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听兰一愣,却是因为激动再次吐出一口血来,可眼神却是没有移开,一直望着孟宜之似是要让她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来。
听兰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不明白?当初人离开的时候的确伤心过,可后来却是慢慢散去,直到人再次回到府中,性格大变甚至与人一块儿陷害她,着实有些奇怪,甚至使计陷害自己,可使的计明着都是在陷害自己,可暗地却都是不能够成为证据的指认。
也正是在那会儿她生疑了,如今被打的快要死了,都不肯给自己报消息,不过是想要自己安安静静的死吧。
“你我多年主仆,可实际却是情同姐妹,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能够不清楚?若真是要指认与我,单单是字迹显然是不够的,可偏偏你选择了最不能够证明的法子,显然你并非真心想要陷害我,那么便只能够是逼不得已。”若是她能够早日发现,听兰便不会是今日这番模样,终究还是自己害了她。
“小姐何苦为奴婢开脱?奴婢不值得。”听兰再也没有办法平静的面对大小姐,她竟不知道大小姐将她所有的心思都给猜了个正着,一直以来她都清楚大小姐聪慧的很,往后没有她在身边护着,也有蓝韵蓝心等人,她们都是衷心都是好的。
“为你开脱?何时你见过我放过了背叛我的人?”孟宜之平淡的说道。
听兰却是闭口不言,而后伸手握住了孟宜之的裙摆,身后的蓝韵瞧着他裙摆上都沾染了血迹,显得脏乱不堪,皱了皱眉就要上前来,就见到孟宜之抬起的手。
蓝韵的动作并没有让听兰觉着难受,反而更加高兴,有人能够如此衷心的对待大小姐,她自然是高兴的很,只是往后怕是不能够再有陪伴小姐的机会了。
孟宜之将听兰的手握住,心难受的厉害,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听兰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眸中带着祈求,却是无法再开口了,被握住的手也无力的滑落下去。
“听……兰?”语调是她没有发觉的颤抖,眼底模糊一片,如何也看不清楚听兰的脸,素手紧紧的攥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抑制住自己不倒下,直到泪蓄满了眼眶再也承受不住落了下来,她才能够再次瞧见那张花掉的脸。
是了,听兰到死都没有背叛。
孟宜之猛地站起身来,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刀子自她的嘴里吐出:“厚葬了。”
许是蹲的久了,突然的起身,身子有一瞬间的不适应,险些就往一边栽倒,好在蓝心眼疾手快的将人给扶住了,却是被孟宜之推开了。
“我想自个儿走走。”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后山,夜色如墨,月光在此刻显得格外的亮,越往山上走,光越亮,路越清晰。
没多久便走到了半山腰上,当初的那座破草屋,还有哑巴婆子,再往上走,是清秀的住所,她一直不明白,为何她喜欢独处,不去与蓝韵蓝心一块儿住在一起,偏生要来这儿没有一丝人气的半山腰。
不过短短两日,这屋子便是死气沉沉的样子,推门的时候咯吱咯吱的想,在夜里显得格外的明显,孟宜之却是不怕的,因为这里除了清秀和哑巴婆子便在没有了人来。
简单的不能够再简单的屋子,甚至可以说简陋,除了床就是桌子椅子,还有个没有门的柜子,里边儿放着两三件换洗的衣裳,其中两件还是当初清秀进府的时候分下来的丫鬟服侍,剩下的一件儿是洗的泛白的麻布衫。
她从未问起过清秀的身世,这件麻布衫怕是唯一的身世证明吧,如今生死不明,她了解的太少了。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学会珍惜不是?”沉闷中带着强烈的痛苦。
