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并非是木偶,没有任何情感的,皇上便是对臣妾视而不见,可这么多年,便是陌生人也该有所顾忌,更何况是臣妾?”一双水眸终究是隐忍不住,落下泪来。
见此,明宗一惊,这么多年过来,可从未见过皇后落泪,便是再艰难都不曾,可今日竟是柔软成了水,那双绝美的眸子里蕴含的怨,痴,恨,无一不让他动容,回望这么多年,这个女人一直坚毅的站在他身后,信任,宽容,处事沉稳,让他在朝堂毫无后顾之忧。
可今日却如同崩塌一般的雪山,塌陷的淬不及防,也让他的心震的颤抖,那如妃如何也只是一个妾,这么多年一直挑战着皇后的权威,可次次都在他跟前忍让,为了家和万事兴这一词,他委屈了她太多太多。
甚至习惯成了自然,也就忘记了本应该要出声阻止的话,直到了今日才醒悟,终究算不得太晚。
“去回了你的主子,将太医首辅寻去便可,朕并非太医,不会医治,下去吧。”开了口,自然也不会随着那老嬷嬷前去瞧如妃了。
闻言,老嬷嬷急了,方才人都已经答应了,说是要去了,这会儿就因为皇后的一句话又说不去了,这让她回去之后如何与如妃娘娘交差?
“皇上,您便是娘娘的精神支柱啊,若是您不去的话,娘娘怕是会坚持不住啊。”如妃娘娘的身子差事众所周知,可并非是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便是严重了也不过是如妃使计让皇上跟过去看她罢了。
明宗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她摔过去,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惊得老嬷嬷蹭的跳了起来,往日形象尽毁。
“放肆,朕要怎么怎么做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不成,什么东西,来人呐,将人给朕拉出去重打二十大板。”明宗此番当真是被气的狠了,若是没有皇后先前的话,他怕是不会与之计较甚多,到了如今才发现,正是因为她的疏忽,才会有了这些刁奴的大胆。
老嬷嬷被吓的不轻,跟着如妃身边,可是从未见过皇上红过脸的,便是心情不佳也从未对她们这些奴婢发怒。
这下,老嬷嬷算是将皇后给恨上了,坐在那儿也就是了,多什么嘴,往日里可不都是这么过来了吗?今日怎得就转了性子了?
心中不平,便是想着法子找借口去了,这会儿眼神一扫才发现屋子里还坐着一个陌生的丫头,平日里克从未见过,莫不是寻来勾引皇上的?
可真是不要脸,皇上都能够当她爹了,为了富贵荣华当真是不要脸面了,想着脸色就越发不好看了,也不顾皇上是不是在场,这难听的话就跟倒豆子似的一样轻松的吐了出来。
“奴婢知错,这便去回了如妃娘娘,这位小姐瞧着眼生,莫不是……”话没有说完,但是这眼神却是让人想入非非。
见此,明宗又是一阵气闷,只恨不得将人给扔出去就地解决了去,可偏生这人如妃宝贵的紧,谁都不让动,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将人宠的无法无天,便是他这个皇上都没有放在眼里。
“此乃朝中三品大员孟长宁之女孟宜之,与皇后甚为投缘,今日入宫前来探望。”见皇后神色淡淡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明宗面上讪讪,知晓她定然还在为方才的事儿生气,这便也不计较甚多,开口就皆是了个清楚。
“原来是孟小姐,只是这平日里也不曾与谁人会过面,怎得就认识了这位孟小姐了,能够得皇后娘娘青睐,当真是好大的面子。”这话怪里怪气的,让人听着就不舒坦。
皇后脸色一变,喝道:“大胆刁奴,本宫乃义国之母,本宫的决定岂是你能够置噱的?皇上舍不得教训,可臣妾不会舍不得,来人呐,将人给本宫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谁敢请求亦或阻拦,一块儿打,不必留情。”
老嬷嬷一听也没有当一回事儿,左右皇上还顾及着如妃娘娘,不会真的让皇后打了她的,这会儿竟是一点都没有想要求饶的意思,跪在那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贵客呢。
“皇后,奴才终究是奴才,无需动怒。”明宗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只是不是为皇后做主,反倒是为那老嬷嬷开口求情。
这一次皇后也是被气的很了,可更多的是对皇上的失望,眸底便是眼泪也流不出来,看了看那老嬷嬷,又是看了看明宗。
将手边的茶盏猛的挥落到了地上,厉喝道:“没有听见本宫的话吗?莫不是本宫已经不是东宫之主,不是这天下之母?唤不动你们了?”
