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懿见到赵妈妈偏向巧儿,咄咄逼人的审问架势,她昂然坚持说:“那不是我弄伤的,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了这伤痕!”
“不是你弄伤的,难道还是她自己抓伤自己?”赵妈妈仰首打个冷哈哈,“真是笑话,你还能这么睁眼说瞎话,只怕前几天你和巧儿口角了几句,就因此记恨上了吧?小事一桩,也值得你下狠手打人,你这丫头越来越不懂规矩,越来越任意妄为了!”
云心懿见到这赵妈妈几乎是成心找自己麻烦的言行,想起之前巧儿说她宠着自己,真是从何说起?但凡有一分对自己好的心思,也不可能如此严厉并且急着定自己的罪。
赵妈妈转向云瑁,立即换了副脸色,变得恭敬与讨好:“云总管,这丫头确实行径过分,不守规矩,是我的疏漏与失职,没管教好她,如今要怎么处置,全凭您的意思。”
云心懿急切大声说道:“她手臂上的不是新伤,总管可以派人看看,就看那颜色和痕迹,至少是昨天就留下的,绝不是刚刚的新伤,根本不是我动的手!云总管,你明察秋毫,我知道您一定是个主持公道的人。”
她见这后府总管云瑁看起来一脸的平和,似乎并不是那种气派严厉端架子的人,所以也比较敢说话,只要自己据理力争,还有翻案的可能。
云瑁轻轻眯起了眼,那眼神看起来不仅是和气,甚至有几分微妙……
云心懿接着说:“何况您看,她说我把她抓伤了,她袖子一点褶皱都没有,我怎么可能隔着衣袖就给她抓出一道道伤痕?另外,我的指甲不尖,云总管也可以瞧瞧,绝对抓不出那么深的痕迹。”说完伸自己双手,并十指尽展。
她不甘示弱,开始反击了!
巧儿随随便便给她扣锅,说伤痕是她抓的,其实细心点,就能揪得出不止一处破绽。
“这个丫头,是什么时候进府的?我怎么不知道呢。”云总管慢条斯理的终于开了口。
“啊,是最近,就上个月,是上个月。”赵妈妈赶忙答复。
“最近是缺人还是怎么着?她怎么进来的?”云瑁的语气依然缓慢,却透出威严。
“是,我们院子之前的小梅和莲花给差派走了,所以的确需要个人,原本是两个,杨柳姐说缩减一个,就带了新的丫头过来,其实也不是我找进来的。”赵妈妈谨慎地回应。
“算了。”云瑁轻挥手,“现在我不追究,沈剑,你去检查这个巧儿丫头手臂上的伤。”
名叫沈剑的护卫快步走了过去,巧儿在这一霎脸色微变。
云心懿暗中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的言语真的会被云总管接纳,他真的让人验伤。
巧儿也是没想到对方会来真格的,内心陡慌。
她之前因自己的旧伤,灵机一转随口嫁祸给了云心懿,觉得上面不至于细查,因为她们起冲突的场面护卫都见到了,如今再加上伤痕,任谁都自然而然就信了她的话。
沈剑快步窜到了巧儿的身前,乍举她手臂看去。
他的动作极快,灵敏到令巧儿根本无法闪避。
云心懿在旁边暗暗开心,这一下有机会证实她的“清白”。
沈剑细望伤痕,目光微凛。
巧儿如今可谓弄巧成拙、害人害己了,当护卫沈剑检查伤痕后,立即就看出是旧伤,至少已经有两天左右。护卫沈剑经验丰富,对于刀剑或其他伤口辨认能力很强,刚刚留下的伤口和之前留下的肯定不一样,巧儿明显在说谎。
“不是才抓伤的,这个伤痕至少已有两天。”沈剑转到云瑁近前,微欠身回报。
云瑁悠悠注视向巧儿,眼神似冷非冷,似笑非笑,这让巧儿看了更加害怕。
“云总管,您看我说得没错吧,她的伤根本早就有了,并不是我打伤的,我今夜也没动过她,她就偏偏血口喷人,想诬赖我……”云心懿出口趁势反击。
赵妈妈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巧儿,你为什么说谎?”