孟宜之猛地转身,就瞧见男子依靠在门框上,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大酒坛子,分明瞧着那般瘦弱,却能够提起那么重的酒坛子这么久,显然是个练家子。
一袭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腰间束了一条金线磨边的长安锦腰带,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是一双满含桃花的深邃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朱唇轻抿,似笑非笑,阳光洒脱,看向她的时候,更是带了几分玩味。
“是你?”有些惊讶的出声,望着那张俊脸,当初在静好苑见过,闯进她闺房的男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如今想来上一次怕也是从这儿下去到了她屋子里的。
“你还记得我?真是让人高兴的很,要来一口吗?”显然孟宜之还能够记得他,让他很高兴,甚至将手中的酒要拿与孟宜之一块分享,那眼神就跟得爷乐意把酒分给你一些就该感恩戴德一般。
她是滴酒不沾的,可眼下却是想要学学那一醉方休,不迟疑便将桌上的瓷碗拿起来伸到男子跟前示意他倒酒。
眸色渐深,兴味更浓,也不扭捏,将坛子举起就倒满了一碗,那眼神示意她,显然是要看着她一口干掉这碗酒,怕是干不掉都还会取笑的意思。
孟宜之自然不会上当了,向来滴酒不沾的人如何能够一碗烈酒下去还好好的站着?况且眼前的还是个男人,酒后乱性可不就是男人的通病?她还没有想要随便把自己搭进去的意思。
唇边勾了勾,便坐下小口的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男子瞪大的眼睛,看着孟宜之那淡笑的脸,深深的觉着自个儿被耍了,感情她早就知道自个儿的意思还故意这般做来惹得自己注意,本想要看笑话,谁知道被人看了笑话。
“果然唯女子遇小人难养也。”男子哼哼两声,也坐到了孟宜之对面,喝着酒的样子相比较孟宜之的委婉就要豪爽多了,大口大口的灌着酒,好似喝的不是酒,而是水一般。
“你是谁?为何三番两次出现在孟府?”她目光温婉似水,眸底蕴含着的是无尽的苍凉和哀戚,直直的看进了他的心里。
似是知晓了自个儿的失态,讪讪的笑了两声,这才开口道:“告诉你也无妨,左右这世人皆不会在意到我的存在。”
“明承颜。”
十皇子?孟宜之惊讶着望着明承颜,前世她亦是不曾见过这位十皇子,只知道他还未活过二十岁便趋势了,坊间传闻说是因病去世,可当初如妃并非有一丝的难过,匆忙的办完了葬礼也就过了,自此以后谁也不曾记得这位十皇子。
“看你惊讶的表情怕是认识我,并非所有的皇子皆是享受着荣华富贵,也并非是如同表面上瞧见的那般风光华丽。”明承颜苦涩的笑笑,如今不过是十五岁的年纪,偏生承载了那么多不该属于自己的苦痛。
“谁又不是?”
闻言,明承颜有些惊讶,倒是没料到她会感同身受,可作为大臣之女要比自己幸运的多了。
“后宫里的明争暗斗,腌臜事儿你怕是从小看到大的吧,皇宫皆是如此,更可况不过后宅,为了权势为了地位,为了富贵荣华,她们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只有你想不出来的。”清脆的笑声响起,可两人谁都没有听出那笑声里的欢快。
“不用去羡慕谁,就像谁都在羡慕你一般。”这酒可真是够烈的,不过两小口就晕头转向了,一会儿怕都是要大着舌头说话了。
明承颜自嘲的笑笑,到头来竟不如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看的透彻,当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回头望去就瞧见孟宜之耷拉着脑袋要撞在桌面上,惊的她赶紧伸手扶住了她的脸,温热的呼吸打在手掌心上,痒痒的,一时之间心都软和了下来。