便是明宗也没有料到皇后会这般不给自己面子,脸上带着气怒,“皇后,可别太过了。”
瞧着两人吵了起来,老嬷嬷是瞧的更高兴了,便是隐藏也不知道,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笑了出来,就差没笑出声了。
皇后没有开口,而是将眼神望向了辛嬷嬷,后者会意,知晓皇后这是动真格,没打算再继续隐忍了,也变快步的走了出去寻人了,面上也是带着笑的,这刁奴她早就想要收拾了,可到底是担心皇后被皇上迁怒,也便跟着一块儿忍气吞声。
本就是一国之母,可偏生被压的没了主母的气度,这么多年隐忍过来,便是再好的气度也是有爆发的一天的,今日可算是瞧见了。
“站住。”明宗见辛嬷嬷竟然不顾自己的颜色,就这么走了出去,面上挂不住,想要挥茶盏,却发现方才已经被挥掉了,压根儿就没人给重新上上来,这会儿想要扔东西也没得扔,难不成真的将皇后寝宫里的东西给扔个乱七八糟?
辛嬷嬷头也不太,没一会儿就将御林军给唤了进来,说是御林军,可里边儿全是皇后的人,自然是不听明宗的话的,这也是当初明宗允许了的,却不知道今日真的会动用到。
一致时间肠子都悔青了。
明修竹也顾不得瞪着孟宜之了,瞧着两人是要大干一场的意思,心里焦急的不行,劝不得皇后,更劝不得皇上啊,这两人发起火来那是谁也拦不住。
平日里皇后自然是不会发火的,可对着明修竹就不一定能够了。
眼下也只能够干着急,见孟宜之端坐在哪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就气的不行,上前移了两步,推了推她的胳膊,“你倒是看戏看的挺舒服的,也不知道出出主意?”
孟宜之自然清楚皇后不过是气的狠了,可皇上也没有真的生皇后的气,不过是被皇后当众落了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才会生气的,方才见辛嬷嬷没有听他的话,可到底是没有硬是将人给拦住,便是打了心思想要让皇后治治那刁奴的。
只是两人都在气头上,谁也不肯服软。
“臣女一个小丫头,怎么能够让帝后言和?”孟宜之悠悠的说道,眸中满是戏谑的望着明修竹。
还好意思问她?方才的刁难可是还记忆犹新呢。
一听这话,明修竹自然是明白了,任谁忙前忙后的成果被人给毁了都不会高兴的,这不,遇见了罪魁祸首,自然是要好好的治治的,谁知道这还没有治到人,就被治了,眼下还遇上这么一个难题。
“这会儿知道谦虚了?赶紧解决了,这本就跟你有关系,若不是因为你在这儿的话,还闹不起来呢。”
“这还与臣女有关系了?莫不是四殿下要说此事就是臣女惹出来的?”听了这话,孟宜之当真是要笑出声了,这还真是会为自己找借口呢。
没料到孟宜之会开口这么直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可又不愿意服软,“本就与你有关系,赶紧解决了去。”
这下,孟宜之是直接不开口说话了,喝着茶水还不自在的很,分明是帝后争吵的大场面,偏生她倒是自在的很,还能够喝得下去茶水,便是他也不能够做到,当真是佩服的很呐。
“算你狠,只要你能够解决,让本皇子的母后一丝损失也无,本皇子便答应你一个请求。”抬眸便见两人谁也不让谁,明宗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水了,若是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话,那就晚了。
也幸得明修竹没有将这话给说出来,这可是诛九族的话,便是皇后都保不住他的。
眸光闪烁,四皇子的地位不低,深得皇后皇上的宠爱,若是能够由四皇子出面的话,老夫人定然不敢再轻易下杀手,毕竟她儿子的前程还是很重要的。
孟长宁自然就更不敢有何为此了,怕是求之不得的很。
殿外的惨叫声起起伏伏,不一会儿尖锐的叫骂声便弱了下去,老嬷嬷到底是年迈了,经不起这么折腾的,只是孟宜之却是佩服的很,在这个档口竟然还能够不知悔改的得罪皇后,这不是摆明了想要找死吗?
大抵是嫌活的太久了。
见差不多了,孟宜之也不继续坐下去看戏,今日来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看这么一出戏的,若是不能够解决她眼下的难题,怕是就要出宫了,到时老夫人可是会赶上来,还能不能有那么好的运气就不一定了。
孟宜之站起身来就在帝后两人跟前跪下,“臣女有话,还请皇上皇后听臣女一言。”
有了孟宜之开口,两人想要再继续争下去也是不能够了,到底是家丑不可外扬,只是眼下有外人开口倒也是缓和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说吧。”烦躁的挥挥手,明宗坐了下来,方才两人那般可是不好看,有些责怪的看l皇后一眼,后者倒是没有放在眼里,左右已经将人给得罪了,再得罪的惨一些也没有什么所谓的。
“还请皇上允了臣女,便是接下来的话有些大不敬,也要原谅臣女不可治罪。”既是已经决定了得罪,自然是要得一个保证的,不然到时候被治罪了,可就是自己的得不偿失了。
闻言,便是明修竹都为她捏了一把汗,敢于皇上这么说话的人,怕是这孟宜之是头一个了。
眸中闪过一丝兴味,明宗面上竟是露出了些许笑意,开口道:“罢了,你开口吧。”
“皇上这是应允了?”不怪她谨慎,伴君如伴虎这话不假,别看眼下皇上是笑着与她说话的,可要是惹怒了他,照样不管不顾的。
“你这丫头倒是厉害的紧,行了,只要你不说些辱骂的话,朕可以不治你的罪。”明宗摆摆手,无奈的笑道。
得了定心丸,孟宜之说话也就没了那诸多的顾及,“臣女以为皇上没有做到一个丈夫应该做到的本分,古人云,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后宫有皇后娘娘治理不错,可皇后娘娘如何‘治’,何不看皇上的脸色行事?若是真有那权利,何至于让如妃娘娘一个妾爬到了皇后娘娘的头上呢,而且这一压就是数十年,偏生皇上还让皇后娘娘退一步海阔天空?可这数十年皇后娘娘退了多少步,皇上您可曾数过?”
