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过一番噩梦之后,云心懿暂时再也不敢睡去,心底的阴影还很浓烈,似乎只闭上眼睛,脑海之中还会闪现梦境中的那一幕。
面具脱离下的刹那,触目心惊。
她不想将可怕的敌人跟冷溯安联想到一起,哪怕一点点的关系都要切割掉,那不应该重合的景象,那不应该出现的画面。
天还没亮,不睡觉那做什么呢?当他提议下棋时,她就很快接受了。
“好吧,你会下棋?”冷溯安从前还没跟她下过棋,不知道她会不会。
“呃,其实,我不会……”云心懿吐了吐舌头,“但是你可以教我。”
“好啊!”冷溯安很乐意教她。
两个人就在灯下对弈,或许根本算不上对弈,棋艺有点复杂,基本都是他在教,她在学,两个人没有形成对手的感觉,他觉得云心懿有些心不在焉,思虑重重。
但这一夜很快还是熬过去了,因为她之前惊醒的那一刻,已经是长夜过半,又隔了不到半个多时辰,就是拂晓。
东方出现鱼肚白,天光慢慢铺洒开来,大地的黑暗化为乌有,希望与曙光接踵而至,只要黑暗过去了,似乎一起阴暗可怕的事就过去了,在阳光之下,人的心总会开朗些。
云心懿以清水洗了洗脸,走到后花园,冷溯安还是陪着她,此时早膳还没准备好,他们先出来走走。
晠云宫的后园是清净安宁的,花不多,草卉很多,有些鸟儿在树上啼鸣,啁啾低喃,清脆灵灵,清晨时显得分外活泼,这里养的鸟儿看起来似乎也很有贵气。
“好羡慕它们。”云心懿痴痴地瞧着,忽然说道。
“为什么羡慕?”
“觉得它们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没有什么心事与烦恼,什么都不必在意。”她似乎有感而发。
“你又怎知它们并没有烦恼,只不过在人的眼中看来觉得如此吧。”冷溯安淡淡笑着,“何况正因为没有烦恼,也很难体会到幸福与深情,人是最复杂的,也是包容万象的,你可以活得比谁都精彩。”
云心懿低声喃喃地说:“活得比谁都精彩……”
她也向往过这样,重来一世,爽爽快快的报仇,潇潇洒洒的生活,如今,现实多么坎坷,经历了多少次九死一生,当初的复仇计划还是没什么进展。
但现在进宫来了,情况比之前的要好些,当前在皇宫内至少还是安稳的,另外彤花公主等碍眼的人又不存在了,怎么说凶险都暂时告一段落。
就只是前途依旧未卜,取决于皇上的态度。
“是啊,所以不必羡慕它们,你若是一只小鸟,能体会爱之情深么?”冷溯安抬手为她轻轻把发丝捋好。
“也是啊!”云心懿浅浅一笑,“人之深情,只有人能体会到。”
“那么,我的情意,你体会到了么?”冷溯安眼神含笑。
“呃?”
冷溯安抱住她。
真是个突然的“袭击”,云心懿还没反应过来,就落入他坚实的怀抱。
“喂!停……停手……”她有些着急,这可不是在私人处,不是在寝殿内,是在花园,并且天光大亮,青天白日之下,他怎么能如此冲动。
“别这样!”云心懿慌得挣扎。
“有什么要紧的?不要挣,我就是想抱你。”
“我身上还有伤呢。”云心懿又拿出这个借口。
“不会伤到你。”
“你抱得这么紧,肯定会抱到我的!”
“别蒙我了,我知道你的伤口在哪儿,我根本没碰着。”冷溯安醇厚低沉的嗓音中,充满了欲,一股热气席卷而至,熏软她的耳根。
“真讨厌,昨夜下棋的时候你什么都没做,偏这会儿来……”云心懿羞红了脸,忙左顾右望,生怕花园里有什么外人经过。
一旦宫女太监之类的走到这里来,那岂不是窘死。
冷溯安昨夜见到她心事重重,心底当时也没什么欲望,想不到清晨出来后,他看到她迷离的眼波,莫名就窜起一股异样的火苗。
“放心,我不会碰到你的伤口。”他就在她耳边这样轻轻地说着。
随后,他抱着她,几乎可以说是拖着她,横着步伐从丛间转移到斜处丈外的假山后。
云心懿稍有点紧张了。
这假山不高,跟许多大户人家的花园里假山相比,是玲珑小巧型的,主要胜在各种岩石形状组成的“艺术性”,虽不巍峨,却别有风光。
当他们步入到假山夹径,也可以说是一个类似窄道似洞窟的所在,清亮之意,立即扑面而来。“在这里可以吧。”冷溯安在她耳边悄悄说,“没人看见。”
“不……不行……”云心懿窘红着脸,“没人看见也不行!”
