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之后,已是申时。
来时,孟宜之是随着公卿来,出来却是只身一人,出宫之后原想着租上一辆马车回府,却不想公卿竟然还在,马车外边儿候着的正是蓝韵和蓝心,见者孟宜之安然无恙的出宫,喜极而泣,急忙跑到她跟前上下打量着。
劫后余生过后的庆幸,也有对未知的恐惧,所有的情绪在见到孟宜之后便全部爆发了出来,特别是蓝心,哭的不能自己,她本可以扔下孟宜之的,可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可最后她活下来了,心中也想明白了,大小姐不是普通人,跟着不说能够荣华富贵,却是能够得到真心的对待,这也便够了。
“大小姐,奴婢余生誓死追随。”开这个口,不仅仅是对自己的选择坚定,更是对孟宜之表态,往后无论生死都会无所畏惧的跟随。
孟宜之伸手将蓝心拉了起来,心中不感动是假的,蓝韵自小就在展府长大,自然是有不同的心情的,可蓝心与她不过相处半年,能够有这样的决心,她很惊讶,可更多的是高兴。
“往后不用唤我大小姐了,唤我之元公主。”笑着将蓝心脸上的泪擦干,吐出一句让三人惊诧不已的话来。
“小姐,你说什么?你现在是公主了?”蓝韵有些反应不过来。
蓝心却是更加高兴了,她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你说你成了公主?是皇上亲封的?皇后也在场?”就在主仆三人高兴的时候,公卿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眸中满是冷光,望着孟宜之,却是数不尽的寒意。
孟宜之不明白为何公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能够封公主的确是眼下她最需要的,她需要皇上皇后的喜爱,这样才能够彻底的在孟府站稳脚跟,也能够为自己和母亲报仇雪恨。
“是,封公主便是皇后提起的,皇上也很赞同。”
这一番解释,公卿脸色更加难看了,望着孟宜之也带上了一丝恨意,恨不得立刻除之后快。
“我不知道为何你会这般抵触此时,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的是,不论我的身份为何,我都不会与薛时景为敌,更不会出手害他。”这是她的承诺,亦是她能够坚定做到的。
只是显然这话没有被公卿放在眼里。
“谁信?”轻呲一声,便驾着马车离开了此时,显然是不准备将主仆三人送到孟府了。
见扬尘而去的马车,孟宜之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却没有难过,这话的确没有必要承诺,她只需要做到就是,莫说薛时景数次相救,便是心中的心意便是不能够出手害他的。
是了,她承认心中的位置已经被那人给占据,先前气恼也不愿承认,如今她认清楚了自己的心,也不愿意去否认,顺其自然便可,大仇得报再说。
这一路,主仆三人走了很久,才离街道近了不少,若是真要走到孟府,怕是这脚都要磨出血来了。
好容易回到了孟府,却见满目的白绫,可眼下孟宜之站在门前却是讽刺的很。
“来者何人?”见主仆三人上前,本想要赶走,可待瞧见那一身的绫罗绸缎,尊贵异常的气质,快速的便改了话,面上硬生生的挤出笑意来,倒是比哭还难看。
“瞎了你的狗眼了,便是府中的二小姐也不识得?如今可不是孟府二小姐了,而是皇上亲封的之元公主,你可要好好的记清楚了。”蓝韵见来人竟然不认识自家的小姐,心中气极,却是在想,究竟是谁吩咐的。
“是是是,小的一定谨记。”那人赶紧连声附和,可等主仆三人进府之后,又是另外一副嘴脸,呸了几声,显然是没有将人放在眼里。
进府之后,孟宜之才发现方才府外的那真是敷衍了,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挂上了白绫和白灯笼,便是丫鬟婆子小厮也全都换上了白色的孝服,大厅正中摆放着的是一口红木棺材,显然是重金打造的,只是便是这一晚上也是赶制不出来的,那便是一早就候着了?
老夫人这是得多希望自个儿死啊?
上首摆放的便是排位,赫然写着孟宜之的名字,倒是让蓝韵蓝心气的狠了,便是再着急也不用一晚上便将所有的东西都给赶制出来了,一日都等不得?
“妹妹啊,你怎得就这般轻易的走了呢?可让祖母和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如何想啊?”孟清萱哭的满脸泪痕,倒是一边儿的孟正卿怔愣着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可那眼底的痛苦和挣扎却是瞧的分明,让人有些奇怪,两人虽然是兄妹,可却是同父异母,按理来说没有多少天的相处,两人之间也没有多少感情的。
可这会儿竟然是悲痛的很,显然是有亲情在这儿的,身边哭喊着的孟清萱就显得刻意的多了,尽管两人没有明面上的冲突,可不和却是人人皆知的。
“够了。”终于,孟正卿在孟清萱的哀嚎里受不住了,分明就没有半点情感这会儿做戏是给谁看呢?
他后悔了,不应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害死的,总以为她自己的路应该自己来走,别人如何也帮不了她,可现在看来他是有机会的,一开始他就知道的,可偏偏选择了袖手旁观,便是先前蠢笨的厉害,终究……
“不用假惺惺的,人都已经死了。”沉痛的声音似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沙哑的厉害,却不会难听。
一听这话,孟清萱就承受不住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孟宜之是你的妹妹还是我是你的妹妹,便是从小到大不管不顾也就算了,偏生现在还来指责我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孟清萱瞪着美眸,满是委屈,是了,两人分明是亲兄妹,可从小到大,他从未尽过一个兄长该尽的责任,旁人欺负了她,也只会在一边儿看着,顶多没有落井下石罢了,这么多年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他能够对自己做到这么狠心。
甚至还曾想过两人是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人都已经死了,便是幸灾乐祸你也不必这么明显,你当父亲祖母都看不见吗?”
