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趁着日头不错,她便带着蓝韵出了门,然而深冬的阳光稀薄又冷淡,泛着白惨惨的光,映衬着四处光秃秃的枝丫,一分暖意也无,在屋子里憋了好几日,乍然到了天光地下,只觉得浑身一松,竟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走出屋子,瞧着满院子里枯死的树叶,踩在脚下咯吱咯吱响,怕是不久便要下雪了,这会儿出门若是没有暖炉是不成了。
“小姐,这么冷的天儿,咱就在屋子里待着不好吗?”如今蓝韵的身子大好了,也就在孟宜之身边伺候着了,只是身子越发的畏寒了,若是能够一直在屋子里待着她是乐意的很。
回头瞧见蓝韵皱巴巴的小脸,有些好笑道:“不如去叫清秀来今日就在屋子里陪着你好了。”
一听这话,蓝韵整个人都不好了,皱巴的脸皱的更狠了,连五官都瞧不见了,“小姐,奴婢还是愿意跟着你一块儿出府。”
“怎得,跟我呆在一块儿就那么难受?”蓝韵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道阴恻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突然浑身的温度都消失了个干净,如同掉进了冰窖里,冻的僵掉了。
可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开口答话的话,怕是会被整的更惨,“怎么会?清秀你一定是听错了。”
没等清秀再开口,就见院子外边儿一道身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脸上满是慌张,时不时的朝后张望一下,回头的时候脸上跟见鬼似的。
“救命,救命啊,二小姐。”回头见孟宜之与蓝心蓝韵一起站在院子里,清秀也在,再也顾及不得,哭喊着救命朝孟宜之跑了过来。
只是还没等她跑近,就见一只利箭破空而来,径直的射向了蓝雀,自心脏穿透过去,脸上的惊慌还没有褪去,不可置信的低头望着胸口的箭,不甘的望着孟宜之,朝她伸手,只是终究没等她跑上前来,人就死了。
“蓝雀?”孟宜之赶紧将蓝雀抱在怀里,看着她已经闭着的眼睛,颤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经没了呼吸了。
此时,白氏母女带着一群人跑了过来,竟是孟正卿也在其中,就是不知道蓝雀的死究竟跟他有没有关系了。
原本白氏母女还慌慌张张的,可瞧见蓝雀已经死在了孟宜之怀里,瞧着那样子显然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这样也就放心了,与孟清萱对视一眼之后,水眸中一滴清泪滑落。
白氏走上前来,哭泣道:“二小姐还请节哀,真是可怜见的,方才妾身瞧见她在屋子外边儿鬼鬼祟祟的也就出声询问了一句,出来院子就瞧见她慌慌张张往外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就带着人在后边追,谁知道竟然,这到底是谁干的?”
“是啊,这丫头也真是的,便是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说也就是了,还能够责怪了去?”孟清萱也跟着白氏的话说下去了,只是这话越来越不对味,摆明了是说蓝雀想要偷东西,被瞧见了,这才惶惶张张的逃跑的。
谁知,竟然被利箭穿了心脏,可这箭究竟是谁射的?
“谁射的箭?”她的声音极淡,却似凉薄的刀片缓缓割在众人肌肤上,冰冷而锐痛,让人想要忽视都不得。
闻言,白氏心中一惊,方才只顾着将人给灭了口,却是忘记了,这箭可不是出自孟府的,这下糟了,只能期待孟宜之这会儿不要那么精明才好了。
想着,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只见一名小厮走上前来,颤抖着手道:“二……二小姐,这箭是小的射的。”
“奉劝你一句,最好能够实话实说,别想着帮人代替罪责,毕竟承认,下场只有一个死字。”孟宜之抬眸,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渐变得幽深,仿佛漩涡要将人吸进去一般,清丽的容颜上满是冰霜,周身的狠戾毫不掩饰的望着那名小厮单单的开口道。
似是被孟宜之森寒的眸子吓到,身子都止不住颤抖起来,想到方才孟宜之的话,更是恐惧的不得了,可比起二小姐,他更害怕的是白氏的手段,若是落在白氏手里,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白氏每一次惩治下人的时候都不会避讳他们。
长期以来的恐惧,让他对白氏唯命是从,生怕有一天自己就会沦落到那般境地,可眼下也没有好上多少。
“小的……小的……没有说谎。”闭上眼睛任命的说道。
孟宜之却是突然笑了,清丽的容颜如同冬日里的梅花一般妖艳,魅惑,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如同淬了剧毒的刀锋,随时都能够刺穿他的心脏,竟是比之对白氏的恐惧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么便成全你好了。”话音刚落,清秀一个闪身就到了那小厮跟前,刀起刀落,一条命就陨落在众人跟前,顿时吓的惊叫都发不出声来,生生的噎在嗓子里,难受至极。
松开了怀里的蓝雀,面无表情的转身进了院子里,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可白氏却是差点被吓破了胆,似乎死的人不是那地上的小厮,而是自己。
“娘,娘她是不是疯了?”孟清萱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血腥场面,方才那小厮的血都溅到了自个儿的裙摆上,骇人很,小心的低头望去,就见那小厮瞪大了眼睛望着上面,也不知道究竟是在看谁,亦或者或许是在后悔?
