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奖那里传来了喜讯，夏川二度捧得影帝。
电影提名了五项，中了三项。除此之外，还有最佳摄影奖，以及最佳新人奖。凌若仪在电话里骂我：“你简直是史上最大牌的新人，连领奖都不去，还是夏川帮你领的！霍总裁，我这里已经堆满了给你的电影电视节目邀约和各种广告代言。你要是真不回来了，我就给别人了。”
我爸坐我旁边，凌若仪的声音大得他也能听清楚，我尴尬地想走到外面去，我爸却拉住我：“就坐这儿跟她说，我想听听。”
我无奈，小声地对凌若仪说：“我爸在旁边，你说话注意点。”
凌若仪愣了几秒：“你爸醒了？”
“对。”
“承总知道吗？”
这个女人，何时能够不先想到承应淮，我才觉得她是真的看开了。承应淮究竟是给她下了什么蛊，能够让一个如此优秀精明的女人掏心掏肺地为他办事，为他着想。我看了一眼我爸，说道：“他知道了，我告诉他的。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等下，”凌若仪有话要说，“承总这两天去了纽约，他车祸的案子要开庭审理了。据我所知，他在纽约的车祸是被有幕后之人指使，但不是傅进堂干的。”
我爸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当即脸色凝重。
我避着他的目光，问凌若仪：“你怎么知道？”
凌若仪语气不详道：“墨阮玉告诉我的，她很快就要宣布退出娱乐圈了。她跟傅进堂彻底闹翻了，一个圈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她没有后路。傅进堂做得很绝，就算是墨阮玉想继续呆在电影圈里，也没人敢给她戏拍了。她这一条路算是彻底断了。”
这次我不再顾及我爸，走出了病房，“承应淮呢？你说过之前他们两个有过交易，现在墨阮玉出事了，他会不会站出来拉她一把？”
“交易就是交易，你想承总怎么帮她，”这句话说出来，连凌若仪自己都听出了一丝绝对的冷酷无情，换了语气，“而且，傅进堂这个人不是谁都可以惹得起的，否则的话，墨阮玉这些年就不会处心积虑地逃离他身边却找不到任何靠山帮她，之前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却过河拆桥，彻底伤了她的心。”
“至于承总……他已经做得仁至义尽。”
我怀着沉重复杂的心情回到病房，受到了我爸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车祸是怎么回事？”
“您别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把真相慢慢讲给他听，至于幕后主使者是谁，我还不相信承应淮的片面之词，尽管他没有任何理由编出一个谎言来骗我，他也不屑用拙劣的谎言来骗我。然而我始终不敢相信是哈里斯干的，除非他亲口告诉我真相。
我爸全程一脸严肃地听完了，沉默良久，跟我说：“拨通肖锃的电话。”
“爸，你想……”
老爷子发起脾气来谁也拦不住他，“我倒要看看，在我昏迷这几年里，到底有多少人觊觎我们霍家！我要让肖锃去调查一番，还有应淮的车祸，肯定也跟那帮老东西脱不了干系！”
我紧张地快要吐出来，“爸！”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什么都躲不过我爸的一双眼睛，在他的目光之下我更加心虚不已，“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赶快说出来。绮真，这件事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怎么可能！”
我真是服了我爸的想象力，我以前就算恨透了承应淮，也不会想到要去杀他。如今，过去的一些事尽管拨开了云雾，我仍旧是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更加迷茫。如果连我的记忆都是假的，我就更加看不清承应淮这个人。我怎么会想去杀他呢。
毕竟，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不是你就好，”见我急于辩解，我爸似乎松了一口气，“刚才我听那个人说应淮这两天在纽约，正好，也不用等到回国了，你去把他找过来。我有事跟他说。”
“非要今天吗？”
“就今天。”
***
埃伦斯酒店。
通过赵封，我找到了承应淮下榻的酒店。赵封在门口等我，在不远处见到了我，向我使劲招手，显得格外的高兴：“霍总，在这里。你应该让我过去接你，这样更方便一些。”
看到熟人，我也轻松许多，“我不缺司机。”
赵封审慎地一笑，领着我去坐电梯的方向，“听说……老霍总醒了？”
“嗯。”
“这下我们承总总算可以沉冤得雪了！”赵封双手合掌万分庆幸道，见我瞟他一眼，开始苦口婆心地向我解释道：“霍总，老霍总的车祸真的不是我们承总干的。也是我们承总老实，什么也不跟你解释。你那时候抑郁症臆想严重，承总也就没让我们说。反正说了也是白说。”
我怀疑我跟他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老实？”