“看得见又怎么样?难道你不知道那两个人其实是最希望孟宜之死的人嘛?我就算是讨厌她可也没有下手害过她,我不过是心里暗自高兴了几分,我做错了什么?”不喜欢一个人当然见不得她好,可不过是如此便让自家大哥见不得,倒像是他才是孟宜之的亲大哥。
据她所知,孟宜之也就只有一个亲弟弟罢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哥哥,可孟正卿对孟宜之的维护也不是假的,为什么呢?
“够了,你们都别吵了,人死不能复生,散了吧。”老郑氏自然是听见了方才孟清萱的话的,被人猜中了心思面上有些过意不去,可到底是不能够在眼下生出事儿来的。
“怎么能散了呢,这戏的主角都还没有到,祖母,你说是不是?”清脆的嗓音自大厅外响起,孟宜之淡然的走了进来,瞧见众人神色各异,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特别是在瞧见老夫人跟见了鬼一般的样子,就笑的更加开怀了。
老郑氏颤抖着手指着孟宜之,连声音都在发抖了:“你究竟是人是鬼?”
身边的李嬷嬷更是难以自持,险些惊叫了出来,好在老郑氏一只手还握着她的胳膊,才不至于当众失态了去,可眼神飘忽的很,就是不跟与孟宜之对视。
当日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当日她就明白大小姐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可是没料到竟然会这么快,不过是一个晚上而已,后招都还没有上来人就回来了,那一身的绫罗绸缎也不知究竟是在哪里穿回来了。
“不如祖母亲手摸摸孙女究竟是人是鬼啊。”孟宜之走上前将老郑氏颤抖的手抚在自个儿的脸上,唇边的笑意渐深,可眸中的冷意却是更甚。
老郑氏被那狠狠的恨意给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要将手给抽出来,却是被孟宜之紧紧的攥着不能够动弹半分。
身边的孟长宁也是心惊肉跳的望着孟宜之攥着老郑氏的那只手,见到她的手在孟宜之脸上戳了戳,凹进去的脸颊这才放下心来,可更多的是担心孟宜之会报复,毕竟老夫人做的可不够隐蔽。
先前是料定了人不会活下来,所以也就不留余手,更不担心会被发现,所以也就没有掩饰,可现在却是后悔的很,如今便是清楚幕后黑手,可面上也不会闹的这么难看。
“妾身见过二小姐,真是太好了,佛祖保佑,二小姐总算是回来了,先前大家都不相信二小姐会葬身火海,如今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一道陌生甜腻的声音传来,吸引了孟宜之的注意。
回头便见到一位妇人装扮的女子站在大厅中,只是装扮朴素,不施粉黛,头上除了一朵小白花一丝装饰也无,却更能够显露出女人的风姿,人常说,女要俏一身孝,眼下可不就是如此。
孟宜之对此人并不陌生,这人便是孟清萱兄妹的亲生母亲白氏,没有料到,不过是一晚上的光景,便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老郑氏先前可是坚决反对白氏进府了,她死了人就进府了。
莫不是昨日的事儿与孟清萱也是有关系的,不然她可不相信老郑氏会将一个讨厌的人迎进府来。
“你是谁?”孟宜之好笑的看着白梅,眸中的戏谑让人却是怀疑她的话,分明是hi知晓了白梅的身份,这问话就显得刻意了许多。
白梅脸上讪讪,有些不自在的开口道:“妾身白梅,是大小姐和大小姐的生母。”
“哦?原来是大姐姐的生母啊,先前祖母可是不允许白氏进府的,如今怎得不过一晚上就同意了,还是在孙女死的时候让人进府的,祖母这是为何?”孟宜之歪着脑袋看着老郑氏,显然是要让她做个解释了。
孟长宁好歹是一家之主,况且便是事情有了误会,孟宜之也不该用这般语气跟祖母和父亲说话。
“放肆,这就是你与长辈说话的语气?”
“父亲,你莫不是糊涂了?莫说我有这个资格跟白氏说话,便是与你与祖母说话也是够的,如今本公主可并非是孟府嫡女那么简单了。”孟宜之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砸到了众人心上,有些反应不过来。
方才她说什么?本公主?什么时候就成了公主身份?昨晚还在逃亡中,今日便成了公主,哪儿有这么荒唐的事儿?
“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孟长宁这会儿也是被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惊怒过后便是狂喜,能够得到皇上的喜爱可是有多不容易,如今封了公主的事儿若是真的,那么孟府可就今非昔比了。
“是不是胡说,一会儿父亲便会明白了,当然祖母心中会更加明白。”孟宜之笑着承认了,可转到老郑氏身上的时,她的声音极淡,却似凉薄的刀片缓缓割在她的肌肤上,冰冷而锐痛。
陡然转身,牵动一阵犹如从阴间刮来的厉风,森森冷冷,还带着腐朽的气息,一步步逼近她。
此时眼下老郑氏也是不得不信,因为孟宜之绝对不会用这话来诳骗众人,伴随着她的步子心惊肉跳,那一双眸子如同淬了剧毒一般,似乎只要她眨一下眼睛就会刺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