“怎么了?”
“这个地方,这个时辰,不对!”云心懿抗议。
“没什么不对的,谁也没规定什么时辰什么光景。”冷溯安笑得不怀好意,说完重重就吻了下去,把对方还没继续喊出口的声音都及时地压盖住。
半个多时辰后,他们终于去用早膳,等早膳才毕,忽然有小太监来传旨,请五皇子到怡心殿见驾。
冷溯安也不知是什么事,就安顿了一下云心懿,匆匆奔向了怡心殿。
初一见面,他终于知道是什么事了,在听到父皇的第一句话:“你这些日子可曾见过澜月公主?”
“没见过。”冷溯安答道。
他的确也有日子没见澜月公主了,那次客栈的荒唐之事也不是最近发生的,至于她在黑水河山脉上被敌人怎样,他并没有瞧见,如今当然不承认。
“有没有见过溯阳?”
“没……他不是在云府么?”
冷珎的脸色沉凝,似乎笼罩了一团乌气。
“出什么事了么?”冷溯安试探着问。
“你看看这个!”冷珎突然反手一甩,“啪”的一声。
桌面上出现了一张奇异的字柬。
血红色的封面,手掌般长短,窄窄的金丝印镶边。
“这是……”
冷溯安拿了起来,心头隐约想到什么。
等他放下这封字柬的时候,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威胁的战书,冷溯阳、冷溯琦,彤花公主与澜月公主等如今都在敌方手上!
只不过,他的心情远没有冷珎那么沉重,脸上的神色或多或少是“装”出来的。
原本他也知道彤花公主与澜月公主的处境,只是有些意外,连冷溯阳兄弟倆同样都让对方逮去了。
“这是谁,究竟是谁?”他不动声色,只是喃喃说了一句。
“朕也在想,究竟是谁……”冷珎忽然昂声爆出,“什么人如此狗胆包天?朕还是第一次遇到敢来要挟朕的人!”
“黑风会?”
“黑风会的头领,难道不是邱家的人?如今他们都被关押在天牢了,邱府上也等于半封之状,有任何动静,高戎都会上报回来的。”冷珎不大相信。
“也只是儿臣的猜测。”
“看起来像另外一个敌人。”
“信笺是哪儿的,怎么就到了父皇的手里,谁送来的?几时送来的?”冷溯安对于此,更加好奇。
冷珎缓缓说:“是龙晖寅今早巡查时在皇宫北门外石阶处发觉的,至于什么人送到的并不清楚,对方应该是夜里将信笺抛到此处,行事之诡异飘忽,的确令人吃惊。”
“什么人能在皇宫外来去自如,而不被发觉?宫门外也是有守卫的啊。”冷溯安的语气里透出几分诧异。
当然,他倒并不是特别吃惊,因为毕竟在皇宫的宫门外,不是在宫内,宫门外是一片空阔之处,并没有其余的屋舍与任何住。那是一片空坦的广场石台,青松齐列,石阶迂叠。
宫门外都是有守卫的,平常人根本不能接近,也无法接近。
但接近宫门处,总要比在宫里容易太多了,对方倘若是个高手,想半夜偷偷来送一封信笺仍在宫门前,倒不足为奇,反正夜里守卫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远近各处。
“那么,父皇打算怎样?”
“三天后的皇陵山,朕还是想去看看的。”
“什么,父皇真的打算去?”
“是。”
“父皇乃一国之君,这样涉险,实不妥当。”冷溯安劝之。
“你真认为他们能制造出什么危险?”冷珎神色笃定而自信,“皇陵山虽不在都城附近,也是朕的势力范围以内,尽在朕的掌控之中,朕就是想亲眼去瞧瞧敌人如何落网的。”
“但是……”冷溯安终究还是担心父亲的,“信上所写,未必是真,三哥四哥,彤花和澜月公主或许只是不在都城,怎么就判定真的在他们手上?”
冷珎笑了笑,笑得很冷冽,“朕的直觉应该不会错,这封信是真的。”
直觉,直觉?
冷溯安不禁苦笑。
直觉,什么时候连皇上都要凭自己的直觉来判断事物了,父皇居然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冷珎缓缓又说,“但朕也不会凭空论断,很快,会有人送消息回来的。”
冷溯安点了点头,这倒是还靠谱,他相信父皇手下庞大的“消息秘栈”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反馈,确切探知三皇子与四皇子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