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说嘛!”蓝衣少女的心劲儿上来了,死活缠着不放。
“那你先回答我几件事,若肯坦白相告,我也会跟你说了。”冷溯安终于停住脚步。
“什么事,你问。”蓝衣少女爽快地答应。
“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我吗……我叫……蓝明月。”蓝衣少女迟钝着徐徐展开笑容。
“是从哪里来的,关外?”
“不是啦!我就是万历国的子民呀,生长在北方山隆城,不是南方,可能就长得粗犷些。”
冷溯安心想:“你也知道自己长得‘粗犷’?”当然没直说出来,接着问道:你是怎么进入这地方的,为什么要来这个男人才来的地方?”
“我都说过了呀,不会赌,只是好奇来瞧瞧热闹,我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待的地方,只要想来就来。”蓝衣少女拍了拍手,“至于怎么进来嘛,茶庙有个店伙帮我引进的,他是个熟人,我只要多给他些银子就行了。”
冷溯安终于停嘴,脸上的神色很微妙。
“行了,你问完了。”蓝衣少女开始凑近对方,俏皮地晃着脑袋,“如今该你告诉我了啊,绝不许食言!”
“我不食言,但也不会告诉你。”冷溯安悠然道。
“为什么啊!你想骗人?”蓝衣少女有点着急。
“回忆一下我之前的话,你回答得必须坦白,我才会跟你说……你答得一点都不坦白,随意敷衍了事,那我也无法奉告了。”冷溯安轻轻耸肩。
“我没有!你怎么知道我答得不坦白?”蓝衣少女坚决否认。
冷溯安笑了笑,缓缓说:“第一,你并不叫蓝明月,这就是你随口编的名字;第二,你也不是万历国的子民,你是从外邦来的……至于为什么汉话说得好,或许在你的国家跟我们通商往来,汉人较多,从小就学会了也不稀奇;第三,你绝不是茶庙一个伙计就能引荐来的,我问你的几件事,你尽都未曾如实相诏,何必又要求我回答你?”
凭此处的隐蔽,堪称与世隔绝,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伙计就能随随便便带进来的,他因为有云瑁总管相助,并还破费许多银钱,才找着门路,蓝衣少女的信口一说或许骗得了外人,却瞒不了他。
蓝衣少女呆了片刻,眼睛发亮,牢牢瞪着他,“你究竟是谁?”
冷溯安笑而不语。
“看来你不是一般人物啊!”蓝衣少女撇了撇嘴,“知道的还不少,之前在三和楼上看你普普通通,点的菜也寒酸,以为你就是个平民穷小子,没想到我完全估略错了!”
她的话其实在故意侃捏,就算当时酒楼上,冷溯安的容颜和风采已深深吸引了她,让她觉得他不是一般人,无论穿衣再普通,行事再低调,那人中龙凤的气韵还是矫然不群。
她猜测他应该是个什么官家子弟故意打扮成平民百姓出来玩的,第二次在赌坊见到他就更加肯定了,只不过没想到他出来玩还要第二次改扮,整成虬髯大叔差点认不出来。
“可我不明白,你怎么断定我是外邦之人,我难道跟你们长得不同?我瞧了你们都城的男男女女,也没觉得哪里不同啊!”蓝衣少女十分费解。
冷溯安见到她那睁得圆圆的眼珠,觉得这少女倒不像先前那么讨厌了,终于露出几分少女的天真可爱,唇角斜了斜:“眼光问题。”
“你的眼光,还是我的眼光?”蓝衣少女指了指。
冷溯安又笑而不语。
如今轮到蓝衣少女觉得他可恶了……
外场内持续着热火朝天的气氛,大家都亢奋得不行,有的脸红脖子粗,有的吆喝不断,有的卷袖子脱衣服,因为人太多,此处又是地下,空气流通得不够,所以整个场地显得十分燠热,外场的条件会差些,大家因赌得太投入所以才能忍了。
贵宾坊内则是截然不同的,有人端茶果倒水扇风,还有送冷水湿巾的,总之要什么样的待遇都有,外场无所禁忌。
所以平常或许看起来衣冠鲜亮的小商客老板,如今在这个场合也变得粗俗不堪,有的已是光膀子上阵,跟贩夫走卒没什么区别。
冷溯安继续赌了好几把,今天的投入尽都赚回来了,像他这样的高手,凭眼力耳力可谓占尽优势,加上今夜运气也甚佳,想赢钱并不难。
蓝衣少女就跟着他,另外两个女随从落樱与铁延星儿时而围在她身边,有时跑去别桌看热闹,她也不管,一门心思放在冷溯安身上。
“你好厉害呀!连赢了几把。”蓝衣少女眼中涌出了火辣辣的意味。
“小意思。”冷溯安淡定得犹如一湖死水。
“如今你有钱了,赚了这么多,可以继续下个大注。”
“不玩了,多了反倒无趣。”冷溯安将自己赢得的筹码木牌全收好,待会儿出去可以兑换银钱。
他犹豫要不要走,很想甩开身边这个叽叽喳喳粘缠不停的女子,如今也只能出去才能甩掉她了,无意之间一抬头,猛然目光凝滞。
此时从外场的门,户间被簇拥着走进几个人。
旁边围着的看装束是这赌坊的应倌汉子,其中某男短髭锦衣,看着比较有身份些,他却仍然只是个陪客,陪着正中一位年轻人。
冷溯安几乎怔住。
那个年轻人他认得,当朝虎符大将军谢瑏之子谢啸林!
