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冷溯安与扈公公在夜里来到了雅风苑,并且还是之前的那个内厅。
雅妃娘娘今夜被召到太芳阁去,暂时还没返回。
“五皇子是想来查什么线索?”扈公公的目光跟随对方,有些心神不定地问着。
冷溯安蹲身在地面上,一点点观察。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要给自己制造更多的麻烦,他当时竟然把白绫给撕碎了,还是以内力震碎的,那细丝散落在各处,别人根本连看都看不清了。
如果当时留着这个白绫,至少还算是个物证啊!
另外,还有那个“刀”,如果还在的话,应该可以证明万俟若雅是真的想要“自尽”过?
这一点他自己否认了。
万俟若雅的“布局”是事先安排好的,当时很快她就收起了小刀,关键是,那边根本不是真的小刀,是一支另类的头饰,就算别人在她身上发现,也证明不了什么。
根本不是可以证明能自杀的“凶器”。
所以,这一切都不是必要的线索,找到了也根本说服不了父皇。
想要扳回一局,必须拿出更有力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背后指使过她的人?
冷溯安手中拿着一根根残存的白丝,凝神思考。
“五皇子,这是什么?”扈公公忍不住问。
“白绫。”
“白绫?”
“当时她手中拿着白绫,作势欲自尽,让我夺过来了,我为了免后患,当时就把白绫震碎。”冷溯安抬手晃了晃,“这是遗迹……”
“遗迹?”扈公公忍不住接过一根白丝,还真的是白绫被震裂所遗下的碎丝。
但这些碎丝也说明不了什么?能当证据吗?
扈公公在犹豫。
可能因为散碎了,散落在地面各处,连找都很找,所以万俟若雅也没注意到,并没有让人来收走这些东西,这些当证物也比较牵强。
冷溯安只能怪自己当时没把白绫留下来,偏偏弄毁了,也真是冥冥之中的怪事,不过对方安排下这个引他入彀的局,一定是布置得很周密的,“白绫”就算遗留下来,能说明什么?
白绫并不是自杀专用,谁说有白绫就一定是拿来自杀的,在雅妃娘娘的寝室内也有锦缎白幔的存在,因为她并不喜欢满屋子都是锦绣华丽得令人眼花的装饰,所以素白的绫缎装点也都会加一些,就比如澜月公主送的大宛国礼“白鹤狷”也是纯素白的,宫里颇受娘娘们欢迎的“烟露白纱”也是淡雅之风,她完全可以说是自己屋里的东西。
先前没认真想过,如今冷溯安发现,这白绫其实应该就属于“烟露白纱”的质料。
扈公公试探着问:“五皇子,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不。”冷溯安拒绝。
正当扈公公忍不住头疼的时候,已见到冷溯安对他使了个眼色。
扈公公不得不佩服他的耳目之灵,因为他是其后才听到的脚步声,脚步声还比较远,根本还没声响,冷溯安已知道人来了,扈公公是在问出那句话之后才察觉有人来了。
“是不是雅妃娘娘回来了?”扈公公哑声念叨。
“是……”
“那咱们赶快撤。”
“不,先别撤。”
冷溯安又一下抓起扈公公,二人“嗖”地闪身而隐。
终于,有人进入内厅来,除了万俟若雅,还有一个跟着来的人赫然是彤花公主。
万俟若雅看起来有几分疲累,也并没说什么话,彤花公主却是兴致高昂,等说起来唧唧喳喳不停。
她们一进门,彤花公主就在说:“若雅姐,这件事我是相信你的,就是父皇他太偏向五哥了,哼,我看父皇也舍不得惩罚五哥。”
万俟若雅低声说:“你不信你五哥,却相信我?”
“当然啦!”彤花公主亲切地拉起她的手:“像你这样子的人,怎么可能说谎?我那个五哥啊,是男人,肯定花心得很,过去有女人,现在有女人,有过多少女人我们都说不清,风流倜傥,专会迷女人,你看连澜月姐都被他迷住了,他就知道撩,我才不信他。”
“唔……”万俟若雅也不知说什么,神态之间有些游离。
这些话当然被潜伏在暗处的冷溯安与扈公公听见了,冷溯安原本就没指望过彤花公主背地里会给自己说什么好话,因为他根本不在意这个人。
所以听了就当没听,淡定得很。
扈公公却听得皱眉头,他是不大喜欢彤花公主的,若非皇上对她宠爱,宫里喜欢她的人估计不多,因为皇上的宠爱,让每个人都得对她敬让几分。
大家都是看皇上态度办事的。
彤花公主轻哼了一声,“原先我以为他很专一的,其实啊,根本不是,他沾染过的女人只怕多得是,比我那个三哥四哥都风流得多。”
万俟若雅轻叹,“是么?”
