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叶桓萧与杨尔旄都走了,大家都散了。
这个小石屋并不是安睡落脚之地,只是他们的碰面所在而已,密议过后,便各自离开。
冷溯安当然仍是盯着黑袍客,别人他不关心,对黑袍客一定要紧盯,这个人如今是最关键的,他还在想着什么时候行动?几次冲动想对其下手,然而还是忍耐了下来。
若暗中跟下去,会不会发现他更多的秘密?如今对于冷家皇族所不利,黑袍客的手段是飘忽莫测的,冷溯安都不能完全自信地保证一定能化解得了他的手段,并不是抓住他就能解决一切,很想探知他在宫里究竟“布置”了什么,这或许是当前最要紧的事。
所以决定继续忍忍,甚至跟着他一天看看。
他果然看到自己想看的了。
黑袍客等走出小院不久,在黑暗中绕行一阵,其实并没走远。
他似乎也在观察叶桓萧等人的举动!
叶桓萧与杨尔旄是真的走了,去往另外的院落,冷溯安突然发觉他们的打扮都好像是邱府原先的杂役男丁,莫非他们是以此种身份混在府上的?
他们去的地方是后杂院,与小石牢稍有距离,因为小石牢是府宅内最靠偏的角落。
终于,这里变得空无一人,寂静如常,然而黑袍客又回来了,回来了!
他为什么还要回来?
冷溯安跟随到此,终于发现自己没白费的耐心,说不定还能看到更多的有趣的秘密,对方的行动比较反常。
按说他们都表示要走了,他却杀了个回马枪。
终于,他发现黑袍客重发小石屋,又搬动地下的机关,所以他第二次跟着对方进入地下销金窟。
随后来到了空荡荡的外场,黑袍客神色都看不见,却忽然喃喃自语起来,从他的语气里听出那隐隐约约的得意之情。
“邱景昱这个呆子,你们都估算错了,哼,呵……”
冷溯安睁大了眼,近乎屏息。
黑袍客走到最靠尽头的石壁之处,站在个位置前,然后,他缓缓伸出手,按在其中某块石头上,又抬起拍了拍,用力仿佛不是很大。
但他竟不停的拍了下来,接连拍了几十下,并且从最初的轻微变成越来越快,越来越沉。
冷溯安暗暗好奇,明白这个用意必定不小,静观其变就好了。
果然,“变化”来了。
在石壁的上方某处,随着他的拍打,隐隐约约想起了轰隆之声。
接着,又过了一阵黑袍客的拍击终于停歇,上方的响声亦变得更明显,随后,石壁整个在移动,移动……
冷溯安终于开了眼界,原来这地下销金窟不是没有机关,只是更精妙更隐蔽。
让他接着意外的是,虽移动开来,并没有什么洞口跟入口,仅仅是一块,一小块凸石,就好像抽屉被拉出来般凸了一块小石板。
黑袍客似乎颇为振奋,立即飞身而上,在小石板放着东西,因为距离稍远,这东西太小,冷溯安没瞧清是什么,但根据那大小猜测不可能是什么珍宝金银之类的,那石块真的很小,能放得下什么呢?
当黑袍客拿起之后,他终于明白了,那好像是纸卷!羊皮纸卷之类的。
冷溯安内心一动。
他很想再靠近些看得清楚点,因为真的好奇那纸卷上的内容,他觉得一定是关系重大的。
还是忍耐住了。
黑袍客很厉害,绝不是一般的高手,也只有他能跟踪对方到现在而没被发觉,换了别人根本做不到,就算是他也得很小心很小心,否则必定落入对方到耳目。
如果他想走近,除非是挑明了露面了,还想无声无息的隐藏?已不可能。
黑袍客将皮卷拿在手里,瞧得很认真投入,并且翻来覆去的瞧,随之,他仰头大笑了几声,是一种抑制不住的放纵与得意,好像把什么珍宝捏在了手里。
终于,他退回远处,冷溯安见到他把那块皮卷塞入到自己的袖子里。他又开始拍墙,击石,直到许久后什么的石屉缩了回去。
冷溯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机关看来很精巧,虽然麻烦是麻烦了些,但外人绝不可能识破的,因为他跟高戎也搜过这里,高戎搜得更仔细,当时也让人在是比上一寸寸敲击,试探里边是否是空心的,是否有暗道、腹壁的机关。
可他们都没有查出来。
这个石屉是在高处的石壁上,并且可以看出藏得很深,占的空间亦极小,因为那一张皮卷平放在上面,就算比薄纸厚一点,也根本占不了什么地方。
另外这个开启机关石壁的方式,别人最大敲十几下,哪里会不停的敲击?黑袍客想必已深知它的窍门,若不是拍击这么多次,并且每次的力量还不同,是根本打不开的。
怪不得他之前跟叶桓萧等人一起下来时,总说这里不可能发现什么,因为已经搜遍了,原来是他的故意之词,不是没发现,是他不想让对方知道。
等叶桓萧邱景伯等人走了,他背着折返回来,有点老狐狸的狡猾。
终于,黑袍客又悄悄出得地道,出得小石屋,甚至离开了邱宅。
冷溯安还在跟踪,来到外面之后,他暗中放了一个讯烟,继续追下去,他想探知对方在城里还有什么党羽,以及其他的巢穴。
黑袍客终于来到了第二个目的地,军侯府。
这让冷溯安吃了一惊。
军侯府是毗邻于皇宫的,在皇宫西门外的方位,戒备也十分严密,因为军国侯楚天奉是万历国的重要人物,掌管国内的军器库。
他的身份地位比较特殊,他不参朝议政,所在府地独为一隅,别人管不了,能管他的只有当今皇上冷珎。
他的府地连接着万历国军器库,实为要区重地。
冷溯安内心狐疑:“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
想起来一阵寒意。
黑袍客不可能连楚天奉也买通吧!