没想到啊没想到,谢啸林温润如玉,风华翩翩的佳公子,是谢瑏三个儿子中最儒雅的,他居然也会现身于此间?
冷溯安的眼睛半眯了起来,突然觉得今夜不虚此行,原本想走的,当下也决定不走了,说不定还有好戏可瞧,走早了岂非要错过……
凭他的耳力,能在杂乱之中听清对方一群人说了什么。
锦衣短髭的汉子问:“给您空着九号坊呢,要不要立即过去,还是先到内堂喝几杯?”
“不,我今天不想玩这个,呃,我想去春海宫。”
“好啊,哈哈,立即给公子您准备去,保证让您十成十的满意……”锦衣汉子的笑声里透着丝丝会意的猥邪。
锦衣汉子与手下众人簇拥着谢啸林走入了内场。
冷溯安真的很想跟过去,直到内场入口处,两个彪形大汉的守卫把他给拦住。
“请客人在外面玩。”
“里面不能进去么?”
“若想进去的话,需要至少有我们一位坛主带领,这个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坛主?”冷溯安缓缓说:“烦劳去请你们坛主出来,无论哪位坛主都行!”
冷溯安终于进入了内场。
内场之华丽奢靡,着实让人吃惊。
外场好像是个闹市似的,热闹却嘈杂,各种摆设也不太讲究,形形色色的人却都尽显世俗的一面,最多就像个比较有规模的赌坊而已。
当走入内场……
顺着蜿蜒的通道越行越深,嘈杂似乎被隔绝于外,不仅越来越安宁,也越来越幽深与阴凉,甬道的确曲折,两边隔丈余就悬挂着明灯,灯火掩映在薄罩内,安谧而稳定。
明灯镶珠,华雅旖旎。
穿过了这条甬道后,豁然开朗。
外边是个豪丽的大厅。
大厅是圆形的,建造得颇为奇异,四面分了八道门户。
在每到门户之前有着巨大的廊柱,廊柱上边有雕纹,看起来较为精致。
大厅还摆设了一些座椅,四下挂了些壁画,此外并无其余累赘多余之物,这就是临时歇脚待客的地方,并不是真正的中心。
冷溯安对于此处的奢华风格倒一点不惊讶,他惊叹的是这地下建筑的面积之广,真是罕见,他是今天才得知在都城内还有如此豪华巨大的地下场所。
越来越好奇于销金窟背后的主人是谁,神秘厉害,看起来神通广大,能有如此大手笔。
陪在他身边的是一位“坛主”,并不是之前的锦衣短髭汉,是个高瘦的男子,同样穿着很华丽,年纪比之前那中年汉子小得多。
他们这里似乎有许多位“坛主”,每次接待的人都不同。
“请问坛主贵姓,我该怎么称呼呢。”冷溯安微笑着问了一句。
“敝人姓黎……”
“哦,黎坛主,多谢你引路,内场的规模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今天在下不虚此行了。”冷溯安在目光游动之间说道。
“得公子赏识,是弊处的荣幸。”黎坛主回应道。
他嘴上说得虽然客气,神态之间平和得很,并没什么谦恭之态。
“贵处的确是大手笔啊。”冷溯安的眼光不停环望。
黎坛主接口道:“既然您有云总管的介绍笺,我们是可以同意让您入内的,但想进入真正的贵宾坊,须是有明确身份的,并非一封引荐信就行,还得请您见谅。”
“春海宫在贵宾坊内么?”
“倒不是,在另外一处。”
“好,我就去春海宫看看。”
“进入春海宫一夕需付百两纹银,您若是在半个时辰内出来,可以折半,超过半个时辰便按着一夕的价格来算了……”黎坛主试探着问:“您确定要进去么?”
“可以,至于是不是超过半个时辰,等我进去看看再说。”冷溯安并没肯定。
“好,那就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