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啊啊————”
“深呼吸!深呼吸!孩子的头快要出来了!”
“我不行了,好疼……啊!”
随着一声婴儿的清脆啼哭,产房内凝固的气氛终于在这一刻是到了释放,所有医务人员都松了一口气,我躺在产床上汗水淋漓,全身麻痹,朦胧之中看见大夫手里抱出来一个满身污垢的小家伙,挥舞着四肢在哇哇啼哭,哭声嘹亮。
“第一个是男孩儿!”
第一个出来后,第二个就容易多了。第二声哭啼响起后,我已经全身体力透支,很快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直到第二天醒来,睁开眼就看见莱昂·哈里斯面带微笑地站在我的床边。
“恭喜你。”
我虚弱不堪地扬起嘴角,对他露出感激的笑容:“是男是女?”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都很健康,也很可爱,待会儿我让护士小姐带过来给你看。”哈里斯俯下身来,在我的额头上落下温柔的一吻,真切地望着我的眼睛,“索菲亚,从今天开始,你不是一个人了。你再也不会感到孤单。有孩子们在,还有我。”
“你就不必了吧。”我翘起嘴角,打趣道。
这时,护士小姐推开了房门,“哈里斯夫人,我把孩子们带过来了。”她进来后才注意到莱昂也在房间里,“哈里斯先生也在啊,恭喜两位了,孩子们都很漂亮,十分乖巧,不哭也不闹,还总是在睡梦中微笑呢。”
护士小姐将摇篮推到床边,两个小家伙正在睡觉,软糯糯的小脸仰面朝天,眼睛还未睁开,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美好的东西,他们兄妹两个全都嘴角上翘在微笑。看到孩子的一瞬间,我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莫名的热泪盈眶。
正好,在这世上,不再是我一个人了。
哈里斯从身后抱住我,伸出一根食指去逗弄孩子,被小的一个抓住了,一只小手还没他的手指粗,五指纤细,长大后一定很漂亮。哈里斯望着孩子们时露出满脸的宠溺,问我:“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我看着他,“中文名我来取,英文名你来取,怎么样?”
哈里斯想了想,笑着对我说:“哥哥就叫埃伦,妹妹叫翠丝特。”
我仔细回味了下这两个名字,望着熟睡中的孩子,欣慰点头道:“很好听。中文名我也想好了,男孩子就叫霍斐,女孩子就叫霍毓。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在健康充满爱意的家庭环境里成长,不要成为他们父亲那样的人。”
“如果他们长大后问起自己的父亲是谁,你打算怎么跟他们解释,”哈里斯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而且,这基本上在几年后就会被问到,那个时候,他们要如何接受一个家庭中没有父亲这个角色的现实呢?”
自从我出国后就再没有回到国内,将近一年还差两三个月。关于那边的消息,我从未去关注过,“承应淮”这三个字算是彻彻底底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有幸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过去的那些事不去想也就不感觉到痛了。
“实在不行,就说他们的父亲死了。”
“你确定真的要这么解释?”
“要不然你让我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亲生父亲是谁,更不可能让承应淮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存在。否则一切都玩了。”
在关于孩子父亲的争论上,哈里斯与我意见不一致,他认为欺骗孩子是不对的,但是他知道我的苦衷所以不想指责我,只是说以后看一步是一步。
如今,孩子的诞生更坚定了我要忘掉过去努力生活的信念,不只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还年轻,三十岁未到,将来在自己的事业上,我也有我的野心,只是现在还时机未到。光明来临之前,需要在黑暗中等待漫长的时期。
在孩子出生满月后,我带着两个孩子去我爸所在的疗养院。虽然他还没有醒过来,但是我想让他知道他当爷爷了。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给孙子孙女包两个大红包,给他们全世界最好的宠爱,对吧?
“霍小姐,你又来了啊。”
穿着白色大袍的约翰医生从不远处走来,外面的金色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走廊上,给平时行事风格严谨的他增添了一层柔和的气质,整个人越发显得温和而亲切。
我回头对他微笑示意,约翰医生来到我身旁,与我并肩站在一起,望着窗外对面的那棵金色银杏树。在我们的周围,安静的能听到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沉默良久,我开口道:“约翰医生,我很难受。”
约翰医生:“说说看。”
“孩子出生之后,我总是会梦到孩子的父亲找来,他把孩子从我身边抢走,我害怕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太害怕了……害怕他有一天会知道真相,他会再一次剥夺我幸福的权利。我该怎么办,医生?”
