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这里做什么?”
承应淮这几天对我唯恐避之不及,原因是最近网络报刊杂志等各种媒体上的头条标题写着我跟他离婚的事。承应淮在媒体中的影响之大,超出我的想象,看来不光是娱乐媒体喜欢爆这种料,连商界媒体社会新闻也想来插一脚,为自己的发行量分一杯羹。
之前和夏川的绯闻炒作,以及电影宣传中捕风捉影写到了我这个连十八线小明星都够不到边的相关消息,都在短时间内消退了热度,成为了不值一提的旧新闻。万万没想到,让我进入主流媒体视线的竟然是跟承应淮的离婚事件。
凌若仪跟我说,她接到了十几个广告代言和片约邀请,都点名要跟我合作。
随后的几天,又爆出了我霍氏集团掌门人的身份,大雄一大早惊喜地告诉我微博上的粉丝突破了一百万,各大版面都是关于我的消息,连歌后发新专辑的动态都被挤到了末尾,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全是媒体靠乱七八糟的想象编出来的“震惊体”鸡汤文。
比如说,“震惊!影帝影后为她甘当绿叶,名导朱元保驾护航,她竟然是……”、“晋城最神秘的名媛竟然以这种难以启齿的方式公开了……”、“豪门千金与商界新贵扑朔迷离的爱情与婚姻”诸如此类。配图极其露骨,要多三俗有多三俗,我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这些娱乐媒体简直太会博人眼球了,长长的几千字一看就知道是从三流网文上复制而来的,再配上几张似是而非的偷拍照片,乐此不疲地出来搏版面,转区各种点击和转发。
“明天就让这些小报破产!”
倒霉的还不止这些。
肖锃一丝不苟地向我汇报公司情况,在公事公办的汇报末尾补充了一句,意思是:离婚导致的效应,霍氏集团和Prometheus科技的大盘指数“唰唰唰”降了好几个点,股东们都在闹脾气,强烈要求我给他们一个说法。
笑话!
婚都离了,还给什么说法,明摆着就是事实,难不成再联姻一次?!
几天后,Prometheus科技与华森控股未来五年内的大项目上了大新闻,引起国内外业界的热烈轰动,紧接着就是Prometheus科技指数上涨了好几个点,还反超了之前降下来的。
蓝姨还为此打电话来安慰我:“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不是一码事。你铭深叔有个项目中的一个合作方临时撤出了,你要是想加入,可以派人过来谈一谈。”
肖锃本来还因为最近公司形势走低而郁郁寡欢,被各方弄得焦头烂额,然后就接到了我的电话:“华森控股的周总夫人是我干妈,他那里有个项目跟集团旗下的能源公司未来发展方向基本一致,提出两方合作共同开发,你觉得要不要加入?”
“小霍总,你简直要把我心脏病吓出来了。”
好半天,肖锃蹦出这么一句,他平时不是像这种喜欢开玩笑说几句抖机灵话的人,看来是真的被我最近一系列的举动吓得不轻,我打算给他涨工资补偿他因我受到的惊吓。
我笑着说:“我还要你替我管理公司呢,可不敢把你真吓坏了。如果你觉得可以,那我就安排时间让双方坐一起谈一谈。为难你了,摊上我这么一个不中用的老板。”
“小霍总,我知道你的难处,让你管理这么一家大型企业,根本就不是你的意愿。你也是没走投无路,没有依靠,才挑起这份重担的,”肖锃叹气道,“霍总在国外的治疗见效了吗?”
谈起我爸的治疗,毫无惊喜的进展,仍是更以前一样处于植物人的状态。我知道这个急不来,有些病例都是经过了几年甚至十几年才复苏过来,这一条路对我爸来说还很长,维系他生命的最后一丝希望就是家属的坚持。
然而对于我来说,我可能要中途离场了。
“肖锃,你认为我是不是应该放弃了?”
肖锃在沉默了几秒钟后,忽然对我说:“对不起。”接着,他停顿了好一段时间,嗓音涩涩的,“上次在咖啡馆里我说的那些话,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到你的难处。对不起。从前我一直把你当做需要依附别人的小女人,只需要被娇生惯养享受其他人无法拥有的一切。”
“我为我这种狭隘刻薄的偏见向你郑重道歉:对不起。”
我喉咙哽住,平缓了下被搅乱的心情,然后微笑道:“也就你肖锃,现在还肯对我说几句实话。我爸没有看错人。我答应你,我不会放弃的。”
肖锃语气坚定地点点头:“嗯,我们一起挺过去。”
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看清自己的周围还留下哪些人和东西。
我从车上慢悠悠走下来,摘下墨镜,踩着高跟鞋走到他的面前,高高抬起下巴直视他淡漠的目光,尽量在他面前不输任何的气势,“是你的前情人之一让我来参加她的画展。”
“情人”一词扎到了承应淮的某根神经,他眉头一跳,露出不悦。
我没心没肺地对他微笑道:“承应淮,你的每一个情人都几乎来找过我麻烦。你招惹的那些烂桃花简直一个比一个报复心重。拜托你下次跟她们好的时候不要提起我的名字,哦对了,我现在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她们就算想要争宠也爬不到我头上。”
承应淮被我的话一噎,一双深邃的眼眸似笑非笑,微扬起刻薄的唇角,带着藐视一切的邪气:“霍绮真,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校庆晚宴上你故意借酒撒泼,不就是想给我难堪。现在你出名了,博取了大众的同情,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对啊,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想要给你难堪。你有本事就去跟那些媒体说我们为什么会离婚,你敢把你做过的那些事揭露到太阳底下吗?你不敢!”
