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曦苑的管事吕子粱,此时哈腰低首,在厅内不住恳求着五皇子冷溯安。
冷溯安淡淡地说:“你们巡夜的确太粗心了些,一个小姑娘能无端端在夜里跑进凤曦苑,事先都没发现么?还是你们的人发现了,只不过见她是五小姐,所以便没阻拦?”
“是……是真的没发现,的确是他们疏漏了,大意了,是他们该死!”
“你们五小姐如今怎么样了?她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打柳姑娘,下手也真狠,若不是侍卫及时赶到,就要闹出人命了,到时你们想瞒就能瞒得住的?”冷溯安冷冷道。
“五……小姐,五小姐是病症发作了,并非正常状态,请您恕罪!请您恕罪,若是正常情况下她绝对不会攻击柳姑娘的,皆因五小姐犯了疯癫之症,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吕子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涉及到五小姐云芳明的事,终究比较麻烦。
“所以呢,倒不怪你们五小姐,只是既然疯癫了,就该专门派人看守好,不能让她乱跑乱闹,她跑了就是下面的责任。”冷溯安的语气稍为缓和了些,却并没放松。
“是,是是。”吕子粱紧张得几乎快弯腰到地了,“小人已派家丁和丫头把五小姐送回去了,因为五小姐的芳慧居正巧与凤曦苑临近,五小姐原先学过几手功夫,是身手不错的人,昨夜跑出来,老婆子和丫头们都没拦住……”
“行了!”冷溯安徐徐道:“这件事我也不会继续追求,你不必紧张,你们五小姐所患是什么病症,为何不医治?若找不着好大夫的话,我可以请宫廷的太医来给她诊治诊治,”
吕子粱低声应道:“因小人没去过芳慧居当差,五小姐的病情,小人也不大了解,只是先前听说老爷找过不少都城名医来看过了,却不见什么起色,想来是很严重的了。”
“好,你下去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后你们加强些防范就是,我也不会张扬出去的。”
吕子粱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就此放过?他如蒙大赦地一迭声的称谢,随后忙着退下了。
冷溯安暗暗冷笑,心想着,云芳明,倒不足为虑,反正她掀不起更大的风浪,这次让她搅合了一下还是膈应的,等过后再慢慢算账不迟。
早膳过后,在老太太的房内,穆宛心与云秀瑾正陪伴着。
云母将穆宛心和云秀瑾都叫到了跟前,直接问云秀瑾:“昨夜你陪五皇子到几时,聊得可顺心?”
云秀瑾轻微低头,“没多久……”
“不久?”
“五皇子可能酒喝多了些,身子也乏了,不久就要安歇,所以并没聊多久。”
穆宛心依旧是兴致颇高,拽住女儿的手臂连问:“他对你怎么样,可曾表示过什么?”
“娘,您要他表示什么?人家是皇子……”
“哎哟,皇子又怎样,先前你又不是没见过皇子,在宴席上他不是还夸了你么?”穆宛心笑得满意而得意,“你瞧瞧昨夜五皇子夸的那个劲儿,若说他对你没好感,娘绝对不信。”
“就算有好感又怎样,女儿终究没这个福缘……”云秀瑾始终低着头,左手揉绕着自己的右手衣袂,一副温顺、乖巧,却还透着几分沉闷的模样。
这和云母、穆宛心的高昂之兴致截然相反。
“秀儿,你倒是跟娘说实话啊,昨夜,你们到底谈得怎么样?”穆宛心轻摇动女儿的手臂,“五皇子都说什么了,你跟我们详细讲述几句,可以根据他的话语判断是否有所暗示?”
