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狄先去了悠然酒楼,他知道地方在哪儿,孟悠然在南通的这几个月,他一直派人在暗中监视保护,上次听说她失踪,他恨不得长了对翅膀飞过来,但那一刻的懦弱又战胜了他的理智,他派人暗中寻找追查,并把消息报告给白云溪,让白云溪去地宫营救孟悠然,他没有出面,在后面远远的看着她被白云溪抱在怀中,离开了地宫。
没有他,她一样过得很好,一样有个男人愿意爱她,保护她。在那一刻,他忽然觉得孟悠然跟着白云溪要比跟着他幸福,他想往前的脚步又再一次收过来,他为自己的不自信感到懊悔。
他对人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可唯独面对她,懊悔、挣扎、痛苦齐聚心头,再也不是那个杀伐果决雷厉风行的圣卿王了。他在她面前,就是一个凡人,一个需要被爱,也需要爱人的男人。
王妈看见突然出现在楼梯口的黑袍男人,一愣。
她望着楼下紧闭的大门,手指着那人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由于今天老板成亲,悠然酒楼便停业一天,并没像往常一样,打开酒楼的门营业。
黑袍男人转身,望着王妈问道:“悠然在哪里?”
王妈满脸震惊,她望着面前如神仙般英俊的男子,几乎忘了说话,见男人好看的眉挑起来,她赶紧说道:“在二楼西厢房。”
呼——
对面的黑影竟然不见了,快的就像风一样。
王妈揉揉眼睛,拍拍脑袋,刚才她难道出现幻觉了?脑子还没睡醒?
喜娘站在孟悠然旁边,握着木梳子,边替孟悠然梳理着乌黑的长发,边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听着喜娘的念叨,孟悠然摇摇头。
“哎呀!老生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姑娘,姑娘啊,哦不对!夫人啊,您比那天上的仙女还要美呢!”
“真的?”孟悠然被别人夸漂亮,也难掩喜色,她微微笑着,把一对绯红的耳坠带到耳朵上,整个小脸看起来明媚生辉,璀璨夺目,比那天上的太阳,夜空的星月,都要迷人耀眼!
围绕在后面的几个丫鬟,纷纷抽气,直言这是她们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了,难怪宣平侯如此宠爱新夫人!
窗外似乎有脚步声,又似乎没有。孟悠然只觉后背一直有道目光注视着她,她一转头,又什么都没有。
她呆呆的望着窗外,太阳慢慢的升起来,而她今日就要嫁做他人妇,心里空落落的,平静的就如湖水般,不起一丝波澜,但她还得让自己笑,让自己看起来高兴,因为她今日嫁给的不是普通男人,而是宣平侯白云溪,而是对她照顾有加的好男人。
孟悠然不是一个想委屈自己的人,她也许会因为白云溪的恩情,俗套的以身相许,但更多的是,她想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看着世界的美好,才能让周围的人不伤心,不落泪。因为人活着,不光是为了自己,还有那些关心你、爱护你的人。
红布落下来,遮盖住了眼前的一切,门外吹吹打打,迎亲的队伍来了。
孟悠然见过穿白衣如谪仙的白云溪,却从未见过穿红衣的他,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胸前系着火红的花束,他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如天边瑰丽的朝霞,他微微笑着,俊逸的脸庞,仿佛齐聚了世间所有的颜色,明媚而又生气。
他就像一下子入了红尘的仙人,因为她,他奋不顾身的跳入红尘的河流,愿意和她并肩看人生百态,世事炎凉,体会人间的喜怒哀乐,五味杂陈。
孟悠然上了花轿,喜庆的唢呐声,打鼓声,伴随着洋洋洒洒的玫瑰花瓣,铺开了一地潋滟的红,犹如红海,漾起绯红的涟漪,随着吹来的春风,打着卷儿,打着旋儿,飞出老远……
王妈望着走远的花轿,眼泪连连,她正用帕子擦着眼泪,忽然看见从酒楼里走出一道黑影,望着那黑衣男人,王妈身子一僵,她手指着那黑衣男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她刚才见着的那个人吗?
她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只是,那男人满眼的哀伤,一双紫瞳,就像瑰丽的宝石,忽然碎裂开来一样,化为了一抔璀璨而又残破的琉璃。
他修长的五指抚落在脸上,过了许久,才见他放下胳膊,不知是不是王妈的错觉,那指尖隐约有水光划过。
他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没有去阻止,也许是被她嘴角那抹难得的笑意蛊惑了吧,她嫁给白云溪,看起来很高兴,他有什么资格去阻止呢?
