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笼上来,楼里的伙计都喝醉了,孟悠然便安排着他们到客房睡下,等酒醒了再回去。
王妈直道老板心好,人善良,孟悠然摇摇头,不甚在意。
此时,大厅里,也仅剩下她和白云溪、阿蓝三人。
白云溪望了望从窗户口照进来的月光,道:“今晚怕是不好熬,悠然,你忍着点。”
阿蓝端过来一碗黑沉沉的药汤,孟悠然知道这药有缓解疼痛的作用,但即便这样,那痛楚依然从四肢百骸传过来,直达心底,让她心口痛的更厉害,当痛到极致,她不知道身上到底哪里疼,因为身上的每一处,没有不疼的地方。
孟悠然接过,仰头喝光了那些药,她问道:“白大哥,我之前给你说过,我脑海里有一个意识空间,里面有一个叫影的东西,它和我息息相关,不知这一段时间怎么了,我竟是无法打开空间大门,而那影我总觉得像被困住了一样……”
孟悠然从来就没对外人讲过她身上的秘密,她醒来后就对白云溪坦白了一切,因为白云溪是她的大夫,对于病情她没有理由隐瞒。
白云溪沉默了会儿,终于说道:“那影怕是和幽冥珠有关,其他的,我还没有弄清,在没弄清楚之前,我不敢冒然下结论。但这幽冥珠的珠灵在你体内,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彻底让你好的办法,就是把它封印。”
“那如何封印?”孟悠然想着若是能够简简单单的把它封印在她体内,白云溪也不会愁成这样了。
白云溪没有说话,沉默一会儿,忽然抬头说道:“快了,下个月的十五,你就不必忍受这般痛楚了。”
“真的?”孟悠然满眼欣喜,她才要问白云溪封印的方法是什么,就感到心口一阵抽痛。
白云溪见她这样,立刻让阿蓝扶着孟悠然上楼,把她安置在房间里。随后,他掏出金丝,挽在掌心,那金丝嗖嗖的飞过去,游走如蛇,束缚在孟悠然的四肢上。
床上的少女急急喘息着,随后挥舞着四肢,像是要摆脱什么,那原本黑色的眸子也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屋里满是痛苦的呜咽声,像是哭泣,又像是嚎叫,随后又是诡异的奸笑,那笑声让人听着毛骨悚然。忽然,床上的人坐起来,由于四肢被束缚着,少女如木偶般,睁着大大的红眼睛,森然的望着阿蓝和白云溪。
“你们这些无能鼠辈,竟妄想封印本尊,看本尊不杀了你们,把你们的脑袋当球踢!”床上的人挣扎着,掌心发出一道诡异的红光,霎时,整个房间都被照亮。
阿蓝只觉红光刺眼,他抬胳膊挡住,就在这眨眼的空隙,噼啪一声,金丝竟然断开,一下子落在地上。
那床上的人猛然朝轮椅上的白云溪扑过来,白云溪面色一惊,拢起剩余的金丝,嗖嗖的又朝孟悠然的四肢绑过去,但此时的孟悠然狡猾的很,侧身躲开,团起一个红色的光球,朝白云溪的脑袋拍去。
阿蓝大惊,赶紧叫了声:“悠然姐——”
红影一僵,那红色的眼眸出现了一抹黑色的流光,然后倒退数步,瘫倒在床榻上。
“啊!啊——”
孟悠然抱住脑袋,满脸痛苦之色,她哀嚎着,犹如一只困兽,紧咬的唇瓣渗出血珠来。
白云溪把阿蓝叫过来,让他击打孟悠然后背的穴道,孟悠然才彻底消停下来,整个人无力的昏过去。
“公子,你没事吧。”阿蓝见白云溪急急的咳嗽起来,赶紧跑过去问道。
“没……”
噗——
白云溪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面无血色。
“公子——”阿蓝大惊,赶紧拖住白云溪的身子。
白云溪有气无力的望了眼床榻上纤瘦的身影,对阿蓝说道:“你去府上把那丹药拿来,我服了就没事了。”
阿蓝使劲点点头,赶紧快马加鞭的去了侯爷府。
白云溪抿紧唇瓣,推动轮椅,咳嗽着朝床榻边走过去。
他使力把孟悠然放到被子里,替她掖好被角,修长的手指抚到孟悠然苍白的脸上,久久不说话,最后徒留一声叹息。
孟悠然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残暴嗜血,竟然对白云溪大打出手,就差一点,那个人就杀了白云溪。她缩在角落里,拼命的祈求,祈求他住手,但那个人根本不听,而她的身子也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拼命的嚎叫着,反抗着,她要支配自己的身体,她要主宰自己的一切,许是意念太过强烈,她真的做到了,她真的在紧要关头,停下了手。
她看见,白云溪唇角一弯,露出一个淡如春风的笑,那笑很有感染力,带给人从未有过的平和,会让你感觉现下岁月静好,世态安稳,使你不忍心打破。
这个梦真长啊!
