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这病来的太过迅猛,谁也无法预料,只是在大夫诊断之后,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往前老夫人的身子一向很好,只是近段时日肝火郁结,心事繁多,抑郁之下这身子也就每况愈下了,加上这一次急怒攻心,自是支撑不住倒下了。”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写着方子,在于李嬷嬷和戴嬷嬷事无巨细的交代之后,这才收了诊金离开。
“母亲身子一向挺好的,只是进来出的事儿也太多了,母亲操心抑郁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这盛怒怕是……”言下之意,也便只有孟宜之会惹得老夫人不高兴了,堂堂孟府千金却是三番两次的闹失踪,而其中缘由还不得而知,老夫人最是看重礼义廉耻之人,可在这个情况下,孟宜之除了隐瞒和转移话题,什么也没说。
苏氏的话,霎时让屋子里的众人视线全都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孟宜之身上。
而孟长宁听了这话,更是气的上前一个巴掌甩到了孟宜之脸上,毫不留情,若非孟宜之这番,老夫人又如何会出事儿?在这寒冬腊月的吹着冷风等孟宜之回府。
所有的责怪都落在孟宜之一人身上,可却没人想到为何孟长宁能够想到屋外雪花纷飞,寒风瑟瑟,却能够忍心让老夫人跟着他们一块儿在外边儿受罪呢?
“今日你为何会失踪,我也不想再追究,即日起,你便回你的静好苑里待着,以后也都不要再出来了,免得再胡乱惹是生非。”孟长宁自认为自个儿已经够客气了,这一巴掌加上禁足也是能够好好的磨砺磨砺孟宜之的性子,往后找了婆家才能够不惹麻烦不是?
对此,孟宜之没有任何辩解,“既是父亲不愿见到我,往后宜之不出现便是,祖母既是为我才变成今日这般模样,自是要负责的,往后祖母的起居,便由我照顾把,也好能够赎罪祖母受的这番苦楚。”
原本以为孟宜之会任性的反抗,却不想竟是这般平淡的接受,还主动要求照顾母亲的起居,这可不是寻常娇惯的千金小姐能够做的来的事儿,便想也不想的就要拒绝。
却是被孟习悠给拦了下来,这般好的机会,如何能够让她错过呢?祖母这个年纪,如今竟然偏袒了,往后自是起不来的,孟宜之想要照顾,不嫌脏累,便由着她也不误不可,左右好过自己和姨娘来的好。
思虑过后,孟习悠开口了,“父亲,大姐姐既是愿意,便交给大姐姐又如何,毕竟祖母是因为大姐姐才这般,既是大姐姐愿意,父亲便成全了大姐姐一番孝心吧。”
原是想要讽刺两句,可在余光瞧见母亲落在病榻上苍白无力的模样,便住了嘴。
在孟宜之留下之后,余下的人便冲冲的离开了兰清苑,往日里巴不得留在院子里的众人,走的一干二净,只是元氏倒是没有与苏氏和杜氏那般走的干净利索。
而是神色复杂的望着孟宜之,心中却是惊叹她的好演技,轻轻松松的将众人的视线转移,只是她不确定的是老夫人的偏袒究竟是不是由孟宜之做出来的,若真是,这个孩子的城府也太深沉了些。
“元姨娘想要问什么便问吧,我此时心情不错,便是为元姨娘解答也不误不可,元姨娘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孟宜之丝毫没有去管脸上那鲜红刺目的巴掌印,而是轻飘飘的品起了桌上李嬷嬷刚倒上的大红袍,说来这么矜贵的茶叶在孟府上还是头一次品尝到呢。
闻言,元氏也不客气,“大小姐早就知道妾身等人等候在后门处,这才故意进府的?”
这话倒是让孟宜之开始正视起这个向来被她忽视的元姨娘,“不错,元姨娘是如何猜到的?”
没想到孟宜之就这么简单的回答了,元氏心中惊疑不定,“从大小姐进门开始,面上就平静的很,便是老爷的追问也没有露出一丝的破绽来,反而轻松的将话题引导了老夫人身上,怕是这老夫人的偏瘫也跟大小姐有关系吧。”
要说前边儿的话孟宜之是承认的,只是而后的老夫人却不在她的意料之中,也正是老夫人的偏瘫才让她突发奇想的将事情引导老夫人身上,转移她身上的视线。
失踪一事她并非没有借口,也并非无话可说,只是一个谎言总是需要另一个谎言来圆的,既是谎言便有拆穿的一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转移视线来的方便。
“何以见得?”嘴角含笑,倒真有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如此,倒是叫元氏有些忐忑起来,“既是为了转移视线,可老夫人自来身体便不错,却也不大会突然病倒,还是这般重。”
这边是怀疑自己动的手了,“依元姨娘高见,我是什么时候动手的呢?亦或者先前我是什么时候才到会有今日,而提前动手的呢?”