“不,妈妈相信我,是她不对!这虽然不是今天的伤,也是她前天弄伤我的,今夜她接到我又想发疯,我什么都没说,她就要厮打,亏是我躲闪得快,又正好遇见沈护卫赶过来,要不然我还要多添几处伤呢。”巧儿惨兮兮地说,模样颇为可怜。
云心懿在心底暗骂,这个巧儿还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显然不是一般丫头能比的,这见机得真快,另外编瞎话可以不眨眼不带含糊的,尽管其实也容易害怕紧张,却还是有一定的应变灵机。
“你继续胡诌也没用了。”云心懿并不示弱,冷笑着:“前前后后说辞不一,在云总管面前还敢这么瞎话连篇,当大家是呆子么?谁对谁错,孰是孰非,云总管自然能分辨真切。”
赵妈妈一旁听她们争得激烈,竟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如今都难以判定哪一方的是非,如果说错了,只怕要在云总管面前丢脸。
云瑁此时又眯起了眼睛,脸上浮动着一丝古怪暧昧的笑,缓缓说:“谁是谁非我还没有定论,但眼前有件事我是能确定了,你们这俩丫头都挺会说话,口齿不错嘛,一点都不迟钝,让你们俩仅仅做个干粗活的丫头,是不是屈才了?可惜了?”
巧儿二人心头微凛,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好像在赞许,其实更可能是讽损,说她们俩太会狡辩了?
巧儿强笑着:“云总管,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这丫头是新进大院的,还不到一个月的日子,品性来历未知,没几天就撒泼撒野,任意妄为起来,真真可恼,欺负一下我就算了,她这明显是不把您和赵妈妈放在眼里啊,若日子长了,这样下去还了得?”
云心懿此时却不讲话了,低头,有些楚楚可怜,或者说是有几分委屈和伤心的模样,但并没有多嘴为自己再争辩什么。
她看出来了,从云瑁的细节起色变化之中,感受到他的确是在明褒实讽,或许,他并不喜欢如此“牙尖嘴利”的下人,如果还要说下去,只怕会更加引起他的反感。
但巧儿如今一心一意想为自己辨白,情绪未免激动了些,忘了适可而止,还越说越来劲,尽可能的想撇清自己,压倒云心懿。
她一通说辞后,见云心懿并没有反驳,还以为她无话可说了,示弱了,暗中微觉得意,接着趁势追击:“这丫头就是嫉妒人,觉得奴婢处处比她强,她新进来的一个小丫头,也太没自知之明了,不知道好好干事,成天在动歪门心思,以为把我压下去就能自己得势么?根本不可能!又蠢又毒,就是个祸害!”
她越说越顺嘴,几乎想把所有的罪名所有的脏水都洒给对方。
云心懿起初听得气愤,最后却差点都想笑了,她这些话,怎么越听越像在说她自己?
怪不得说起来很顺,想都不带想的,这个人的良知、是非善念、理智全都泯灭在了自我催眠和幻臆之中,觉得自己是受害的,对方是祸害。
“行了!”云瑁淡淡一句打断,“此事了然,我已知道该怎么处置,你们都先下去吧。”
赵妈妈还一脸懵惑:“云总管……”
“让她们下去。”
“是,是。”赵妈妈也不敢多说什么。
巧儿以为自己说得头头是道,句句有理,直觉上认为这位云总管已经被说动了,但没想到第二天等待着她的是……
挨了十板子后,逐出云公府。
凡是会给人做奴役,尤其这底层的卑贱丫头,多数是因为家里无依无靠被买为奴,赶她出府,对于连生存之路都给她断了。
云心懿听说了这件事,还亲眼看见巧儿被拖走时的凄惨哀求,就知道她多么害怕被赶出府了,起初觉得解气,渐渐又有些感慨,早知如此,何必作妖?把自己给作死了,再后悔都没有用啊。
如果说这是一场小小的对决,她如今已取得了胜利,巧儿没能害得了她,最终反把自己搭进去,在偌大的云公府,各种倾轧与黑暗,各种残酷与艰辛,她只是个小小的丫头,普通的隶女,暂时的胜利又算什么,今后的路还长。
她知道自己需要步步为营,谨小慎微,否则只怕错了一步,只怕就会引来大祸,连自身都难保,又何谈复仇?
想起复仇,想起云秀瑾和冷溯阳,她的心近乎燃烧起来。
现在云秀瑾就和她同处一家宅府里,可她见不到她,接近不了她!
她到底该怎么做?怎么才能实现自己的复仇大计?
“云心懿,不要冲动,不要心急……”她喃喃地劝慰自己:“只要你还活着,总能有机会的!”
机会似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些。
当她还在厨内忙活着,就见到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小雀,怎么今天你做饭吗?”
“是啊,赵妈妈让我做的……”云心懿的唇角微撇,叹着气说:“这么多人吃的,我一个人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没人帮忙啊。”
“嗨呀,你别做了,本来就不是你的事儿。”
“那怎么行,我不做,存心跟妈妈过不去,当时指定要挨板子……”
“云总管那边来人了,才在前边找你呢,结果没见着人,就打发我到后面找。”小厮急匆匆对她说:“你快去吧,人家指名要见你,别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