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曦苑的前厅内,总管云烨为冷溯安大略讲述了祭典的准备情况。
“详细的清单,不知可否给我看一下?”冷溯安说。
“呃,可以,在四小姐那里,要么您不如直接问四小姐要,要么小人跟四小姐打个招呼,从那边拿来给您过目。”
“你拿给我吧。”
“好,五皇子若不急的话,今天晚膳之前我让人送过来,待会儿小姐有事要派我出门,可能得到今晚才能返回……”
“出门?有什么事啊,要劳动云总管你亲自出马?”冷溯安微笑着,显得很随意,似乎是轻描淡写的一问。
无论对方问得是否随意,云烨都不能不答,他回应道:“也是采办一些祭典相关之物,因这次比较重视,小姐怕下面的人去了不放心,需我自己过去把把关。”
冷溯安点了点头,“云总管辛苦了,责任颇重啊,为什么不派二总管云瑁前去?”
云烨因笑道:“他是掌管后府的,后府的杂事甚多,也走不开。”
“行了,那云总管快去忙吧,我不多打搅你。”冷溯安笑了笑,“有什么事待今晚再聊,哦对,你若是今日实在忙,等明天送来也行,不是急在这一天半时的。”
“好,小人会酌情,今晚若赶不及,最初明日以内定给您呈送。”
云烨终于走了,冷溯安沉思半晌,决定待会儿去长晖阁见见云瑁。
但他希望自己的行径是隐蔽的,不为外人所知的,至少,不想让某些人知晓,云瑁之前已告诉了他关于去长晖阁的隐蔽小道,以及凤曦苑和长晖阁的远近。
冷溯安换了一身衣衫,回到屋内之前,对身边的侍卫暗暗叮咛了几句。
如今,他已在长晖阁了。
云瑁当见到冷溯安时,忙将他请到内室。
“您来时没人觉察吧?”云瑁有几分紧张地问。
“当然没有,你对我的行动还不放心?”冷溯安说:“别人就算去凤曦苑,也以为我如今在房中歇息。”
云瑁告诉过他,来到长晖阁的路径上什么地方会有人,有护院巡守,所以一路上他回避得十分精准,并且凭他的耳目,是不担心会被人盯梢不察觉的。
“有什么新进展?”冷溯安注视云瑁。
“账本是锁着的,在云府内院的帐房里,能拿到的就是云奇昌和他女儿云秀瑾,只有他们有钥匙,也只有他们能进得了内阁帐房,别说是我们,连云二爷跟二少爷都进不去,当然,他们也不管这些,不关心……”云瑁低声说。
“总要有一些人经手吧,不可能事事都是他们父女俩亲力亲为。”冷溯安蹙眉。
“下面人是分派任务,各管各的,比如说我,就是只管后府一些杂事,需要花销的,要支银子的报上去,具体有给我们一年多少钱的支出是算好了帐的。”云瑁叹了口气,“从我这边经手过的情况来看,并没有什么问题。”
冷溯安又问:“这边是你负责帐务么?”
“不是,我只是统管后府事务,具体的帐务是我下面的人来负责,当然,我可以随时查账的。”云瑁笑笑道。
冷溯安又沉吟了吧半晌,“这么说,想要了解整个云府的财务情况,只有找云奇昌父女才可以,别的没有知情人?”
云瑁点了点头,“他们是很谨慎的,若真出了什么隐藏的问题,更不会让外人知道,就算有让人帮他们,也是他们绝对信任的人……”
“奇怪了,按理说,你跟云烨也都是云家的人,算自己人吧?又都得力能干,为什么对你们还是有很大的保留?真正的内秘之事都不会让你们参与。”冷溯安略为疑惑。
“我们是云家的人,我们也姓云没错,但并不是他们的近亲,三百年前的一家人而已。”云瑁涩然笑了笑,“他们信任的人并不多,云廉有点败家,云少杰性格倒是好,但平庸无才,脑子不灵光,他们岂非同样也不信任?”
“你在云府也多年了,混到今天后府总管这个位置倒不容易,除了某些事,对云府应该是深有了解的。”冷溯安盯着对方,“我之前提过的线索,据你所知,真的没有任何痕迹可寻?”