分明是嘲笑的口吻,可元氏却在孟宜之眼底瞧不见一丝嘲讽,清澈的眸子瞧不出一丝杂质,倒叫怀疑孟宜之的元氏心中生出一丝内疚,竟然对她产生了怀疑,这本就是多不应该的事情。
可孟宜之的话她却无从反驳,头一次,元氏感觉到了挫败,便是当初面对苏氏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的情绪,竟然在此刻流露。
见元氏不开口,孟宜之却并没有停下,“看来在元姨娘心里,我与苏姨娘并没有什么分别。”
苏氏的狠辣,孟宜之深有体会,便是孟习悠也是学了个十成十,而后的日子里她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妾身并未如此想。”元氏惶恐的垂头,孟宜之倒是有些好奇,为何元氏会对自己转变的这般快,今日这番对话倒是让孟宜之有些清醒,看来孟府里当真没有一个简单的人,便是自己如是。
而后的时日里,孟宜之都没有回到静好苑,而是待在兰清苑照顾着老夫人,衣不解带,倒是叫兰清苑的众人敬佩不已,如今能够做到孟宜之这般的人还真是不多,敬佩之余,对这位大小姐也嬷嬷的改变了看法。
当日种种不好的传闻,在兰清苑里奇迹般的消失了,而这边的种种传到了安好苑里,却是让人忍不住大发雷霆,又是摔碎了不知道多少矜贵物件儿。
苏氏也好不到哪儿去。
许是孟宜之的诚信,也许是大夫开的方子有了效果,老夫人在昏迷多日之后竟是清醒了过来,多日的昏睡让老夫人瘦了好大一圈儿,人虽然在昏迷中,可有些日子却是清醒的,只是眼皮子睁不开罢了。
老夫人心中也是感慨万分,她病重的这段时日,当初疼爱的人竟是一个都没有出现,却是这个被她嫌弃的孙女儿照顾了这许久,心中的内疚可想而知。
那日的失踪老夫人也都忘记到了九霄云外,郑氏来的倒也勤快,只是比起孟宜之终究是差的远了。
这日,孟宜之依旧照样来照顾老夫人,却是在傍晚的时候,老夫人清醒了过来,将一部分的账目交到自个儿的手里。
“这些有一部分是你娘的嫁妆里分出来的,还有一些事我手底下的产业,如今也都交到你手里。”
拿着账目还有房契,孟宜之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她从未想过要报复这位老人,最多也就是在井水不犯河水的边界,只是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祖母这是?”孟宜之并没有接下,而是一脸疑惑的望着老夫人。
如今大病一场的老夫人身子是大不如前了,说上一两句话就开始喘了,这会儿休息了半天,才能够继续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在这后宅,每日每夜都充满了算计和阴谋,苏氏不是个安分的,上次那般惩戒也不过是表面的功夫,宜之啊,你还太小,有些人有些事情你还动不得。”
老夫人的话,孟宜之心中一直都清楚,苏氏并非是杜氏和元氏那样的人,随意动不得,这其中还牵扯都了苏府,并非是她一个小小官员之女可以动得了的。
可这并不代表自己不会继续走她应该要走的路,那些欠了她的,统统都要百倍千倍的还回来,只为了当初无辜的自己和无辜的孩子。
福儿何其无辜?何其年幼?便是不构成威胁的人也毫不留情的全部抹杀,死前孟习悠和桑雪柔的话还犹在耳边回响。
“这贱人就是贱人,都做出了如此不齿的行径,竟然还有脸存活于世,要是我啊,早就跳河自尽了,哪里还敢苟活于世,丢人现眼,妹妹啊,就是太心善了,如今沦落到这幅田地也就你好心来看她。”
“是,我娘在你娘生前没有夺走她的位置,死了夺走一样是得到了,先后而已,但是你呢?哼,同样是世子妃,如今我是嫡妻,而你,哈哈,下堂妇啊,姐姐,如今的结局,都是你咎由自取,怎能怪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