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陆曼没有告诉陆青城，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黄小明在车里玩着手机，她自己开门下来，敲了敲车窗：“回去小心点，我在行李箱里边塞了好多椰子，小明姐你们多拿几个，B市那边的椰子挺甜。”
手里拎着五六个椰子，套了一个大袋子。
“陆曼，沉不沉？你拿的动吗？”
见黄小明二话不说就要下车，陆曼拦住她：“不用不用，这没几斤，真的，你看。”
她拎着袋子很轻松，示意不用她帮忙。
“那你快进去，医院有空调，站在外边可热，这日头猛的。”
黄小明有些不耐的啧了一声，瞥了瞥窗外的大太阳。
那翻白眼的小眼神很搞笑，陆曼点头跟他们说再见，进了医院。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在B市多留几天，我记得方平好像说过那块沙滩还是旅游胜地，许多新婚情侣都是去那里度蜜月拍婚纱照来着。”
从被窝里被电话叫醒去上班，室内是空调的阴凉，走出去那种感觉真的是热透了，还以为能休息好几天的。
黄小明有些埋怨，又有些不解，懒洋洋地躺在座位上，那姿势……
李凯：“那下次我们一起？”
“一起？干什么？”
李凯：“去沙滩。”
“哎，不对李哥，我们去沙滩做什么？现在我在跟你讨论老大的事，这终身大事可不能马虎，尤其是事关老大，我们更要打起十几分的精神。工作是忙不完的，这两人一忙完那边的工作，想来都没有时间温存，也不知道是陆曼的问题，还是老大的问题。”
黄小明没有一刻是闲的，不是嘴巴动，就是脑子动，现在又没头没脑地猜测。
“老大没有问题。”
话题转移到不知什么地方去，李凯坚持原则性问题。
黄小明登时乐了。
……
“这么早回来。”
陆青城刚刚午睡醒了，看时间，不过才四点半，她比她想象中的要早回来。
“是啊，忙完工作就想回来了，妈，下次有机会，不，等你身子好一点了，我们也可以去B市那边的沙滩逛逛，这么热的天，那边的风很大，风景还不错。”
陆曼将手中的袋子放在茶几桌上，“你看，我还带回来许多椰子。”
“好几个了，你这样拎着不重？”
陆青城从床上坐起，见那袋子鼓鼓。
“下次别这样麻烦，你知道我不太喜欢吃这些，你好好回来就行了。”
额头有些痒，陆曼拿开额头上的发，笑：“吃着的时候觉得挺甜，从来没有过的甜，妈你先试试，我带回来多，护工护士还有给你主刀的医生我都准备了，不过他们的都还在路上，我让那卖椰子的老板给我快递了。”
“对了，水果刀哪里来着？我记得好像是在茶几下边的抽屉，妈我跟那边的老板学到一项本事，拿着水果刀就能在椰子上边戳一个口子，以前少吃，都没有兴趣在上边研究来着。”
对她们这样的家庭，水果都不便宜，尤其是椰子，H市在内陆少有椰子，价格也就更高。
而且吃这个还要季节，就算是应了季节，因为不懂，所以挑的都不甜。
说着，陆曼就去茶几那边拿水果刀了。
“我不急着吃，曼曼，你先坐下来，来回飞机你应该累了，给小南打没打电话？上次他来的时候我没有准备，都没有跟他说几句话，现在我身体好些了，就想多见见他多了解了解他……”
拿着水果刀的陆曼心里一顿，从茶几那边起来，她过来挑椰子，若无其事般：“妈你怎么想到要见他，他工作也忙，三天不见两天的，我也很少联系他。如今外地人在这边找工作也不容易，他天天都要应酬……”
女孩子挑了一个椰子，静静地拿着水果刀尖的一端去戳，额头上的发没有绑地太实，有的掉落下来，为她添了几分婉约。
陆青城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看来看去，都觉得陆曼有些不对，眸眼似乎含着以前从未有过的风情，眼角开了不少。
心里空荡荡的，甚至因为心中的某种猜测，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了。
细长的手腕被她抓住，陆曼被她吓了一跳，弄着椰子的刀一划，就划到另外一只手上去。
有点疼。
长长的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流出来。
陆青城没有注意，她拉着陆曼：“曼曼，你是不是跟人家做过了？”
脸色一变，陆曼强撑着不让自己眼神闪烁：“妈，你说什么？”
她将受伤的手放在身侧，不让陆青城看到。
“你别回避我，曼曼，你老实说，跟他做过了是不是？”
“妈！你在想什么了，什么做没做的？”
喉咙发酸，陆曼想了很多。
陆四城早就回H市去了，外边的保镖不可能让陆双进来，不会有任何人告诉她关于南宫羽的任何事，现在她说的都是她的猜测。
是南宫羽来得太少让她感觉到不对劲？还是因为她的态度？
“别想瞒我，你舅舅都告诉我了，你这傻孩子，我是你的谁你说？是你妈！之前跟苏南分手不说，到现在，你还推三阻四不肯说实话，你说说，准备要瞒我多久？”陆青城按着她的手腕，从她的力度能够感觉到她的愤怒。
毕竟曾经，两个人是多么亲密，母女相依为命，再苦再难都过来了。
所以察觉到“苏南”不是苏南，又从陆四城那边得到真相，陆青城才会愤怒。
现在的社会太乱，外边的迷惑太多了，尤其是女孩子，想着以前看到的那些新闻，她就一万个不放心。
她给了陆曼一次机会。
