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奇怪了。”御医满脸不可思议。
洛久久细眉皱着,这时,临水轩的门被人打开,外面有公鸭嗓的太监喊道:“萧妃娘娘驾到。”
洛久久和月荣赶紧跪在地上,相迎。
萧蓉踏进屋,看见床榻的儿子,快步走过去,叫了声:“狄儿?”
容狄苍白的脸上,难得见到一丝清明,他目光落在萧蓉焦急的脸上,掩盖住眼底闪过的一丝欣喜,没想到母妃还是担心他的。
他以前经常受到母妃的鞭打,本以为母妃不爱他,但现在看来,他毕竟是母妃的亲生骨肉,母妃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儿臣参见母妃。”容狄才要起身行礼,但被萧蓉制止。
“无妨,你身子不好,无需行礼。”萧蓉怜爱的望着自己的儿子,经过狄儿这几次的接连受伤,她的心也是悬着,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活了这大半辈子,无非求得就是让儿子平平安安罢了。
那次四海潭大会,当她再次见到端木玲,除了害怕,就是释然了,她何须一直沉浸在过去出不来。
想起那日花树下,临风而立的白衣男子,他满头白发,眉眼含着沧桑,声声叫着她的小名:“蓉儿,一切如过眼云烟,你该放下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放过自己,还有狄儿呢?”
对啊,她为什么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那一鞭鞭的抽打在狄儿身上,疼在她心里,她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萧蓉想起以前的种种,再看看儿子苍白的面孔,叹道:“狄儿,以后你就好好养伤吧,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儿臣知道了,让母妃挂心,是儿臣不对。”容狄低下头,脸上出现了一抹愧疚。
萧蓉微微一笑,眼角划过一道水光:“无妨!无妨!只要你活着,就是对母妃最大的孝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以后千万别做这种危险的事了!当母妃听见你独自一人去了四海潭,你知道母妃的心,有多难受吗!”
萧蓉抽出帕子,忍不住呜咽起来。
容狄望见母妃鬓角出现的几缕白发,伸出手掌,把萧蓉揽入怀中:“母妃……”
屋里的其他人等都早已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屋里的母子二人。
“那玉凤可成事了?”洛久久问旁边的月荣。
月荣摇摇头,道:“昨日我们把孟悠然来王府的消息,透漏给了玉凤,那玉凤就在王府外埋伏,不过,从今日一早我就试图联系她,但一直联系不上。”
洛久久眼尾冷光一扫,吓得月荣赶紧跪在地上。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洛久久哼笑一声,看自己纤长的护指。
月荣抖着身子道:“昨晚见孟悠然真心救王爷,我就没给她下毒,还请妹妹饶命!”
“糊涂!”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
月荣被打的脑袋偏在一边,她捂着脸颊,抽噎着但不敢太大声。
“你的一时仁慈,却让那孟悠然侥幸逃脱,以后若是想对付她,怕是难上加难了!”洛久久凄厉的说道,脸上出现了一丝烦躁。
她昨日见了容丕,答应助容丕除去那孟悠然,没想到……
“哼!以后你若是再敢自作主张,本妃就让你在王府里待不下去!”洛久久甩袖离开。
月荣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咬咬牙,望着洛久久离开的背影,眼里满是不服。
这洛久久变得越来越心狠手辣,她以后得多加小心才是。
月荣听到脑后传来开门声,她立刻抹了眼泪站起来,旋即低下了头。
“怎么脸色那么难看?”萧妃的声音传来。
月荣眼尾一转,立刻跪在地上,抓住了萧妃的衣摆。
萧妃一怔:“月荣,你这是作何?”
月荣抬起脸,萧妃看见她白皙的脸上那清晰的五指印,问道:“这是谁打的?”
“是……是当今的圣卿王妃。”月荣委屈的答。
“洛久久?”萧妃满脸不可思议。
“嗯。”月荣点头。
萧妃把月荣扶起来,上下扫了眼,叹道:“这洛久久终于按捺不住了,月荣,以后你得多加小心才是,本宫也觉得那洛久久变了,变得越来越心狠手辣了。她现在啊,是表面柔弱!”
“月荣知道。”
“知道就好,这王府后院啊,本宫中意的就是你,那洛久久成不了什么气候!”
月荣面色一喜,亲自把萧妃送上马车。
临水轩一时静下来,容狄下了床榻,他望着铜镜里,苍白瘦削的面孔,无奈的一笑。
这几次受伤,还真是要了他半条小命。
他正穿了衣服,准备出去走走。
门外响起张管家的声音:“王爷,奴才有事求见。”
“进来。”容狄系着衣带,眼尾扫了眼进来的人,问道:“何事?”
