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闺房之内，穆宛心母女倆人正密谈着。
“如果仅仅是助我们祭祖之事，还用得着派皇子亲自过来吗，随意派一个官员就行，何况我们云公府以前每年祭祀时，完全都是自己操办的，皇家最多给予一些赏赐物品，今天突然就派人来大力协助，你不觉得比较反常？”穆宛心望着女儿，语气很世故。
云秀瑾却将自己的一切想法都深藏了起来，轻轻一摇头，“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事？兴许只是皇上今年心情甚佳，五皇子近月又闲来无事，所以便派他过来呢。”
“是呀，这或许是一个原因，另外，皇上的意思还不明显么？怎么都不至于派皇子来到我们云府住这么久啊……”穆宛心悄悄说：“娘告诉你，可能真的好事将近了，丫头，你这次千万要抓住机会。”
云秀瑾的玉颊微红，“娘在说什么呢，哪里会有好事，女儿听不懂。”
穆宛心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笑得眉眼弯弯，“听娘的没错，你爹那个性子，真是成天瞎担心，说皇上对云家冷落了，迁怒云家，要对咱们不利……他也不想想，当初的祸端都过了好一阵了，皇上真要迁怒于咱们，还至于要等到今天？当时就一并判罪处置了！皇上可是头脑明晰之人，会拎得清，说来咱们家还挺无辜的呢，无端端认回个野丫头，住府上还没半年，咱们怎知她的根性？真是平白让她给拖累了！”
云秀瑾就这么听着母亲絮絮叨叨在讲，也未插话，只是偶尔泛起不知是何意味的微笑。
她是个藏得住的人，内心的想法纵有千万，表面上不会透露出一丁一点。
穆宛心自顾又说：“你想，那傻二皇子原本就是个废人，留着一点用都没有，还是大明妃所生的，皇上根本就不疼惜他，他的死活没那么要紧，只不过是念着他们皇家的颜面，所以才严惩凶手，可皇上也清楚云心懿丫头和咱们云府其实牵连不深，何况云家当年功勋赫赫，若没有云家的忠心勇悍冲锋陷阵，只怕当初坐稳江山的就是屠远明那家子了，哪里轮得到冷氏！功与过，两厢比较，孰轻孰重，皇上自然是最明白的了。”
她越说越是起劲，言辞上也开始不着边际。
云秀瑾的玉容一变，忙扯住母亲：“娘，低声点，有些话可千万不得随意说的。”
穆宛心笑道：“在你的深闺内室，就咱们娘俩，还担心被谁偷听了去？丫头们都不在，放心，娘是个知利害的人，绝不会在外人面前乱说的，只不过是跟你谈谈心才聊起。”
云秀瑾轻轻叹了口气，“如今皇上的心思，咱们也是摸不透的。”
“在五皇子没来之前，是摸不透的，如今可有了些底。”
“有什么底？”云秀瑾不以为然。
“秀儿，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如今朝廷上文武百官哪家的千金能比得上你？或有才无貌，或有貌无才，或有才无品，缺憾都是有的，像你这般才德淑良、且姿容无双的美人儿，都城门第显赫的众家里根本找不出第二个，说一句直接的话，也只有你配得上将来的太子殿下……”
“娘，别说了，女儿哪有那个福气。”云秀瑾依旧羞拒。
穆宛心却不顾女儿的羞意，悄声道：“就去年，皇上还在华宴时亲自来过云公府，你忘了？当时见了你赞誉有加，我猜啊，皇上早就瞧上你成为皇子妃的人选了，只不过后来事多，耽误下来，如今等之前的祸端风波平息，他又起了这门心思，所以才叫五皇子过来府上，是想趁着祭祀事宜的名头，让你们有机会多接触呢。”
“娘，你未免想得太妙了，我可不敢存着这份心思，到时一旦落空，好没意思。”云秀瑾笑道。
“秀儿，这是大事，你马虎不得。”穆宛心拉住她的手，“你可得脑子清晰点！无论皇上是不是有这意思，你自己得努力，趁空多和五皇子相处相处啊，尤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让五皇子对你有了好印象，事情就容易了，如此良机摆在眼前，千年难逢啊！五皇子要在府上住至少一个月半，平时哪里有这等接触的机会？”
“放心吧，女儿该做的事，绝对不会马虎……至于五皇子怎么看待女儿，也不是女儿能左右的。”云秀瑾轻轻回应。