他怎么会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完全无法置信。
他认为是不会发生的,因为凡是朝中最重要最关键的职位,父皇冷珎会指派最信任的人,这样的人不可能被收买,冷珎何等精明,他选的人万无一失,否则他的江山怎么能稳定了局面这么久?楚天奉的家身都系于万历国,若一旦背叛,下场将会惨不忍睹,他没这个胆子,谁也不会想弄到自己身败名裂人亡。
从发生了邱怀麟事件后,冷溯安就有点动摇了,邱怀麟本身也是个最不可能背叛的人,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的下场?楚天奉的忠诚度原本是跟邱怀麟不相上下的。
黑袍客已悄悄潜入军侯府,并奔向后宅。
冷溯安丝毫不落,仍然跟得紧紧的。
宅内的巡守护院个个精明强悍,并且在夜里巡得很勤很频密,也亏是他们,换了别人根本连府宅边都挨不上就被发觉了,可怜对方今夜遇到了超乎想象的高手,竟然可以把这样的巡防当成摆设。
如此深夜时楚天奉当然是已安睡了,他奔向后院是想找谁?
后院很大,建筑很硬朗,没有二层以上的楼阁,基本平房,青砖灰瓦,也不华丽,但看起来另有一种极缜密的风格……说不清是什么,总之让人觉得格外与众不同。
这仅仅是不华丽,并不是简陋,事实上,此种建筑风格会给人以极大的安全感与沉厚感,其实整个军侯府面积并不大。
黑袍客来到了一栋看似别院之处。
附近正好有巡夜的,穿着黑白相间衣衫,足蹬黑靴、腰悬佩刀的后府卫士走过。
他们都是统一服饰行动整齐,看着是训练有素的样子,比邱府的护院侍卫整齐多了。
黑袍客稍微迟了迟,先隐伏在屋檐上,等这一拨巡守人员走过去,他才轻轻跃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后方还有人在盯着他!
别院内并不是黑沉沉的,正房里还亮着灯火。
当他来到门前,轻轻敲了敲,很快门被打开……
冷溯安照例还是找到后窗边捅破了一点点窗纸,往里边探看。
接待黑袍客的那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年轻男子!
他白净的脸皮,清瘦的面庞,修长的上身,然而,别人看不清他整体有多高,因为他是坐在木椅上的,这木椅很特殊,还带滑轮,竟然是特制的轮椅。
这个年青人面色苍白,似乎许久不见阳光,眼神沉恹恹的并无任何朝气。
冷溯安内心微惊,他认得这个年青人,是楚天奉的第四子楚云淳,楚云淳因患了怪症从小就瘫痪,下肢失去行动能力,多年来都是坐在轮椅上的。
就的因为他的残疾病症,大器难成,其父对他渐渐失去了重视,楚家最得宠的儿子是老大和老二,老三夭折,他跟老五一个残疾一个平庸,在家仿佛成了吃闲饭的。
冷溯安怎么都没想到黑袍客会来找这位楚四公子,他们竟然认得?
楚云淳开门把黑袍客放了进来,死气沉沉的眼神才产生几分光芒,脸上也泛起期待之色。
“怎么样?”他张口就问。
“我找到了。”黑袍客笑得平缓。
“找到了?找到了?”
“没错。”
“给我看看。”楚云淳激动地说。
黑袍客徐徐伸出手,手上是那羊皮卷。
楚云淳一下就抓到手里,看着羊皮卷上绘的精密纹络,苍白的脸上出现几分红晕,眼神中冒出灼热的光,喃喃地说道:“这个的确是当年的遗迹,是当年的遗迹,真的在那里。”
黑袍客见到他紧紧抓住着的手背,眼神转闪,“你想要这个么?”
“想,当然想!”
“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再帮我弄几批。”
“啊?”楚云淳的脸色立即变了变,“你还想要?”
“没错,我需要更多,当前的不够用,我得有更多在手里才能安心。”
楚云淳深深呼吸,“不可能,前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才恰好弄到,你以为次次都如此容易?那军侯府都该被拆了!”
“你总会有办法的。”黑袍客忽然出手,一下子将皮卷夺回手里,冷笑道:“咱们可没什么交情,你也知道,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
楚云淳的嘴唇微微发抖,眼睁睁见到被对方抢了回去,还是盯着那皮卷不放。
“怎么样,自己做个选择吧。”
“好,你等等,我再想想办法……”楚云淳的眼神中泛起了痛苦之色,略为低头。
“可以,我的限期不长,十天,十天内你能办到,这东西就是你的。”黑袍客的语气似也缓和了下来,还透出了笑意,“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