借着油灯他这才瞧清楚了丫头的样貌,她的五官小巧而精致,眉眼弯弯,鼻若悬胆,粉色的唇瓣总是微抿着,看面相倒是有着三分拘谨。
“对不起,对不起……”明承颜正看的出神,突然听见她开口还以为人醒了过来,惊的他险些松了手,若真是如此怕是这脸都要撞的晴子了,到时候可难看的很。
听着那一遍遍的道歉,心骤然揪紧,此时倒是很想要弄清楚这一声声的道歉究竟是在对谁道歉,今日的失魂落魄可是为了那道歉之人?头一次明承颜尝到了醋的味道,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强烈。
白皙的手指摩擦着她嫩滑的粉颊,心中莫名有种紧张,他这算不算在轻薄她?这般想着,耳廓都红了,不好意思的看了孟宜之一眼,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脸侧放在桌面上,转身就要去打水,给她擦擦脸,方才见着那光滑的额头都出了汗来。
人刚离开,屋子一阵风过,便见一道人影出现在屋子里,神色复杂望了孟宜之一眼,将人捞起飞身离去。
不过片刻,明承颜就将脸盆端了进来,待瞧见空无一人的屋子时,彻底的慌了,手中的脸盆摔落在地也不管,在屋子里搜寻了一圈,不见人影,这才匆匆忙忙的下山。
待人影淹没在夜幕之中,那人才自破屋后走出,又望了望怀中的人儿,闻着酒香只恨不得咬上一口。
那人没有将人带回屋里,也没有带着人下山,而是上山顶去了。
到了半夜里孟宜之才悠悠转醒,不是醒了酒,而是被冷醒了,头疼的厉害,就跟变成了浆糊一般,没法思考,便是自个儿身处何地都不知道,也没有一丝慌乱的意思。
“你到真是放心的很。”薛时景无奈的苦笑出声。
没错,方才将孟宜之带走的人便是薛时景,听到了公卿暗地里查出来的消息,心想着她怕是会难过,便丢下手中的事马不停蹄的跑过来了,谁知道竟然没有见到人影,翻遍了整个孟府都不见人影,这才真的慌了。
担心会出现上一次的刺杀,与公卿二人一起搜寻,待到了后山,他想也不想就上了山了。
却见到孟宜之竟然与明承颜一块儿喝酒,那媚眼如丝的模样使得她娇美诱惑的紧,便是他都难以自持,更何况明承颜那小子了,眼下想也不想也趁着他出去的功夫便将人给带走了。
朦朦胧胧,孟宜之半醉半醒间见到薛时景的脸,胡乱的摇了摇脑袋,可还是见到了那张脸,“我这是做梦了?竟然会梦到你,原来想念真的会让人产生幻觉的。”
想念?她想他?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可随之而来的是狂喜,想要听着怀里的人儿再说一遍,却见她已经睡的沉了,似是睡的不怎么安稳往他怀里凑了凑。
山上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将外衫脱下来给她披上,又往怀里拢了拢才放下心来。
“表哥这玩闹的性子何时才能够改掉?她如今已是之元公主,可别坏了她的名声,这样,我可是会生气的。”本是温馨的一幕很快就被打破了。
闻言,薛时景面上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爱怜的低头望了望她纯真的睡颜,有些失望,可回头眸中却再没有了温柔只剩下冰冷,唇边的冷意似要将人冻伤。
便是明承颜也有些承受不住,可为了那怀里的人儿,强迫着自己不要再被他的气势弱压制下去。
“坏宜之闺誉的该是十殿下才是,怎能让她饮酒呢?”方才竟然还不打算将人给送回去,其用心……想到这面色便阴沉的厉害,周身的威压自然是不再掩饰。
明承颜自知理亏,方才还以为她只是玩笑话,谁知竟然真的要喝,而后听着她说的那些话也便将这茬给忘了,尽管不愿承认,可确实是他理亏在先。
“臣子自会送宜之回去,就不劳烦十殿下了。”见明承颜还要上前阻止的意思,抬眸觑眉,警告意味颇浓。
仅仅因为一个眼神便让明承颜止步,心中恼怒的很,可却已经失去了阻拦的机会。
望着两人离开的身影,伸出去的手也垂了下来,他想开口的并不是这些才对,可偏偏是在这样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