“是啊!”
“你对他很了解?”万俟若雅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为什么不了解,当然了解了!”彤花公主根本不了解,听到了一些传闻,就信以为真。
“好像你进宫也并不太久,你跟你五哥常相处吗?”万俟若雅疑问。
“我就算不常相处,也处过多次了,凭我的判断力,还看不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彤花公主也不知道是真的自夸,还是别有语意。
万俟若雅实在看不出她有心机,觉得她说得每句话都是真诚的,真诚又盲目的自负与刁蛮倒是她的惯性,她不是不知道彤花公主的性子也很让人一言难尽,只不过在深宫之中,毕竟像彤花公主这么“真诚”耍性子的人不多,多数是心机重重各怀鬼胎,彤花公主还对她挺热情的,所以跟她算是谈得来的“朋友”了。
如今,虽然万俟若雅“陷害”了冷溯安,听到别人背后如此说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然而如今她没办法为冷溯安反驳什么。
毕竟如今冷溯安是“侵犯”过她的人,她还能为他说什么,真的说了什么,不等于自我打脸吗。
彤花公主接口道:“我父皇有没有跟你说,这件事怎么办啊?”
“没有。”
“啊?为什么。”
“可能还在查……”
“有什么好查的?事情不是明摆的吗?”彤花公主吐了吐舌头,突然冷笑道:“这事儿若让皇祖母知道了就好看了。”
“太后娘娘知道了吗?”万俟若雅似乎微微惊异。
“我也不知道,不过皇祖母最近可对宫里的事儿关心得很,应该会听到风声的……我父皇有意封锁消息,哼,他就是偏向着五哥。”
万俟若雅的态度古怪,并没出现过任何一丝的喜悦,几乎是担心太后娘娘知道的样子,但她什么都没说,默默低下头。
彤花公主又唧唧喳喳说了许多,唠叨了许久,万俟若雅终于都觉得有点不耐烦了,“天色晚了,公主,你也回去休息吧。”
“额,你累了乏了?那好,我也回去了。”彤花公主似乎还没看出她的异样态度,还安慰她:“发生这种事知道你不好过,但也别想太多了,还好并没真的出事,放心,我父皇就算偏袒五哥,皇祖母到时也会主持公道的。”
太后娘娘当然知道了这件事,她或许比别人都知道得早些。
当几天下来,冷珎并没有对儿子做出处置时,他就被太后娘娘叫了过去。
“珎儿,你也太不像话了!”太后娘娘一等对方来了就发飙。
“怎么了?母后因何事不满。”
“老五夜闯雅风苑,侵戏雅妃之事,此乃何等违反宫规的严重行径,为什么你不好好管教一下他,对此时打算不了了之?”太后娘娘质问。
冷珎也知道消息是迟早瞒不过母后的,在这个宫里,很少有什么事能不透风。
毕竟宫里的“有心人”真的太多。
“母后,您听谁说的?”冷珎慢条斯理,不徐不疾。
他相信不可能是皇后娘娘跑来放风,皇后娘娘没这个胆量。
别人也并不清楚此事,他只让身边最信任的扈公公来悄悄查办。
“你别管哀家是听谁说的,没有不透风的墙。”太后娘娘冷笑,“你是想包庇他,是吧?调戏父皇的宫妃,严重乱了伦理与规矩,若不严惩,这岂不是要后宫大乱了?他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眼中还有没有你这个父皇,有没有哀家存在?”
冷珎沉声道:“此事另有蹊跷,母后还请先冷静以对。”
“什么蹊跷?你是说,雅妃故意陷害他的了?他没做过?”太后娘娘的眼皮一撩,瞳孔中的光泽十分锐利。
“如今倒也并无定论……”
“雅妃不是你最宠爱的妃子么?你都不替她做主了?儿子就是再好,也绝不能纵容与姑息之,否则会让他越走越偏,将来岂能是个好的君王人选?”太后娘娘也不理会对方的解释,执意认定了冷溯安的罪责。
“若真是溯安的错,朕会处置他的。”冷珎缓缓说:“对于当前的状况,这件事并不简单,老五就算糊涂放肆,也不可能冒失到做出这样的事,这期间一定在哪里出了差错,朕还待细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