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孟宜之并未见过这位四殿下,饶是见惯了孟正卿的清俊,薛涵书的儒雅,高明旭的男生女相,皆是没有眼下这位四殿下沉稳悠然吸引人。
怔愣片刻,孟宜之赶紧起身上前行礼,低垂着脑袋,带着小心翼翼,她对此人并不熟悉,便是面上温文尔雅,可暗地里究竟是怎样一副面目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毕竟皇家之人,可从未有简单的,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孟大小姐快请起吧。”明修竹上前虚扶了一把,倒也没多在意,上前坐到了皇后身边,辛嬷嬷适时上前奉了茶水,便随意的抿了一口,放下。
“你这孩子,本宫何时与你严肃了?这般说倒是寒了本宫的心了。”皇后嗔怪的看了四殿下一眼,只是眸中的慈爱是做不了假的,想来也不会真的去怪罪这等小事。
见此,四殿下仿佛早已料定皇后会这般说,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又是说了好几句的笑话,这才转到了孟宜之身上,“瞧我,来了这一会儿倒是将孟大小姐给冷落了,只是据说前些日子孟府又迎回来一对兄妹,那对兄妹还是孟大小姐的兄长姐姐,那么如今便不能够唤你为孟大小姐,而是孟二小姐了。”
唇边带着戏谑,话里不难听出异样,盯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明修竹倒是有些好奇了。
这是试探?
心中沉了沉,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可眼下却不是能够得罪此人,毕竟她能否回去孟府还是个难题。
“四殿下所言没错,臣女如今的确不再是孟府的大小姐,而是二小姐了。”唇角微勾,顺着明修竹的话说了下来,只是而后更是带上了一句,“亦或者,不能够称之为孟府的小姐。”
皇后一愣,水眸中满是困惑,“何出此言呢?”
“这倒是叫本皇子好生奇怪了,莫不是孟二小姐并非是孟大人之女?”
这话可说无心,亦可说有心,孟宜之不是孟长宁的女儿,带着轻讽的语气,倒像是在说孟宜之是展氏与他人结合所产的女儿,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这话都触到了孟宜之的逆鳞,她无所谓旁人如何说她,可展氏,她不允许任何人说她的不是。
语气陡然变冷,一双清丽的眸子无所畏惧的望着明修竹,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恨意,“臣女何曾说过臣女并非是家父的女儿?”
便是皇后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修竹平日里可不曾这般针对过谁?探究的神色落到了明修竹身上,却瞧见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莫不是她猜错了?
明修竹没有想到的是,孟宜之竟然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脸上有些难堪,可瞧见那双眸子,却是不忍苛责,奇怪的很,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只是心中到底是有气的,昨日若非是因为孟宜之的话,他所做的一切怎会成为白费功夫?
“孟二小姐的话莫不是这个意思?怕是常人都会误会的吧。”轻咳一声,作为掩饰,眼神却是飘忽不定,不愿落在孟宜之身上去。
后槽牙咬紧,嘴唇不由得微微颤抖,现下更是确定这四殿下是故意在找自己的麻烦,可两人分明是头一次见面,怎得就招惹上了他呢?还是说他只是单纯的看不惯自己想要找些麻烦罢了?
“常人只会以为臣女犯了什么错惹得父亲不悦,亦或者是因着有了兄长和大姐进府之后担心自己地位受损而猜测,可四殿下却是以开口就是臣女的母亲因为不洁,而失去了身份,不知四殿下何出此言?”感同身受这句话自然是不能够出口的,尽管她真的很想要讽刺回去。
可到底眼下还需要皇后娘娘的帮助,自然不能够得罪很了去,到时候别说孟府回不去,怕是这命还在不在都是良说了。
果然,闻言明修竹神色猛地变化,他自然不能够顺着孟宜之的话说下去,当真是牙尖嘴利的紧,也难怪薛时景会被这人给吃的死死的了。
面色不怎么好看,可话却不能不说,不然岂不是默认了真如她隐射的自己,‘感同身受’了?
“孟二小姐也说了,那是常人,本皇子可是天子的儿子,自然是与常人有所不同。”这话也是为了想要将孟宜之给压下去,才脱口而出的,却没有瞧见皇后骤然变化的脸色。
猛地站起身来,上前几步跪下,匍匐在地,“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皇上,是臣妾教子无方,修竹不过是心高气傲,一时糊涂才妄言,您万万不可将这话当真呐。”
说着,又是赶紧回头让明修竹上前来请罪,自个儿却是不敢抬头半分。
这会儿明修竹才发现,方才皇后给自己递眼色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可刚才被孟宜之激怒,一时找不着北了,也就说下了大不敬的话,谁想到竟然被皇上给听了个正着。
他清楚的知道这话究竟有多惹怒皇上了,素来皇上从未将自己的身份放在眼里,更是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儿子因为身边变得目中无人,可谁知道竟然好死不死的就被皇上给听到了,顿时吓的六神无主,好在还没有失去理智,赶紧上前跪下磕头认错。
孟宜之也适时的起身给皇上请安。
原本皇上是想要惩治明修竹的,可到底有孟宜之这个‘外人’在,自然是不能够让明修竹失了面子,也就暂且没有开口,面色缓和了些许,让两人起身,便走到上首坐下。
神色不明的看着孟宜之,半响没有开口,皇后心里忐忑不已,这会儿坐在皇上明宗的旁边,大气不敢出,低垂着头,哪里还有方才的仪态万千?