“像秀儿你这么出色的女子，又有身份门第，娘真不信还有什么男人能不动心的。”穆宛心对女儿极是自信，笑道：“若只见过几面，或许还没什么，只要和你相处多了，你的温柔贤德与不同于平凡女子的才略，绝对打动得了他，这才是合适他们帝王之家的媳妇啊。”
云秀瑾低头，轻声说：“但是三皇子……”
“三皇子怎么了，你舍不得？我瞧那三皇子也并非有心，要不然为何至今都没个表示，连见都不见，原本就算派皇子来云公府，也应是三皇子，结果偏偏是五皇子，其中的转变，耐人寻味。”穆宛心沉吟着。
“转变？”
“我瞧三皇子只怕失宠了，如今皇上更重视五皇子。”穆宛心低声议论，“来日的储君很有可能就是五皇子，所以你也不要舍不得你的溯阳哥哥了，抓住眼前的人才是正题。”
云秀瑾默然不语。
“秀儿，你也不小了，婚嫁之事可一直是娘的心头病啊！娘总想给你找一门最好的，你配得上最好的归宿，到时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幸福，云家也因此更加荣耀显赫，要是能入宫，甚至……命运好的话，先为太子妃，等将来还有成为皇后的希望，凤临天下，权倾后宫……”穆宛心边说眼睛边发着光，“要真有那么一天，咱们云家再也不愁了，娘也是死都瞑目了。”
云秀瑾还是不动声色地劝着娘亲，让她不要太过着意，想嫁入帝王之家得凭福分和缘分，她心底已暗暗有了计划。
“五皇子如今有意中人了。”她一语就扰断还沉浸在美好设想之中的母亲。
“什么？”穆宛心稍讶。
“我是说，五皇子如今已有了意中人，有了喜欢的女子。”云秀瑾轻声重复。
“谁？是谁？”穆宛心还没回过神来，已脱口连问。
“她就是我们云府之前的那个丫鬟小雀，上次在华宴献艺，琴歌佳妙，五皇子一见倾心呢……”
穆宛心呆呆地听着，无法置信。
云秀瑾又说：“这次五皇子还把她带在身边，可见对她的独宠偏爱。”
“笑话……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穆宛心缓过了神来，完全是不屑的，“就那么一个低贱的丫头？能得到五皇子的宠爱？”
在她看来，整个都城也只有她女儿能配得上皇族贵胄，连别家的千金小姐都逊色了些，更遑论是一个卑贱的丫头。
云秀瑾沉吟道：“但女儿是亲眼看到的，那女子已改名为柳拂香，我已派人去云瑁总管处打听过了，云瑁说从华宴那夜之后，五皇子对她似乎很是喜欢，立即跟他要走了柳拂香，云瑁原本是想留在自己身边的，没想到让五皇子一眼相中。”
“相中了又怎么样？”穆宛心摇头，尖尖的小指翘起轻点她额头：“我瞧五皇子不过随意玩玩，图个新鲜，要过去当侍女丫头的，最多是个侍寝的丫头，比一般丫头身份高贵些，像她这样的女子，能明媒正娶立为正室？成为皇子妃？想想都不可能啊。”
“但他有了意中人，对别人究竟未必会看在眼里，他将柳拂香带在身边全无顾虑，说明皇上也是知晓这件事的……”云秀瑾的娥眉浅蹙。
“未必吧，皇上成天国事忙着呢，怎会对这些小事全都知悉？”穆宛心说：“其实娘早就知道，男人都是惯性，真正规矩的有几个？像这些皇子和官宦公子，私底下玩过的女人只怕并不少，凭他们的身份和地位，想找女人太容易，但绝对不会当真的。”
云秀瑾反驳她，“私底下的事，娘也知晓，皇家的规矩是不允许的，这是风气，不能乱，他们怎敢放在表面上呢？如今五皇子居然将这名女子带在身边，全无顾忌，尤其还带到了云公府，我不信皇上是真的一点都没听到风声，多少双眼睛，多少张嘴会给他送消息，皇上根本不必劳心费神，想知晓的事绝不会遗漏。”
她轻轻嘘了口气，“并且我瞧五皇子对她的态度，极是宠爱，她在他身边，侍卫下人对她的恭敬，就仿佛女主人的地位。”
“她究竟有什么厉害手腕，能迷惑得了五皇子……就凭那几曲泛泛的琴艺？也不过就是歌儿唱得好听些，姿容也尤不及你，那一夜的事我都记不清了，等找个机会，我倒要好好见见这丫头是什么角色。”云夫人穆宛心呆怔之后，眉梢之间掠上了几许肃冷之意。
云秀瑾没再说，注视窗边的某个墨纹白瓷花瓶，眼神也变得悠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