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四城跟陆曼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
互相对视了一眼，什么都不能做，两人都感觉到一种无力。
收了文件，医生让他们在外边的座椅上等候：“手术时间可能会很长，你们放心，现在我们医院的专家，很多都参与过这次手术的讨论。”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陆曼扶着陆四城在门前的座位上坐下，整个人都木木呆呆的。
陆双站在一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他。
“爸，要不我先回去了？你们在这里等吧，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晚饭等会儿我给你们带。”
陆四城没什么心思，他是知道陆双在这里坐不下去的，也懒得跟她说，直接挥手让她爱干嘛干嘛。
“放心，你妈妈都想好了的，手术，就看医生的，你也不要胡思乱想。”陆四城看着陆双走远，不禁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的。”
陆曼知道他同样是不好受的，在这一刻，他们坐在一块，都是为着一个人担心着。
在椅子上实在坐不住，陆曼偶尔站起来来回在走廊上走动。
太紧张太害怕，让她惊出一手汗，她不得不将沾汗的手掌在裤袋上摩擦着。
不远，两个保镖站着，不时看他们一眼。
出了医院，陆双感觉外边空气清新了不少。
在里边太压抑了，陆四城苦着脸，陆曼也一样，她真的是做不到一连几个钟都像他们那样。
外边的太阳一晒，风一吹，陆双撑着伞，去了一家有空调的奶茶店，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喝又凉又甜的奶茶。
暑气消了不少，手机里的段子也看得她咯咯咯地笑。
妈妈杨雨打来电话的时候，她还没有从段子里抽出身出来，笑了一声。
“喂妈，什么事？”
“什么事？你爸呢？我打电话他总不接，他是不是去哪里逛去了？让你老实看着你爸爸，你是不是当我说的耳旁风？”
一句一句的问过来，听得出她之前可能打得没了耐心。
想着她将陆四城从酒店带到医院，什么都没顾得上，陆双哭笑不得。
“妈，我爸都多少岁的人了，我看着他干嘛？爸应该是没带手机吧，急急忙忙的……”
“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出去了？”
“姑姑正在做手术，突然就危险了，他在医院里边等着消息呢。”
杨雨闻言，松了一口气，但是又想到刚刚陆双的笑声：“你现在在哪里？干什么呢？怎么不跟你爸在一块？”
“我出来透透气，喝杯奶茶。妈我找着工作了，住的地方也在看了，到时候就爸爸回去，我就在这边待着了。”
陆双眉眼有掩饰不掉的喜意，“你一定不知道我今天抓着陆曼什么把柄了，感觉我的好日子都要来了，妈，这次我来S市真是来对了。”
……
陆曼背着身子，往手机上输入几个字，又删去，又输入。
说不上心理在想什么，一团乱麻的，重来复去，她才在短信上发了确定。
手机刚刚放下，便是一震。
南宫羽回短信回的很快，短短数字：“忙，不能过去了，洪阮快要到了，医生说会尽力，你放心。”
“谢谢。”靠在墙上，陆曼长吁了一口气。
十多分钟左右，洪阮果然找上来了。
“洪医生。”
“陆曼，你妈妈已经进了手术室了啊。”
挠了挠头，洪阮极力想要安慰她，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你在这里等着吧，里边有我的老师跟师兄，我打一声招呼，可以进去看看。”
“曼曼，这位是……医生？什么医生？”
陆四城过来S市之后，对负责陆青城的医生，是打过照面的。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医生，他没有什么印象。
“啊你好，叔叔你是……”
走过来的陆四城一脸疑惑，洪阮看到他，朝他点头，“我是陆曼的朋友，是医生，姓洪，不过不是这家医院的。”
“洪医生，这个是我的舅舅。”
“原来是这样，那我先跟医院那边报备一下。”
呼了一口气，洪阮觉得有些棘手，对自己能不能进手术室，还是有些拿不准的，不过有南宫羽这个前提，相信难度不会太大。
陆四城对洪阮一无所知，但见他有心，也很感激：“那就谢谢医生了，我妹妹她……”
说到这个，他的眼睛便有一股酸涩往上涌，声音都哽咽了。
洪阮离开后，陆曼扶着舅舅坐回到位置上。
“舅舅若是感觉累，就回病房那边躺躺，这边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在外边等着也是等着。”
“你妈是大手术，我睡也睡不安心，在这里还可以陪着你，你好好坐着吧，不要想我怎么样，我知道该怎么做，实在累了我自己会过去休息的。”
陆四城没有肯休息，执意跟她一直留在这里。
洪阮那边动作很快，弄到了证明许可，也换上了衣服鞋子。