“没有暗示,娘,你们别多想了行不行?五皇子只是聊到碧水阁的风光,赏月的意境啊就这么几句,后来就说要睡了。”云秀瑾悠悠一叹,“也不必太心急,人家究竟是堂堂皇子,怎会如此草率做什么决定呢,女儿真不想给他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对,也对。”老太太点头支持,“我们秀瑾一向是贤淑持重的女子,这事还要稳着些,不过,我等明天可以先进宫见见太后,先探探皇宫那边的风声。”
“啊,您明天就要见太后去?”穆宛心神色振奋,“也好,先探探太后的口风,如果可以带秀瑾一起去就好了……”
“不,秀瑾不宜此时露面,另外进宫也并不是容易之事,今天先派人去捎个话,等通禀上去,皇太后应承回话了,明儿我进宫才好办。”云母摇头叹息着说:“如今真是不比从前了,想当年还是年轻姑娘的时期,万历国还未建国,我跟太后几乎就是亲如姐妹的情分,常能见面,这些年太后在深宫里见的人是越来越少,连我想入宫都不得方便。”
“老太太,您去年不是还进过宫么?皇太后的情分也没淡薄多少,别人的面子或许她还能不给,怎么会不给您的面子呢?”穆宛心笑着为她圆场。
“也倒是。”云母笑道:“是我老了,身子也不舒坦,精神头儿也没有,要不然进宫的次数还多些,本可以常走动走动,如今实在懒得动。”
云秀瑾轻声说:“到了您这样的年纪,本就该颐养天年了。”
穆宛心却笑着说:“哎哟,我见老太太您最近的精神劲儿可是比之前好多了,旺盛了,真是越老越精神,我的身子骨都比不上。”
云母笑道:“你就别夸我了,一把老骨头,还能有几年活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们都好好的,如今更盼着咱们家最得人疼的秀儿有个好的归宿,好的着落,为了你啊,我这把老骨头也要去拼一拼了。”
皇太后今年也是七十有余,比云母还稍微小着几岁,但她身子骨反倒不如云母健朗了,衰弱之态,饶是皇宫太医院的太医们轮番出各种调养补养的方子,也无法让她状态回暖。
皇太后本名为蕖和,当年是有过随着先皇打天下的经历,也见证了万历国的兴起,或许是当年的奔波之岁月极为艰苦,她跟随了丈夫从未离开其身边,自然也跟着吃了很多苦,等天下平定,万历国建国,享清福的日子来了,身体的后遗症却再也无法挽回。
蕖和确切说,虽非巾帼不让须眉的神勇女将军那样的女子,她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平凡女子,但心胸与勇气,坚忍不拔的意志,当年全不输给男人,所以她毅然选择了跟随丈夫,并且她的选择最终证明是对的,她也成了万历国开国的皇后。
待儿子冷珎继位,她升为皇太后,或许是丈夫的早逝,让她的心情受到沉重打击,真正衰弱下来也并不是因为当年身体的消耗,心情的因素更大。
她是深爱丈夫的,陪着他经历了太多生生死死,风风雨雨,从丈夫离世后,她的心情落寞得无法扭转,平时里见到儿子治国强略,也很欣慰,内心最重要的位置始终是空虚的。
近些年,她越来越乏了,极少走动,最早还有兴致过问国事,近两年却什么都不闻不问整日待在凤和宫修养,精神来了,最多到御花园走走。
云母已派人传话到了宫里,从前,只要她想进宫拜见,皇太后都会见的,传话通禀等懿旨是走个形势,除非皇太后身子处于极端不适的状态,否则绝对不会拒之。
这次也不例外,太监传话回来,下人飞速回禀到云公府,让云母明日晚宴时入凤和宫会面,云母听后很是振奋,从今天起始就已准备起来。
云烨被叫到了凤曦苑时,他还不知所为何事,因为之前没人给他报讯,关于五小姐云芳明夜里发疯了闯入凤曦苑的事,吕子梁并未让人外传,可以说还是封锁得很紧的。
起初,冷溯安叫人找他过来,确实为了昨夜云芳明的事,如今却改变心意,厅内见礼毕,云烨十分恭谨地问道:“五皇子召小人前来,可有什么吩咐?”
“关于下个月祭祀之典诸般事宜,你们是否已开始着手筹备了?”冷溯安问。
云烨正想回话,冷溯安已微做了个手势,“总管先请坐吧。”
“不,不,小人站着就好。”云烨还是非常恭谨。
“何必这么拘谨,云总管,我们以平常之态聊一聊就好。”冷溯安温和的微笑。
云烨还是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压迫而来的气息,就算对方的态度很和气,他仍然局促难安,心弦崩得紧,时刻保持着一种警惕。
“坐。”冷溯安又重复了一句。
云烨知道不能再拒绝对方了,有的时候你过于拘谨恭敬,反倒不能讨好对方,显得似乎拂逆了对方的面子似的,所以要懂得察言观色,根据对方的情绪来决定自己的态度。
当即云烨应了一声,就坐在斜刺里一张雕花靠背的梨木椅上,随之开始了对于之前询问的回答,“回五皇子的话,前阵子已陆陆续续开始着手了,许多所需之物已列出详尽的单子,这其中有的是要外出购买的,有的是要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