闻言,白氏捏紧了孟清萱手,不发一语,深深的望了静好苑里一眼,拉着她离开回了院子。
很快便有人来收拾了两具尸体,只是蓝雀的尸体被留下了,小厮被抬走了,蓝雀的尸体时静好苑里下人帮着收拾了葬在了后山。
孟正卿没有离开,望着静好苑,最终还是走了进去,等蓝心通报过后这才进了书房里。
此时的孟宜之与往常一般冷着一张脸练着字,只是那字写的总是有一些或大或小的瑕疵,可便是一张张下去,孟宜之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对于站在屋子里的孟正卿更是没有要开口的打算。
“何时你变成了今日这般冷清的模样?”语气里带着沉痛,似指责却又似心疼,复杂的很。
对于孟正卿的话,孟宜之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的练着字。
“你究竟是怎得变成今日这般模样的?”见孟宜之不搭理自己,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笔甩到了一边,瞪着她道。
“你是以大哥身份问我的吗?在此之前你,还是白氏的儿子。”孟宜之终于开了口,抬头望着孟正卿,不得不说他的确长的很俊,结合了孟长宁的儒雅清俊,却又有白氏一双妩媚的桃花眼,如此结合在孟正卿的脸上却一点都不显得女气,反倒是阳刚的味道更浓些。
孟正卿因为这一句话瞬间愣住,僵硬着身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是了,他是白氏的儿子,按理来说两人如今应该是站在对立面上的,可眼下他却来质问她为何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心中是后悔的,当初为何就没有将事实的真相告知她呢,也好过今日这般尴尬局面。
“母亲定然不会希望你变成今日这般冷血冷情的模样。”终究还是想要她改变,最好能够回到当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那般无忧无虑开朗的模样,只是在后宅这个染缸里,他也希望她能够变得坚强聪明,有心计。
只是方才的一幕太过于震撼他,才会有了现在的质问,她不仅仅是坚强隐忍,更是变得冷酷无情,在人命面前不眨眼就让人杀了小厮。
“该怎么称呼你呢,孟清萱的大哥,还是,我的大哥?”她的脸上过笑的越发灿烂,就这么站在原地,定定的望着他。
忽然就想到了前世,这位不太熟悉的大哥,一直冷眼旁观,孟习悠和孟清萱的欺侮他漠视,她身败名裂被害死依旧是漠视,那时候她不恨不怨,可也不会有亲近感。
可今世让她查到了,眼前的孟正卿竟然会是自己的亲大哥,此事展氏从未与她提起过,若非是查到了展氏是被老郑氏所害的话,也不会牵连到这诸多。
怕这也是为何老郑氏会轻易的让白氏进府的缘故吧,可不就是因为这位好大哥吗?
方才他能够来寻自己,当真是意外的很,可这位大哥也并非是不知情啊,如此她自然没有办法用平常心来对待了。
前世陌生,今世陌生,往后也没必要打破。
孟正卿猛地往后退了两步,震惊的望着眼前淡然处之的孟宜之,不明白为何这件事情会被她知晓,此事便是父亲都不知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孟正卿艰难的开口道。
“如何得知与你无关,只是这件事情往后没有必要再揭开了,你是白氏之子,而我是展氏之女,是同父异母的兄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是白氏在抚养孟正卿,对白氏有身后的感情无可厚非,只是与她到底是背道而驰的,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来为难什么。
孟清萱和白氏在算计些什么,没到底孟清萱一无所知,便是清楚也没有做什么,今日瞧着她这般作为也不过是受了刺激罢了,既然将窗户纸给捅破了,往后也算是没有什么顾忌了。
瞧着孟宜之坚定的眼神,孟正卿终究什么也没说离开了,原本他不帮也不过是想要让她成长,不要如同过去一般单纯天真,成长成如今的模样,他应该是高兴的,可莫名的心中悲哀的很。
当初若是他能够坚定一些,将她护着自己的羽翼之下,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孟宜之了吧。
蓝雀死了,眼下是不可能办葬礼的,出府是必须的,离开京都之后何时能够回府还不一定呢,可孟清萱的大婚已经要不了多久来,必须在此之前破坏,便是不能够作罢,也要延迟才行。
“去元氏的院子。”
此时的白氏母女回来院子之后,就闭门不出,院子里的下人全都赶来出去守着,就是担心会出现方才发生的一幕,若是再被静好苑的人听见个什么,她们也不用活了。
“娘,那孟宜之简直太可怕来,说杀人就杀人,一点顾及都没有,咱们要不要将这件事儿捅到祖母哪里去?”便是回来来,孟清萱心里也没能够平复下来,方才那一幕着实太过震撼来。
闻言,白氏讽刺一笑,开口道:“你以为你那祖母不知道静好苑里发生的事儿吗?那蓝雀喊的那么大声,如何也该传到兰清苑里去来才是,可你祖母并未出面,难不成还不明白?这是不打算管了。”
如今能够不得罪孟宜之就不得罪,弄个不好人没了,到时候和亲让谁去?莫说被皇上给记恨上了,那长公主府头一个就不会放过孟府的,若是没了孟宜之,和亲的人选不就成了茹玉郡主了?
那爱女如命的长公主还能够坐以待毙?
孟府的谁遭殃她都不在意,可别让她的萱儿给遭殃就好了。
“祖母莫不是怕了孟宜之不成?两日后,孟宜之就要和亲去了,谁还能够压在咱们头上?”孟清萱眼下还没想通呢。
“你这孩子,平日里瞧你机灵的很,这会儿脑子怎得就转不动了呢?怕就怕在孟宜之在这两日里出什么岔子,到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还不知道?”白氏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孟清萱的额头。
经白氏这么一提点,孟清萱也想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哼,就让她再嚣张两日好了。”
“放心吧,此番定然叫她有去无回。”想到心中的计划,面上的笑意就如何也止不住。
“娘可是准备了些什么?”孟清萱双眼放光的望着白氏。
闻言,白氏却是淡笑不语,她当然不会蠢到让孟宜之没到藩国就出事儿,若是惹来了战乱可就不好了,朝堂上的事儿平日里孟长宁也没有刻意的瞒着,全数告知了她,因此,便是国库空虚这般要事都说了出来,可见白氏在孟长宁心中的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