“府外有一个自称阿蓝的少年,说他家公子要见您。”
手指一顿,容狄转头:“让他在府外等候,本王立马就出去。”
“是。”张管家退下去。
容狄穿好衣服,就出了王府,看见那阿蓝,问道:“何事?”
阿蓝不情愿的说道:“自然是和孟姑娘有关。”
容狄眸色一深,跟着阿蓝上了马,往白云溪住处赶去。
白云溪在院子里读书,他垂着脑袋,耳边有鸟鸣环绕,明媚的春光流泻在那抹白影上,如一幅写意的画。
“公子,圣卿王来了。”阿蓝躬身道。
白云溪摆摆手,示意阿蓝退下。
他放下书本,伸开手,谦谦有礼道:“王爷,请坐。”
容狄落坐在白云溪对面,望着面前淡雅如菊的人物,问道:“孟悠然呢?”
“自然是在本侯府上。”白云溪挑眉答,端了杯茶抿了口,随后又道:“今日我们就离开。”
容狄身子一僵,垂下眼皮,遮住了那一闪而过的哀伤。
白云溪看在眼里,提点道:“四海潭虽被你封印,但其中出现了变数,那里面的东西出来了,而且进入了孟悠然的身体。”
容狄的手一紧,面色微白,他抬眼望着白云溪,懊悔的说道:“没想到反而是弄巧成拙!”
“王爷无需自责,一切皆是命数,无论你怎么想改变,依然改变不了。”白云溪幽幽说道,转首望花园里一棵开放如雪的梨花。
容狄摇摇头,声音低沉而严肃:“本王愿意放手,自愿把她交给你,不就是在改变命运么?在命运面前,本王从不会低头,而本王和悠然,永远不会成为敌人!”
白云溪微微一怔,望着对面的黑衣男子,虽然他身形单薄了许多,但面上的霸气和邪魅丝毫不减。
此人若是成了北齐的皇帝,恐怕会让国家达到太平盛世,成为天下第一。到时,他们南通国该如何自处?
压下心里的那抹担忧,白云溪道:“王爷,本侯允许你再见见悠然,怕是以后你们永无相见之日了。”
容狄浑身一震,他牙骨紧咬,好一会儿子才放松下脊背,压下了那翻涌而上的哀伤,哑着嗓子问道:“她在哪儿?”
“在屋里躺着。”见对面的容狄满脸困惑,白云溪淡淡道:“她把你刺伤,自责不已,便擅自运用了幽冥珠的力量,为你疗伤,但结果反受反噬,再加上她从王府出来,受到了妖族的袭击,这伤上加伤,让本侯不得不立刻带她回南通国。”
容狄单薄的身形,微微一抖,他面上终于露出一抹沉痛的哀伤。
他踉跄着步伐,抬起胳膊,缓缓的打开了那扇门。
床榻上,她安静的躺在那儿,小小的身体,被锦被完全盖住,苍白的眉眼,即便昏迷着,也满是纠结。
他伸出手指,替她抚平。
把她的小手从棉被里拿出来,握在掌心,汲取着她身上,那一丁点的暖意。
“悠然,在北齐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既感到欣喜,又感到慌乱。欣喜的是,终于再次见到你。慌乱的是,你可会原谅我?所以,我便偷偷跟在你身边,随时保护你。但见你身处险境,而不自知,让我既愤怒又害怕,怕你遭遇不测,而我又不能无时无刻的在你身边,更怕母妃对你不利。所以,我打算推开你,一次次的刁难你,无非是想让你离开,离开上京这个是非之地,不让你陷入我和容丕的皇权争斗中。”
“又因为你身负幽冥珠,恐让你身陷囹圄,所以,我处处想着怎么让你离开!可是,你性子执拗,越挫越勇,最后你我二人成婚,我反倒是看开了。我想着既然命运让你我二人无法分开,那我便牵着你的手,勇敢面对。所有的困难,我替你挡。别人想杀你,我便杀他!别人敢伤你,我便伤他!但,珠灵想控制你,想吞噬你,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去鬼蜮遇见鬼首,他说彼岸花可以封印,我心底十分欢喜,想着终于可以让你摆脱珠灵的困扰,可是,没想到四海潭的事,反而让那东西进入你体内,彻底毁了封印。之前,我也怕自己命丧四海潭,便把你托付给白云溪,他那里有东西能保你,能护你,你跟着我,除了受苦,受伤,还能有什么?”
“悠然,当本王再也保护不了你,那你就离开吧,跟着能护你一世周全的男人,离开……本王即便痛彻心扉,但只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