他在门口让他们安心，自己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内正在严肃地进行手术，执刀的医师是他的师兄，站在一旁指导的，是他多年前的老师。
内线不久前刚刚打来，所以对洪阮进了手术室，除了个别的小护士，基本都是知道的。
“老师，有没有我能帮的上忙的？”
“帮忙不用，你先看着。”师兄的动作很稳，就算是洪阮进来，他的手也没有乱动过。
之前方平那边给他传过资料，现在看到手术室的显示器的显示，洪阮觉得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遭。
外边陆曼焦虑地等待着，不知不觉，天也已经黑了。
脖子酸软，整个人都提不起劲，陆四城年纪比较大，又有旧伤，那就更加有气无力了。
朝着不远的那两个保镖招了招手，陆曼对他们说：“麻烦将我的舅舅送到病房那边休息一下，他的情况不好，给他倒一杯水喝了，让他躺着别乱动。”
“好的陆小姐。”
“那曼曼，你妈妈这边有情况，你要马上告诉我。”
陆四城知道自己的情况，也不好硬撑添麻烦，年轻人的精力还是比他强很多。
一个保镖送他过去病房那边，剩下的那个，还是站到原来的那个位置上，看着她。
洪阮一直没有出来，手术室上方，一直是正在手术中的字样。
这里只剩下她了。
陆曼想着这样不是办法，索性还是拿出手机看资料。
屏幕里密密麻麻的信息，想要心无旁骛，但看了好几分钟，才将里面一个页面的看完，用了时间，还没有彻底看进去。
焦虑，不安，又将她拉回到走廊上，她在手术室外边的走廊走来走去。
帆布鞋落下地面上的声音很轻，一时间，过去陆青城对她的好全都从脑子里冒出来，每天做饭，每天在家里做手工，每天地跟她一起搂着看电视……
南宫羽过来这边，看到的就是陆曼似乎失了神一样，机械地在走廊来回走动，甚至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都没有发觉，一股脑就朝着他撞了过来。
她后退了一小步。
“怎么样？痛不痛？”南宫羽正要伸手去摸她的头。
陆曼却又急急连退了两步，眼角还有湿意：“羽总，你来了。”
南宫羽走到座椅上坐下，伸直了两条腿：“刚刚处理好公司上的事，就过来看看。”
实际上，是这边看着的保镖给他发了图片，陆曼不安心的图片。
看来洪阮的到来，不曾对她产生什么大影响，他是一名医生，不可能骗她，是站在客观事实上的。
虽然不在场，但南宫羽大概能猜到他对她说了什么，都是医生惯常说的，可是家属们终究是没有办法，除了等，还能怎么样？
“要不要过来坐着说说话？”
陆曼摇头：“不了羽总，你要坐就坐着，我不累，走着挺好的。”
南宫羽没有再说什么，觉得自己这样说，是说服不了她的。
于是他，就静静地看着她。
女人双臂相互抱着，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曼每一次走动，都能感觉到男人无所不在的视线，他在看她。
他无时无刻不在看她。
那视线好像刀一样，刻在她的肌肤之前，提醒着她，也呼唤着她。
“羽总，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陆曼转身去看南宫羽。
他是故意的，根本不理会她自在不自在。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在我眼前来来回回的，我不看你看谁？”南宫羽说的理所当然，陆曼一下子也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他。
总归就是，因为你动来动去，我才看你的，若是平常，哪个看你。
不理他，当他不存在。
陆曼自己想自己的，自己做自己的，还是来来回回的，她发现通过走动，能忽略的东西还是很多的，尤其是专注起来，连一旁的南宫羽看着她的事，她都不太介意了。
只想等着陆青城出来，安全地出来。
女人逐渐地不在意了，南宫羽靠在座椅上，有些犯糊涂，又有些累。
可眼中再多的血丝，到现在也闭不上眼，看着焦虑的陆曼，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她有舅舅，还有个他。
之前，很久以前，洪阮还在国外，大雨滂沱，他淋了雨，一个人地在门外等候，无论是靠着墙，坐着凳，还是走来走去，都不能掩去他心中的绝望。
一个门以内，他的妈妈躺在手术台上，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人愿意施以援手。
满鼻子都是水汽的味道，外边电闪雷鸣，心中热血也逐渐冷却，落在身上每一道雨水干了，每一道都像一把刀，生生在那晚上活剐了他。
如今，十几年过去，凝视着陆曼，他还是有些气息不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
半个钟，一个钟……
门上边的手术进行中的灯灭了。
戴着消毒帽，拿开口罩的年轻医生出来。
陆曼立即飞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