自孟宜之开口,明宗眼底便蓄起了风暴,当真是大言不惭,可越往后听下去,那火气就如同被一盆冷水彻底的浇熄了。
神色不自在的望了皇后一眼,瞧着那脸上满是痛楚的神色,心都揪紧了,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喝止这丫头。
“皇后娘娘,您贵为一国之母,不仅仅是后宫之主,更是天下之母,被区区的一名妾压的抬不起头来,这让天下人如何想?又如何看待皇上?当断则断,不受其乱,当强则强,不受其害。”帝后二人皆有批评,一碗水自然是要端平的。
说完便匍匐在地,开口请罪:“臣女妄言,还请皇上皇后恕罪。”
许久也不见上首有任何回音,孟宜之心中亦是担忧的不得了,破釜沉舟说的就是眼下了,她也是被逼的无法,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大胆在皇上皇后跟前说这大逆不道的话?
可她这话若是取悦的帝后二人也就罢了,若是不成怕是要掉脑袋了,便是不掉脑袋,也是乐观不了,她可是当着这凤仪宫的人直言如妃娘娘是妾啊,若是传到来如妃娘娘的耳朵里,怕是又要树立大敌来。
“哈哈”爽朗中带着清脆的笑声传来,却是将孟宜之惊的差点晕来过去,她并非如面上那般淡定,便是方才与明修竹说话亦是,不过是撑着罢了。
“皇上,这丫头可真是胆大包天,可臣妾却是喜欢的紧。”皇后见明宗神色松缓下来,便笑着先开了口,能够容忍她至此也是因着这多年的亏钱,若是继续闹下去便是得不偿失了,先前也不过是气极,而后当真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若是皇上真的不顾旧情,惩罚了她,怕是家族还有修竹都是不好过的,差一点她就毁了所有了,如今望着下首大胆的女子倒是生出几分好感来,与当年的展氏如出一辙。
“朕也是从未见过这般年纪小可胆子却是一点都不小的女娃娃啊。”明宗此时也笑了起来,附和着皇后的话。
“皇上,臣妾倒是颇为喜欢这孩子,不若认为义女,不知皇上意下如何?”皇后淡笑着望着明宗,眸底却是闪着意味不明神色。
明宗会意,随即笑道:“义女?不错不错,如此气性倒真像是朕的女儿,罢了,今日便破例一会儿,赐封孟家丫头孟宜之为之元公主,往后可随意进宫,不必通传。”
此时的孟宜之早已惊呆,如何也料不到竟然会得到皇上和皇后的喜爱,甚至封了公主,尽管只是个名头,可也已经出乎意料了。
“之元,你这是在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谢恩呐,父皇可从未对谁这般好,便是宫中的皇子公主都没有的待遇呐。”随意的出入皇宫啊,这权利给的还真是大啊,他还真是想要……
明修竹出言提醒,孟宜之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磕头谢恩,“臣女谢过皇上谢过皇后娘娘。”
“这丫头,还不赶紧盖头,如今你可是本宫的女儿了,怎得还唤皇上皇后娘娘?”皇后笑着提醒道。
“是,父皇,母后。”孟宜之再一次行礼过后,改了口,可激动过后却是暗生疑虑,便是再喜爱也不至于封公主,金银赏赐,不然封了县主也可,最多也不过是郡主了,可一开口便是公主,甚至让她改口唤父皇母后,真的只是因为喜欢她?
带着疑虑站起身来,便是面上的欣喜也少了不少,带着浅笑,眸中一片淡然,可瞧在明宗和皇后眼底就成了沉稳知礼了。
“真好,修竹也有的皇妹疼爱了。”明修竹也适时的表达了自己的喜爱,可那双眸子里却是意思欣喜也无,方才许诺这会儿倒是显得有些可笑了,莫不是这孟宜之一早就料定了会有此结果,才会波澜不惊?这城府可真是够深的,得了机会,定然要跟薛时景那家伙说清楚,跟这心机深沉的女子离的远些,何时算计了自己可就不好了。
坐了一会儿,明宗便借口奏折繁多先一步离开了,可到底是去了哪里便不是皇后应该注意的了。
“之元,来本宫身边坐着。”皇后见明宗离开,再不见背影,便朝孟宜之招招手。
“是。”孟宜之并不拒绝,可心里却是惊涛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