明宗没有开口,孟宜之自然不会往这档口上撞,弯着身子,垂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就是孟长宁的女儿?展慧雅可是你的母亲?”低沉的声音自上首响起,淡淡的没有丝毫波澜。
也让孟宜之无法辨别出此时明宗的心情究竟是好是坏了。
“回皇上的话,臣女孟宜之的确是家父孟长宁的女儿,展慧雅是臣女的母亲。”回了话,可孟宜之身子还是弯着的,到现在都没有开口让他站起身来,孟宜之清楚,这是皇上在给自己下马威呢,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自己当好生斟酌。
抬眸见孟宜之神色如常,倒是没有半分的焦躁,心中颇为满意,是个懂事的,当下也不继续让人站着,落座了,倒是明修竹一直站在一边儿,倒像是个外人一般,心中不是滋味的很,偏生望着那张浅笑的脸,没了脾气。
“孟长宁是个好的,他的女儿自然是不差的,如今多大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面上情绪微微变换,茶盏重新放于桌上,杯底轻磕桌角,发出一声脆响,声音晃动着人心,有种窒息的沉静。
这声音惹的孟宜之心中一时颤动不已,更加小心谨慎起来,“臣女如今十三岁。”
“嗯,还有两年也就及笄了,家中可有为你安排婚事?”
孟宜之心中一惊,怎得就问起了婚事来了,莫不是要为自己赐婚?尽管心中想着皇上定然不会将自己这等草芥放在眼里,可眼下问起来却是不能够不往这儿想去。
她自然是不愿意与皇家的人有什么牵扯,到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她的医院是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回皇上,不曾。”心中紧张的厉害,手心都冒汗了,捏着帕子不知道该如何将眼下的情况给打破掉。
明宗正打算开口,就见一道人影快速的跑了进来,在明宗和皇后跟前跪下来,趴在地上,哭着喊道:“皇上,您快去瞧瞧如妃娘娘吧,这会儿如妃娘娘又是吐黄水又是吐血的整个人都快脱水成皮儿了,太医说如何也医治不好。”
“皇后娘娘您开开恩,救救我家主子吧。”说着又是大声的哭喊起来,那声音着实呱噪的很。
明宗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望着那老嬷嬷,眸中一片冰寒,看来是他太过于宽和了,导致这等刁奴都敢骑到自个儿头上来了。
“朕又不是太医,求朕有何用?”
“皇上,如妃娘娘嘴里一直叨念着您呐,您就去瞧瞧如妃娘娘吧,太医说了,如妃娘娘一丝求生念头也无,若是继续这般拖下去的话,怕是连命都没有了啊,虽说如妃娘娘不是十皇子的生母,可到底也是含辛茹苦的养大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就看在十皇子的面上,去瞧瞧如妃娘娘吧。”老嬷嬷哭天抢地的,显然是不将皇上给拉到如妃娘娘跟前的话是不会罢休的。
明宗自然也是意识到了的,每次他来皇后的凤仪宫,总是会出大大小小的幺蛾子,总而言之将他给拉走也就是了,这么多年了,皆是如此。
“去将太医院的首辅大人给唤过去,就说是本宫的帖子。”就在明宗一脸愧疚,想要开口说离开的时候,就见皇后一脸冰霜的开了口。
便是明宗也从未瞧见皇后这般神色,她向来是雍容大度的,凡事都很看得开,诸如此类的事儿大大小小,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甚至明宗都已经习惯了,想要走个形式也就随着老嬷嬷一块儿去看如妃了,可谁料到皇后却是一反常态来。
这是要留下他的意思,那么,皇后与如妃到底是要撞到一起了?心中纠结万分,以为是自己的发妻,这么多年来不辞劳累为自己忙前忙后,便是累坏了身子也从未开口说一声苦。
可另一位却是被自己逼到了如今的地步,皆是有愧疚的心思,这么多年他一直避免今日的情况,可眼下看来却是不能够了,皇后有了反击的心思,如妃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往后这宫里可如何是好?
“皇后,你……”纠结着开了口,可瞧见那双眸子里的沉痛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方才因着明修竹的事儿都烟消云散了去。
孟宜之心中也是奇怪的很,瞧着倒像是皇上对那如妃更为心疼一些,今日的状况也不是头一次了,可皇上似乎每一次都跟着去了如妃的宫里,也难怪皇后会彻底的寒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