赵封呵呵干笑两声，“承总有时候做事的方法的确是有些……欠考虑，但是他也是为了你好。有些事情他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有些事情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轻易低头，反正我是无法想象的。”
“找女人是为了我好？”
一谈及承应淮，我的心情就差到极点，藏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我爸也是，以为是我在跟承应淮怄气，赵封也是这样，搞得好像成了我对不起他，到底是谁把谁逼得走投无路？
赵封推推眼镜架，“承总有洁癖。”
“既然有洁癖，他还一个一个地往家里带女人，当我是死的吗？”
以前我被当做病人，没有任何知情权，他承应淮擅自做主就是为我好了。我现在清醒了，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我，搞的是我做错了一样。既然如此，我应该知道我错在哪里。
难道是我自己想生病的吗？
从前原本有无数次机会，他承应淮哪怕是有一丝丝的恻隐之心，对我有一点点的真心，跟我说句实话，我们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吗！
赵封直视着电梯门上的倒影，深沉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变得十分微妙不可预测，对着倒影中的我说道：“霍总，你认为你和承总之间还有没有可能？”
“不可能。”
“那么，追究以前那些事，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你……”
一个两个都要气死我。行行行，我无知！我最无知！电梯到达楼层，我率先气势汹汹地走出去，赵封跟在后面追我：“霍总，你走错方向了，是……右边。”
我急忙刹住脚步，甩头瞪他，“不早说！”
赵封噗嗤一声差点笑出声来，“霍总，我本来刚想说的，可是你已经走出去了。这次你跟着我走吧，免得再走错了。承总的总统套房在这里。”
“他真会享受，住总统套房。”
“哦，这家酒店已经被承总收购了，老板理应住最好的。”
埃伦斯酒店是美国最古老的连锁酒店集团，在美国人心目中也是历史最久的一家酒店老牌子。但因为这几年受到经济浪潮的冲击，以及其他竞争对手转变新型战略之下，埃伦斯酒店固守的传统经营模式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近几年的经营出现亏负的状况。
没想到，承应淮涉足酒店领域收购的第一个酒店品牌，竟然是这样一家扶不起的阿斗。
赵封似乎看透了我心里在想什么，回头对我微微一笑，带着点故作神秘的矜持和骄傲，“在承总看来，这不止是一个烂摊子。埃伦斯酒店是我们在全美的几百家酒店品牌中挑选出来的最后赢家，酒店老板还感激不尽我们找到了他。”
“然后你们狠狠地敲了他一笔。”我接了下半句。
赵封笑而不语。
不知不觉走到了总统套房门口，门上插了一朵肯尼亚绿玫瑰。赵封一边推开门，一边向我解释这是酒店的传统。走进里面，华丽而复古的装饰让人眼前一亮，仿佛置身于一百多年前的时代。找鞥让我在客厅先坐一会，承应淮的书房里有人，还在谈事情。
他平时使用的轮椅放在客厅的一边。
我艰涩地挪开目光，问赵封：“他的腿怎么样了？”
赵封将一杯刚煮好的咖啡放在我面前，“承总每天都在做康复训练。这个过程异常痛苦，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忍受的了。如果他不是承总，早就放弃了，几乎没有再站起来的可能。即使是能走路，以后的生活多少会受到影响。霍总，你能想象他一辈子坐轮椅的样子吗？”
当然不能！
我在心里脱口而出，喉咙却异常干涩，“我问过他，他说没有这么严重。”
赵封轻轻地笑了笑，嘴角苦涩：“他对你，当然会这么说。曾经有一度，他已经决定放弃了，任何人劝都没有用，就算是苏歧甄小姐恳求他，也没有动摇他。那个时候的他，在我看来，好像是心死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他，太灰暗了。还是不说也罢。”
“那场车祸……对他的打击有这么大吗？”
我的声音突然就嘶哑了。
“不是车祸的缘故，”赵封摇摇头，空灵而凌锐的目光幽幽地射了过来，“是在他车祸醒来后，看到你和另一个男人成双成对的出入，在你脸上流露着我们谁也没有见到过的幸福和知足。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总算明白过来，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身后门锁转动的声响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到了一个万万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我以为是我眼花了，或者是又产生错觉了。对方一心朝着门口走出去，没注意到客厅里有人，直到察觉到了身后太过突出的目光，他这才回了一下头，看见了我。
“哈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