧头时，夏川抱住了我的脑袋，两只手极其轻柔地从我眼睛包裹的纱布上滑过，停在了我耳朵处。
“怎么会这样……”
他的话语里顿时出现了一丝哽噎，像是心疼地快要哭出来。我讪讪地挥开他的手，“你从哪里过来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去给你买裙子了，才离开一会儿，回到餐厅听说你出事了。”
“买裙子？”
“我看你因为裙子被弄脏了心情一直不好，所以就出去给你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夏川在我面前蹲下身子，将我的两只手握在一起，“小傻瓜，对不起，我当时态度不好，我向你认错。”
我听着云里雾里，又看不见他的表情，“等下！夏川，你时不时在跟我说台词，叫这么肉麻的称呼我听着怪怪的，麻烦你不要那我开涮。”
“霍绮真，你这个人的记性，真的不是一般的差。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一点想不起来我了，否则的话，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应该认出我来了。”夏川向我控诉道。
“我们以前认识？”
接着，头顶是一阵沉默。
夏川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将一只手搭在我头顶，掌心有力地揉了两下，“小霍，做我妹妹吧，我会对你好的。”
“为什么？”
“曾经在我最绝望落魄的时候，有一个陌不相识的小姑娘吓跑了一群小流氓，她指着弄堂里那个被打得很惨的人对他们说，他是我哥，你们不准打他！”夏川呵地笑了一下，“那个小姑娘胆子真的很大，见了血也不怕。我还挺想念她的。”
“刚才我在走廊上，见到你老公承应淮了。”
真的是他。
在我最无助狼狈的时候，他就只是站在门口来看一眼，一句话也不吭声，就这么走了。一想起来，心还是会隐隐作痛，我不可能会一下子忘记，我只能慢慢来。
眼泪再一次浸湿的纱布。
夏川的手指附在上面，感受到了那一层湿意，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眼睛，低下头抱住我，“要是以后没人照顾你，就由我来照顾你吧。你放心，这件事，我会替你出头的。”
他最后那句话说会为我出头，我以为只是他随便说说，却没想到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在娱乐圈里引起了一阵巨大的风波，差点害他中断演艺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