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珎眼神变得冷戾了几分,“你只是出来走走?那你穿这一身做什么。”
冷溯安忽然想起自己还是一身夜行人的打扮,并不是平常的穿戴,他随口说:“夜里不想惊动巡卫,穿这样方便些。”
冷珎嗯哼了一声,并不相信的样子,但这不是重点,他没有就此追问下去。
这时,万俟若雅睁开了眼睛,正式清醒过来了。
“皇上……”
她哑哑的叫了一声,似乎还想向对方按平常的规矩见礼,冷珎已温声道:“不必多礼,若雅,你觉得怎样?体内还有何不适?”
“臣妾……”万俟若雅哽咽,开口欲言又止。
“怎么样?”冷珎又追了一句。
“没……没什么,臣妾觉得没什么不适,就是还有些头晕。”
冷溯安脸上出现异样之色,若真中了什么还婴之毒,绝不会这么快恢复的,因为他还没为对方正式疗毒,冷珎就赶过来了,照说万俟若雅如今应还受控于毒性。
冷珎柔声安抚道:“太医很快就来了,你先忍忍。”
太医的确来得快。
圣旨之下,没人敢怠慢,太医院也是有守值的,在夜里都会随传随到。
因为是圣旨,太医来得比马还快,三个还没穿戴整齐的太医,入门之后一股脑儿跪地:“参加圣上……”
“起来,给雅妃娘娘看病!”
“是,是!”
太医们忙着来到万俟若雅身边,给她查验诊治。
最终的结果:“娘娘体内无碍,只是可能受了一些惊吓,气息与心脉不太稳定,臣等开点药方,请娘娘稍作调养,即可回复,皇上不必担忧……”
“行了,立即去开方配药,尽快熬好了拿来。”冷珎吩咐御医跟身边的太监。
等太医下去后,冷珎就对万俟若雅柔声说,“你先到榻上歇息吧,药可能还得一阵子。”
“皇上,您今夜怎会驾临的,臣妾惶恐。”万俟若雅挣扎着向他伏身,却让冷珎拦住。
“你如今顾好自己的身子要紧,其余的不必管。”
冷溯安已想退走了,如今父皇在此,雅妃娘娘的事就用不着他担忧了,父皇一定会照看好她的,然而父皇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万俟若雅身上,他也不好这时候悄悄退开,总得等父皇腾出心思时,跟他打声招呼。
万俟若雅的身子发了抖,摇头着哑声说:“皇上,臣妾……真的不是臣妾的错,臣妾也是想不到的。”
“怎么了?你怎么了?”冷珎还是温声和气地说:“先别激动,平和下来,有什么话都好好说。”
冷溯安在后边,他觉得万俟若雅的状态真的有些古怪。
但他没有表示什么,静观其变。
万俟若雅脸上无人色,苍白得犹如厉鬼,目光游移之间投望向冷溯安,仿佛在盯着一个陌生人,甚至在盯着很惊惧的对象。
冷珎说:“之前你是不是中了毒,还婴之毒?”
“没有啊……臣妾并没有中毒,谁说臣妾中毒了?”万俟若雅答道。
冷珎皱了皱眉,也转望儿子冷溯安,“你说她中毒了,所以想给她传送功力解救,她哪里中毒了?虽然精神不好,有些虚弱,但根本没中过毒的迹象,否则之前太医就查出来了。”
冷溯安的目光也移向万俟若雅,“之前不是你说的自己中了还婴之毒?”
“我哪里说过,五皇子,这就未免太空口乱言了吧,还是你想以此为藉口,故意隐瞒皇上?”万俟若雅的口风完全变了,变了,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像先前那么虚弱乏力了,有了一点力气,语调变得激昂了一些。
冷溯安目色微变,他想不到万俟若雅会说出这番话来。
冷珎盯在儿子身上,那神色更加古怪,将信将疑的感觉。
他问万俟若雅:“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他隐瞒了朕什么?”