内心的痛苦我无法跟哈里斯坦白,因为他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继续麻烦他,让他搅合进我的一堆麻烦里。凌若仪就更不能说,我和她只有工作上的往来,从不谈私人的事情。谢灵近一年在国内发展音乐事业,我不想影响她好不容易起步的事业。
至于肖锃,他是知道孩子出生的消息,他也是国内我唯一可以全权托付的人。霍氏集团都是靠他在打理,我只在幕后决定一些重大事项,除此之外,我几乎不露面。
“我还是跟一年前一样的话,去面对吧,不要逃避,人越逃避就越会感到痛苦。”约翰医生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给予我安慰与支持,语重心长道:“人的一生里,也许会遇到一些很难跨过去的坎,如果你想往前走,就必须跨过去,即便是摔得头破血流。否则的话,你就永远只能在原地踏步,永远到不了你想要去的地方。”
“可是我已经离他很远了,这难道还不够吗?”
“他呢。你离开时,他对你说什么了吗?”
“他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是……”
————霍绮真,彻底结束了。
可怕的是,我貌似怎么也想不起承应淮具体长什么模样了,唯一有影响的就是他那一双平静盯着看的眼睛,目光深邃冷静,不带一丝感情色彩。他的霸道,他的残酷,他的冷漠,他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点点温柔,仿佛已经是与我无关。
我只记得他波澜不惊的目光望着我离开,在梦里,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他仍旧平静自若地站在原地望着我。我不知道他在看谁,看我又不像是在看我,他就这么伫立着,深深凝望,直到我消失不见,他也未曾离开。
每次梦到这里,我就会从梦中惊醒过来,心脏隐隐作痛。
霍斐和霍毓三个月大的时候,从国内传来喜讯,朱元导演的传记电影《金瓯缺》在国庆档上映,首日票房突破1.2亿,连续几天厚积薄发,短短一个黄金周,就狂澜了9亿票房,而且各方好评如潮,预计新年年初的金爵奖会狂揽数奖。
凌若仪越洋电话里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述,语气里难掩喜悦:“《金瓯缺》给萎靡的国内电影市场打入了一针强心剂,在如今正剧缺乏娱乐大行其道的电影市场,很难得看到一部如此一本正经各方面都如此考究的电影了,国庆档的票房就是最好的印证。”
“这部电影里的每一个角色都道出了时代背景之下不同人物的命运沉浮,有悲有喜,有壮烈,有妥协,有满腔热血,有壮志难酬,总之就是被各家誉为近十年内最好的小人物史诗电影。你饰演的顾婉莜,也给观众留下了很深刻的影响,尤其是有几篇资深影评人的文章提到了你,在网络上也引起了热议,你去关注一下。”
我一边轻轻摇着摇篮,一边给霍斐喂奶粉,小家伙津津有味地嘬着奶嘴,砸吧砸吧别提吃得有多开心了,“我懒得去网上看,他们怎么说的?”
凌若仪忽然转了话题,“你现在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你呢?”
“也就这样,我打算出来单干,自己开一家公司,目前还在跟老东家洽谈当中。我要是走了,韬光这边至少要走一半的艺人,资源也会跟着我走一些,所以他们让不让我出来还很难说。这次《金瓯缺》电影的成功更坚定了我的想法。”
“我相信你可以的,钱方面需要帮忙的话,你就去找肖锃,霍氏集团可以资金注入。”
“钱我倒是不担心,这次电影项目最大的利益赢家是普罗米修斯公司,我想要出来自立开公司的想法也是承总第一个表示赞同……”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一个人,凌若仪立刻就打住,气氛尴尬不已。
“你怎么来了?”
电话那边突然出现了凌若仪跟另外一个人的对话,正在喝奶的霍斐莫名开哭,紧接着,熟睡中的霍毓也跟着她哥哥一起哭起来,两个孩子的哭啼声立即盖过了那里头的电话。我不得不放下电话一个个安抚。
看着这两个孩子闹起来一时半会儿也安静不下来,我只好先跟凌若仪打声招呼结束通话,于是拿起手机说道:“凌总,我这边还有事,我们改天再聊。”
与此同时,那边的人异口同声地响起。
“她出去了。”
这个声音!
陡然意识到那边那个人是谁时,我的心脏立即被提到了嗓子眼,内心像过山车冲上了最高端,身体处于麻痹的状态,冷汗从额头冒出,脑子内一片混沌,开始不知所云:“没关系……我已经和她该说的都说了,我、我挂了!”
“霍绮真?”
承应淮叫出我名字的一瞬间,我听到了一丝微不可微的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