“我只知道他们一定是有地下生意。”云瑁沉声缓缓说:“云府的开销之大,每年朝廷给拨的银两实际上远远不够,这几年也缩减了一些,更加不够……但云公府至今的排场一点没变小,甚至胜于从前,有些事,到某种地位就无法自己掌控得了,面子里子都要顾,前年云公府就亏空了一大笔,具体我还不知内情,但这件事是可以笃定的,五皇子若想细查,大有可查之处。”
“也得你帮忙才行啊。”冷溯安笑了笑,“我如今是外人的身份,诸事不便。”
“能为五皇子效力,乃云瑁的荣幸!”云瑁即应。
“帐目之事,你先把自己手上能收集到的给我准备一份,至于总府的帐目那边,我会想办法,另外据你了解到的内情,无论深浅,全都告诉我。”
云瑁沉吟片刻,“我听说在都城,云公府跟某一家商贾是有联系的,这家姓钟,在都城明面上是开酒楼,暗地里开赌坊,并且是个极大的买卖……”
“赌坊?”
“是主营为赌的一处极乐销金窟,只怕都城内没几个能赶得上这家的排场。”
“呵,在都城还有敢开赌坊的。”冷溯安意味难测地笑了笑。
原本开赌坊也不算什么违禁之事,但万历国的“国都”胤城是有这个令禁的,其余城镇不限,国都内却不允许开赌坊,当年万历国的国都禹城内赌博之兴起极为猖狂,冷珎为此颇为恼火,遂一道圣旨,一条禁令颁布下来,天子脚下从此便没了这门生意。
然而近些年,赌坊已在暗地兴起了,人的好赌天性并不是一条禁令能泯灭得了的,男人们纵然不能在青天白日之下明着去赌博,却常常在夜里找个合适的聚众之所玩几把。
近几年,国都就开了诸如此类的暗门赌坊。
因为赌坊远比其他生意更赚钱,商人觊觎之,赌民们追逐之,万历国的男人好赌天性是出了名的,在暗夜之中的狂欢与聚会,起起落落,输输赢赢牵动着每个人的心,让他们欲罢不能。
从云瑁处离开之后,冷溯安回到凤曦苑,又将心腹侍卫叫到眼前,“你们继续留在这儿,好好保护柳姑娘,我要出府一趟,返回之时暂不定。”
常皓忍不住问:“您要回宫么?”
“并不是。”冷溯安微笑,“另外有事,你们记住要好好守着柳姑娘,上次的事绝不能再发生了,否则……等我回来,定要重罚。”
“是,臣卫一定尽全力保护姑娘。”尤尘忙应道。
“但你们也不必做得太明显,她不喜欢身边时时跟着人,有时可以暗中盯着,这一阵子应该不会离开凤曦苑,别人若请她去什么地方,你们多加斟酌,她自己也会判断的。”
冷溯安就这么叮咛着尤尘、常皓等人,不久后终于离去。
他走前并没去见云心懿,走得可以说是有些匆忙。
国都不愧是万历国的中心,这里不仅是政治的中心,也经济,文化,商贸的中心,全城的人口基本得有上百万,东西南北四个城区的地域十分宽阔,皇宫是建立在东边的。
冷溯安许久都没有来城里好好逛过了,如今,他一身轻衣简服,打扮得极不起眼,走在繁荣的都城长街,没人认得他。
因为行人太多,彼此就不会太留意,纵然这样,他还是能偶尔引起别人的回头,当然,这些回头人多数是年轻姑娘,大妈或小媳妇之类,她们不认得冷溯安,却还是被他那掩不住的照人风采所慑。
每次,冷溯安都会在衣着上让自己普通些,因为外形跟气质太耀眼了,就算穿得像个村夫,有些东西还是盖不住藏不尽的。
终于来到北城新街,他先兜了几个圈子,最终仰头看去,就见到三和楼的牌匾。
三和楼是酒楼,处于北城新街的繁茂之处,但这一条街上各种茶楼酒肆甚多,总体上生意只是一般的红火,上座八九成,还没彻底满座,并不算忒旺。
冷溯安就这样走了进去,如今接近午饭期间,他走进来看到还有些空位,就选了个二楼的空位,店伙计很快迎上来,热情招呼着。
反正也到了午饭时辰,他就选择在这里吃。
他故意点得很少,菜也比较便宜,店伙起初还很热情,等记下菜名后走开了,好久都没上菜,也仿佛忘记了他这一桌。
冷溯安目光无意之间斜扫,发现了旁边座位上,坐着三个人。
目前酒楼内一桌一人的仿佛就是他自己。
这三个人都是少年,凭他的眼力,几乎刹那间就瞧出了他们都是“女扮男装”的。
三个少年模样儿俊秀,穿得行走在外的短衣打扮,很是干净利落,坐中间那人的容貌五官鲜明,甚至还有几分蛮悍,但还是能从她的轮廓与身形看出,并非真男人。
尤其她无喉结,缺乏这个男人的特征,几乎立即便将她自己给暴露了出来,别人若不留心多想的或许辨认不出,但凡细心一点的就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