“皇上,臣妾……”万俟若雅突然跪倒在他的面前,一双秋水般的双瞳中真的好似有水珠在滚动,“臣妾也不想多说,但这件事,让臣妾心中很不舒服,若隐瞒了皇上,是臣妾的罪过……”
“究竟怎么回事?你说吧。”
“臣妾说了,皇上不会怪罪么?”万俟若雅仰头望着冷珎。
在冷珎的眼中,她的眼神那么无辜,那么纯净,也那么可怜。
“你说,朕怎么会怪你?”冷珎一把扶起她,依旧还是保持着沉稳的态度,语声还是没有变。
“臣妾从前入宫之前,是跟五皇子相识的……”
“哦?”冷珎的神态并不太意外,似乎这件事他也知道。
“不过今天是臣妾入宫后跟五皇子第一次见面,起初是在太芳阁,其次就是在这里……”万俟若雅咬了咬唇,“臣妾今夜在盼着皇上,听说皇上要在御膳房连夜批奏折,辛苦于国事,也不敢相扰,没想到……先前五皇子突然到访雅风苑,他还是自己闯进来的……”
“是么?”冷珎的脸色终于有些变了。
他斜扫了一眼冷溯安,目中立芒闪烁,也不知是何意味。
冷溯安似乎看不出他的眼神之中究竟有没有责怪。
“臣妾当时真的十分吃惊,就在这里,五皇子他、他做了些举动,更让臣妾吃惊。”万俟若雅低垂头,身子微微的颤动,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愤怒。
冷溯安尽管很意外,却还是没有出言阻止与反驳。
他就这样全程静静的盯着对方,他所意外的是,没想到万俟若雅也会变,没想到她会变成他最不喜欢的样子……心中原先一份时有时无却淡然珍藏的温馨与美好,就这样被她自己冰冷的撕碎。
他见到万俟若雅气色微觉夸张,他觉得对方是装出来的,但这仅仅是他个人的感觉,在冷珎看来,是另外一番情景。
万俟若雅真的很激动,情绪流露得十分饱满与自然。
万俟若雅说:“五皇子的功夫很高,真的很高,他就这样闯进来了,臣妾毫无先兆,雅风苑外边的一众宫女太监都没发觉,臣妾当时见到他,很是吃惊,便问他突然来想干什么。”
“他怎么说?”冷珎问。
他竟然这时还能保持冷静,虽然目光中跳动着不一样的火花。
“他说……今夜无法入眠,想……想来与臣妾叙叙旧,臣妾比较惊慌,不管五皇子是什么用意,如今是在宫里,他这般冒失闯入是极为无礼的,尤其在深夜,更不成体统,臣妾就想叫他出去……”万俟若雅哑着嗓子,红着眼睛,“结果……结果五皇子不仅没出去,还对臣妾出手,可能他身手太好武功太高了,臣妾根本抵挡不了,当场就晕了过去,直到醒来,见到的是皇上您……”
冷珎脸上的神情有犹如被鞭子抽了似的。
万俟若雅低声道:“臣妾想不到五皇子会这般行事,原也不想说出来惹皇上您烦心,但今夜皇上突然驾临雅风苑,见到了这些情景,臣妾不敢隐瞒不说,在臣妾昏迷时不知五皇子对我做了什么……”
冷珎的脸皮升温了好几个层次。
“请、请皇上赎罪。”万俟若雅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又没做错什么,何罪之有。”冷珎努力维持平和,深深吐了口气。
万俟若雅低着头,已转为缄默不言,但她的泪水吧嗒吧嗒落了下来,落在地面上,站得近的人都能瞧见了。
冷珎终于回身面对儿子冷溯安,缓缓道:“你当前有什么想解释的。”
冷溯安居然笑了笑,“我何必解释,这些话,父皇你真的相信?”
“朕又凭什么不信?”
“所以这位雅妃娘娘是说儿臣深夜闯入雅风苑,是想对她非礼么?”冷溯安还在笑。
“朕是不大相信的,但许多事,颇为蹊跷,你不做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如何让别人信服?”
“您说的是什么事……”
“朕先前入内时,瞧见你与若雅十分接近,对,说的是你的动作,你的手臂是放在她身上的,她当时的确昏迷,你这么做,原因何在?”冷珎的语调不高不低。
“儿臣已跟您说过了,是雅妃娘娘欲服毒自尽,儿臣见她昏迷,急切之下就想为她输入真气缓和一下……”
“但事实上,她根本没中毒,太医已查过,若雅也根本没什么自尽轻生的念头,你这一番理由不成立。”冷珎冷冷地道。
“父皇,先前不说她是因为什么昏迷吧,就算她体内根本没毒,她那自尽轻生的念头绝对是有的……”
“五皇子,您为什么要以瞎话来骗皇上?”万俟若雅接口道:“臣妾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要自尽轻生?这话说出来,皇上您信吗?”
冷溯安的左手攒紧了几分,“外边的宫女太监一大堆,他们全都瞧见过的,宫女之前还被惊吓得劝雅妃娘娘别冲动,父皇不妨叫他们进来问问就是了!”
“好,叫他们进来。”
雅风苑的宫女太监们被传召了进来,结果,他们众口一词,根本没见到过雅妃娘娘的反常举动,先前一切都正常的。
冷溯安终于觉得有意思了,看来这是一场可怕的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