生怕她情绪太激烈从床上下来，陆曼不顾她用力攥着她，向她走近，坦诚。
“是，上次来S市，我才发现苏南不对了。他早就结婚了，在中学时期，妈，你那时候什么情况？跟这样的你，我没办法开口。别人骗我我认了，但我不想失去你，你别生气了，医生说过你不能激动，手术好不容易成功了，我压力也很大，既怕你发现，又怕陆双对你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说着说着，其间那些心酸苦楚都满溢了出来，让她半点喘不过气。
房间里都是陆曼的哭声，呜呜呜的，压抑着痛苦着。
陆青城静静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松了陆曼的手。
看着跟前的女孩儿，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有点难过，又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这个医院，这个房间，还有你说的工作，那个所谓老板的安排，这次出差，是不是都是假的？曼曼，你背着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就算是为了我，说为了我的那些理由，都不能掩饰事实，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不自爱了？”
“以前我教你的，你是不是都忘了，你忘了村里那些人怎么看我的？别人不在意，你不能不在意，你这样子，还有谁会要你？”
陆青城一字一句，话语似刀。
陆曼不停地抽噎着，几次以为自己就要这样死去。
跟前这个是她最亲近的人，一字一句，她站在妈妈的角度关心她问她，她不能反抗。
陆青城很生气。
她不是没有生气过，但这样子的生气，很少。
她们一直都是埋着头做人的，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一样。
流言蜚语，玩伴们异样的目光，她不是感觉不到。
她比任何人都要敏感，所以每逢到异样的眼光落在她身上，她感觉都像被刺刺着一样，不自在。
直到有一天，她醒悟过来。
别人的目光，别人的想法，都是他们的，不是她的。
她自问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她生下来，这是错？
陆青城选择将她生下来，也不是她的错。
可那一群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不停用言语，目光，行动肆意去批判她。
陆青城的压力比她还要大，陆曼感觉得到，她的存在是陆家的耻辱，陆四城一家对她冷淡。
那时为了不让她成为黑户，陆青城忙上忙下，过年过节让她拎着东西去村长家，去陆四城家。
陆青城一路从那种眼光过来，对于她的话语想法，身为她的女儿，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只是对于这样的言语，之前想着总会瞒不过，但不是现在这种情况，她觉得难受。
陆青城没有说错，她就是不自爱。
可她从来没有为过去的事后悔过。
陆青城得到脑部医院接收，手术成功，有最好的病房，有最好的医生，还有能力最好的护工照顾她。
她活着，以后好了还能健健康康得活很久，这就足够了。
H市的人半点帮不了她，这么久了，她也是这样过来的。
忍受着舅舅一家的羞辱，暗地里使绊子，远离了他们，她感觉很好。
陆曼慢慢止住了哭。
给她塞了好几张纸巾，陆青城脸色也不太好：“收拾收拾，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吧，曼曼，在S市我们也没有熟人，现在我感觉也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回H市了，你舅舅也答应会将我们家的房子退租，我们回去好好过日子，过段时间若是能相亲相到合适的，你就结婚。”
攥着手里的纸，陆曼抬起头来：“回H市？”
“对，明天早上我们就回去，曼曼，你要清醒点，离开这边，到时候若是相上了哪个，做做手术，掩盖过去也能好好过日子。”她在劝她。
手被划伤的位置一下一下地疼，疼得她难受，疼得她手脚冰凉。
陆曼离开病床，身子渐渐坐直，她有些茫然。
“妈，你是不是有时候，还是会后悔生了我？有了我之后，感觉很苦吧。”
“你在说什么？”
“我不会回去的，不想再回那个地方。”
她擤了鼻涕。
“这么多年我受够了，也不想相亲做手术欺骗谁，大不了一辈子不结婚。”
这是她妈妈，坐在白色的床上，因为哭了很久，她看不大清楚她。
“你若是想回去，你可以一个人回去，是，我是跟了别人。有舅妈陆双在，你以为她们会放过我？我累了，尤其是这几年，你以为我有多好过？别人可以不理解我可以骂我，妈，独独你不可以，我是你女儿，别人关我什么事？你要知道，你说我一句，不管你是真心还是故意，那感觉都是别人的数十倍，太难受，太心寒了，你不能这样对我……”
怎么可能回去，就算是陆青城，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