承应淮看我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我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再次在他面前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定呼吸道:“承应淮,你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你可以忘了,但是我忘不了。你可以重新开始,但是我没机会了。我现在庆幸我们的孩子没出生。”
“不准再提‘孩子’这两个字。”
“看来我们至少在一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的默契。”不提了,再也不提最痛苦的往事了,就当那两个孩子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我戴上墨镜,掩去脸上的疲惫,朝着停车场电梯的方向走去。
承应淮压抑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霍绮真,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当是补偿。从今往后,我不会让我身边的任何人去打扰你。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我挺直腰板,朝回头的他挥挥手:“我答应你。”
***
“应淮有新欢了。”
外头是画展,邀请的嘉宾自由散漫地参观着墙上的画作,或两三人聚在一起讨论当代的艺术,现场演奏的小提琴四重奏徜徉在设计独特的室内。尝薇把我请到咖啡室那边,放下咖啡在我面前的时候,对我开门见山道。
我悠然自得地端起咖啡杯,“你很聪明,不会不明白承应淮对你的感情更多的是把你当做从小认识的人,看重你,却不一定是男女之爱。他这个人是没心的,更别说明白什么是爱了。你就不要再为这种莫须有的感情一个人自导自演。”
尝薇被我直言不讳的一番话说得脸色煞白,红一阵白一阵,很是难看。
我无药可救地看着她:“艺术家都富有浪漫主义情结,且都是完美主义者,他们对爱情的幻想远远超出了现实中的残酷,于是便觉得爱情是他们脑子里理所应当的样子。你应该只有过承应淮一个男人吧?他都向前看了,你不要再为他耽误自己的人生。”
“霍绮真,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尝薇彻底爆发了。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跟我说承应淮有新欢的事,我跟他离婚的新闻早就上了一个礼拜的头条了,我对你没任何威胁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放下咖啡杯,我起身离开,“哦对了,承应淮应该没忍心告诉你,我和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你间接害死的,就在前年的结婚纪念日。你总该不会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吧。”
尝薇无比震惊地张了张嘴。
报复,并不一定要直接给对方伤害,而是要在对方的心里面埋下一颗良心不安的种子,日复一日,年如一年,在岁月不知不觉的流淌里面渐渐破土而出。
即便我死了,我也不会让你们永远好过。
走出画展的展厅门口时,路过一群记者围在一起正在采访,一道莫名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间响起来,纯正地道的美式发音,带着谦虚的语气高谈阔论道:“我对中国传统建筑很感兴趣,比如说中国古代园林艺术,连一棵树都有它应有的位子,实在是妙不可言。”
这人是……
“这么说你来中国的目的就是来学习中国传统建筑的?”
“不,这不是主要原因,其实我是为了寻找一个人而来的。这也是我做过的最愚不可及的一件事了,我都快恨死自己了,希望她能够看见我,听到我说的这些话。等下,你们拍摄的采访会在平台上播出的吧?”
“当然,国内对像你这样一位才华洋溢的年轻设计师非常感兴趣,早就盼望着你能够来中国参加活动。尝薇小姐实在是太有面子了,竟然能邀请到你为她的画展做设计。”
“那就好,麻烦你们替我发布一条寻人启事,告诉她,我正在找她,我欠她一个道歉:对不起,索菲亚,如果你看到这条新闻,请你务必来找我。”
我加快脚步,赶紧走出去,不料高跟鞋的鞋跟猜到地面上的一块凸出,脚不慎扭一下,“唉哟!”
旁边的采访顿时中断,那边的人吸引转过头看。鉴于满城风雨的离婚风波,我成为了媒体们争相采访的对象,凌若仪作为我的经纪人早已推掉了无数的采访,所有媒体无一不想拿到我的第一手采访,当时我就是不见人,不在大众面前露面。
这下好了,在画展上遇到一大波记者。
“是霍绮真!”
有几个记者闻风迅速向我跑来,还有几个在观望到底先采访哪个,毕竟这里的采访还没结束。我看见这一群只要头条不要命的记者向我扑来,头痛不已,于是冲发呆中的莱昂·哈里斯喊道:“哈里斯,快带我离开,否则你休想让我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