长的她几乎要找不到自己。
在梦境中迷失,是很可怕的事。
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睁开眼,看见的是白云溪温雅的脸庞,他淡淡望着她,似乎她只要不醒来,他就会这么望下去。
孟悠然张开唇,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疼的要命。
白云溪冲她摇了摇手指,便从旁边端起一个茶杯,递过来一杯清水,孟悠然接过,抿了口,才觉得喉咙好受些。
她试着说话:“白……云溪……”
“我在。”白云溪微微一笑。
孟悠然顿觉心中安然,想起那个诡异的梦,她神色一紧,激动之余,抓住了白云溪的袖子:“我……我昨晚有没有伤到你?”
白云溪摇摇头:“没有。”
孟悠然长吁一口气儿,她皱着眉头,望着自己纤白的手掌,问白云溪:“我发现,我发病的时候,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感觉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白大哥,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每次她醒来问这问那,白云溪都选择闭口不谈,今日见白云溪还这样,孟悠然颓然放弃。
白云溪忽然说道:“下月十五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时候你是不是就找到法子了?”孟悠然问。
“嗯。”白云溪点头,随后转身端了碗黑沉的药汤,孟悠然看见,小嘴一垮,却听那白云溪说道:“这次一定不苦。”
“真的?”孟悠然惊诧,好奇的端过来,尝试的抿了口,果然不苦,反而有点淡淡的甜味,孟悠然高兴的一饮而尽。
白云溪望着面前的少女,脸上又出现了笑容,突然胸口一窒,一股气顺着嗓子眼要喷出来,白云溪忍不住压抑的轻咳一声。
孟悠然听到,赶紧放下药碗,现在细看,才发现白云溪面色微白,难道昨晚上……她真的……
孟悠然想到这儿,垂下了脑袋,她藏在被子中的手蜷缩起来,她最不想伤害的就是白云溪,这个温雅如风的男人。
他虽不说,但她终究觉察出了端倪。
孟悠然,难道你真的无药可救了吗?
她懊悔着,自责着,忽然有些痛恨起自己来,人人都想得到珠灵,可是天知道,她每时每刻都想摆脱。
没过多久,悠然酒楼又重新开业了,不知那白云溪用了什么法子,查明了事情真相,说那吃饭的人,本身身体就不好,他当时口吐白沫身亡,本就是旧疾发作所致,和悠然酒楼无关。
虽然此事得到澄清,但悠然酒楼的生意还是一落千丈,不似以前那么忙碌了,反而让孟悠然空闲下来。
这日,那白云峰又来了。
脸黑成锅底,人一进来,就嚷着要见酒楼的老板。
孟悠然听到伙计来传话,细眉一皱,她十分反感这白云峰,只要他一来,铁定没好事。但碍于他和白云溪沾亲带故的,孟悠然只好忍下来,去了大厅。
白云峰看见孟悠然,沉下眼皮,却是换了副嘴脸,整个人看起来和和善善的:“黑红公子,在下有一事不明。”
孟悠然暗惊,这白云峰变脸比翻书还快,她稳下心绪,道:“峰叔请问。”
“你可知,我那侄儿怎么这么执着于家主之位了?以前他可是个云淡风轻的主儿,什么都看不进眼里,更别说这白家的一家之主了?记得那时大哥刚去世的时候,有意把位置传给他,他当即就否决了。”白云峰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解。
想必是好奇极了,因为抹不下脸来问白云溪,所以便来问素日和白云溪交好的孟悠然。
孟悠然被白云峰一问,也是把她给问住了。
她突然惊觉,白云溪处处帮衬她,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但她却没真正了解过白云溪这个人,他喜欢什么,他讨厌什么,他在乎什么,他唾弃什么,她孟悠然一概不知。
孟悠然想到这儿,忽然感到一股深深的罪恶感还有愧疚感,既然把白云溪当朋友,当大哥,就应该拿出该有的态度来。
孟悠然下了个决定,她平常要多关注一下白云溪,适当照顾他一下,虽然看起来,她根本就帮不上忙,因为阿蓝做的一定会比她好。
白云峰见孟悠然犹在发愣,忽然一拍桌子,把孟悠然吓了一跳。
白云峰哼唧一声站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告诉我!可惜了老夫舍了老脸的来问你,罢罢!别以为那小子救了你,你们就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你们且等着!”
白云峰气哼哼的,甩袖离开。
孟悠然直接呆住,她再次感叹,这白云峰变脸比翻书都快!这眨眼的功夫,就换了两幅嘴脸。她不是自作清高,故意拿着捏着,完全是她也不知道啊!
孟悠然干干一笑,见旁边有人望过来,也不好再做停留,便上了二楼,正好碰见王妈,孟悠然眼珠一转,对王妈吩咐道:“王妈,你去做几道养生的汤菜,一会儿我去取。”
王妈应了声,便转身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