他推开她的时候,是如此的冷酷、决绝。
所有的一切,既然发生了,就无法挽回。
容狄一拳砸在身后的木柱上,五指流出血来,碎裂的木渣进入皮肉,他也丝毫未感觉到疼痛。因为心已经四分五裂,试问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心碎更让人痛的感觉?
望着地上被风吹的肆意的鞭炮、红纸、还有那暗香的玫瑰,成了他眼里最刺目的颜色。
他忍不住扶着木柱,弯下腰来,捂住了心口。
王妈赶紧走过去,想扶住那男人,却见也仅是一瞬,那男人就站起来,他身姿颀长伟岸,站立如一棵坚强的松,他对王妈摇摇头,最后离开。
花好月圆,人美景美。
今天的一切,都顺顺利利。
孟悠然坐在新房里,忽然觉得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似真的般,她这么快,就嫁给了另一个男人,还是她的第二次出嫁!人生果然如戏啊!就像剧本演的那样,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不管是愿意的还是不愿意,就那么按部就班的走下去。
白云溪坐在轮椅上,被阿蓝推着宴请完了朝中的大臣。他成亲办的宴席非常的低调,来的人不是很多,但重要的大人物都来了,包括当今的皇上和皇后。
皇上加封宣平侯之妻为一品诰命夫人,可以说是给足了白云溪面子,白云溪当即跪下谢恩,令皇上龙颜大悦。待送走所有皇亲贵胄,夜已经很深了。
白云溪被阿蓝推着正往新房走去,没想到院落里呼的一声,落下一道黑影。
阿蓝呵斥一声:“什么人?”
前面的黑影转过身来,阿蓝大吃一惊,才要喊“来人”,但被白云溪抬手制止:“阿蓝,你先退下吧。”
“公子……”阿蓝不放心的喊了声,见白云溪剑眉要皱起来,又低头“诺”了声,躬身退下去。
“本侯就料到你会来。”白云溪眼中带着笑,他淡淡望着一身冰冷的容狄,幽幽说道。
白云溪的表情,刺痛了容狄的双目,他咬牙说道:“当初本王为什么放手,宣平侯应该比谁都清楚!”
白云溪剑眉微挑,他缓缓点点头。
他知道容狄为了救孟悠然的命,才答应把自己心爱的女人交给他,让悠然嫁入白家,用金凤丹彻底封印幽冥珠。他很爽快的答应了,虽然有点趁人之危的意味,但他并不想放弃让孟悠然离开容狄的机会。
他如愿的把孟悠然带入了宣城,带入了他的地盘,他宁愿画地为牢,给她制造一个她想要生活的园地,让她自由快乐的活着。虽然,在他眼中,他不过是为她建造了一个牢笼,让她守在他身边,成为他宣平侯的妻子。
人都会自私,他也有了私心,有了想把那世间最美丽的红色留在身边的私心,他天生残疾,从小生活的并不快乐,一贯清冷的性子,很少与人接触,但就是那个她,忽然闯入了他的世界,成为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抹亮色,所以,他忍不住抓住,不想放开。
白云溪想到这儿,忍不住叹口气儿,那气息很轻很轻,如淡淡的晚风,吹入湖底,不见踪迹。
“魔神的三魂七魄融合完成了。”冷不丁的,白云溪突然说道。
这话令容狄面容一僵,他向来冰冷无情的脸,也出现了一丝灰白。
“为什么会这样?”
容狄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白云溪的领子。
“嗯?我让你好好保护她,你怎么又让她变成了这样?”容狄惊怒的瞪着白云溪,一双紫目似能吃人。
白云溪并不恼,他轻轻垂下眼皮,遮住了内里的哀伤,道:“幽冥珠本来含有魔神的一魂七魄,剩下的两魂,分别被封印在了四海潭还有末影森林,在你封印四海潭的时候,魔神的一魂误打误撞的进入了悠然的身体,而我因为金凤丹要闯白家的死关,进了末影森林,悠然为了救我,也跟了进去,谁知遇见了魔神的一魂……”
“你怎么没保护好她?白云溪,你答应过本王什么?!”容狄几乎嘶吼起来,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白云溪咬牙望着容狄,道:“你冷静点!现在金凤丹就在我手中,后天就是十五了,到那天晚上,只要给悠然服下金凤丹,幽冥珠就能被彻底封印,她从此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