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孟采玉在众人跟前皆是唯唯诺诺的模样,便是府上的下人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过,背地里受到的欺负可想而知。
“姨娘才不会这般,近年来玉儿与姨娘的安分大家都看在眼里,与元姨娘更是不曾有过会面,便是当年的事情姨娘终究是该负起些责任,便是给元姨娘磕头认错也不为过,可却断然没有那般胆子去害元姨娘的孩子,此事定然是误会。”孟采玉说的有些急切了,白皙的面容通红一片,生怕众人不会信她的话,瞪着一双无辜的眸子望着众人、
“你是想说为了陷害杜氏我……我……会去害我的孩子,而且会愿意放弃此生都无子?你们……”被丫鬟搀扶着出来的元氏听见孟采玉的一番话,刺激的血色全无,艰难的问出口,却是再也承受不住,狠狠的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彼时,屋子里再次人仰马翻,孟长宁更是怒不可歇,疾步上前就扇了孟采玉一个耳光,响亮的将众人都给惊呆了,一直时间竟是忘记了去处理晕倒的元氏。
倒不是她伪装,而是真的急怒攻心,孟采玉的话就像是一根根的刺,狠狠扎在她的心尖上,没错,她谋害了自己的孩子,为了一个永远都不会来到自己身边的孩子,连期待都没有,直接了结了它的性命。
回过神来的孟长宁心中有些懊恼,最近他似乎越来越暴躁,也越来越喜欢动手了,先是孟宜之,如今又是孟采玉,虽然都不是自己喜爱的孩子,可终究也是他的孩子。
“当真是好教养,一时心软竟是造就如今的大错。”这话听在杜氏耳朵里就显得严重多了,一时的心软,便是在说当年不应该对自己心软,杀死了她们的孩子,也便不会有进府这回事儿了?
从头到尾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杜氏有些承受不住,身形晃动了两下,好在站在身边儿的孟采玉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怕是要在众人面前栽倒过去。
初入府时,她以为自个儿是梦长宁心尖尖上的人,也便由着性子胡来,为了孟长宁争风吃醋,元氏便是自己殃及池鱼的对象。
瞧着元氏不咸不淡便以为元氏看不起自己的身份,轻信了苏氏的话,害掉了元氏的孩子,自那以后元氏并没有对自己有多恨,更是没有报复,所以她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孟长宁的宠爱才会使得元氏如此的。
最后摔的惨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瞧着日日里孟长宁都只是出入苏氏的院子,她嫉妒了,俨然最后做出了疯狂的事情,下手害苏氏。
只是可惜,最后被拆穿,更是被苏氏拿出陷害元氏的证据来,这一失宠便是这么多年,可她硬是熬过来了,原以为当年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却不想元氏竟是记得这般清楚,甚至蛰伏多年只为今日?
这般城府和心急着实让她感觉到害怕了,直觉想要逃,可是这孟府谁又能够逃得过去呢?
“老爷打算如何处置妾身?”到底心有不甘,想要知道自己在这个男人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也好让自己彻底的死心。
“来人呐,请家法。”见杜氏毫无悔改之心,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不给她机会,直接上了家法,这下怕是真的会没命了。
杜氏心中明白,只是……许久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底暗藏着复杂的情绪,可更多的是祈求的望着她,无声的诉说。
只是孟宜之并没有回应就是了。
站在杜氏身边的孟采玉是真的被吓着了,焦急的上前重重的跪在孟长宁身前,憋着泪硬是不让它落下来,倒是叫旁人瞧着不忍。
尽管如此,也并没有人站出来为孟采玉说上一句话,毕竟谋害子嗣可并非小事,说说也就能够过去了的。
“父亲,求您了,饶了姨娘吧,这件事情还有待查证呢,姨娘定然不会这般做的,父亲,您认识姨娘这么多年如何能够不清楚她的为人呢?”
孟采玉的话让孟长宁有一刹那的怔愣,当初的杜氏是如何的温柔小意,如何变成了今日的模样,他当真是不清楚了,果然人心都是会变得啊。
站在一边儿观望着的孟宜之瞧着孟长宁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望着杜氏那后悔又带着些怨怼的神情,这件事情便是认定了是杜氏所为,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示意下人将孟采玉给拉开,可偏生孟采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挣脱了两次,这也让孟长宁的耐心渐渐的失去,吩咐下去将孟采玉带回采玉阁,在事情没有成爱落定之前,绝不放她出来、
任由孟采玉如何哭喊都没有用,人还是被带回了采玉阁。
很快下人便将行刑器具给取了来,就在院子里摆着,瞧着那长板凳上镶嵌的根根长刺,毛骨悚然的紧,可偏生谁也不敢离开。
杜氏更是没想到孟长宁竟然会真的对自己用家法。
望着那一根根的长刺,杜氏只觉毛骨悚然,身子不住的往后退,想要扯住什么来遮挡自己,似乎这样就能够避免这残忍的刑法落在自己身上?
可如今杜氏的状况谁还愿意现在她身边儿呢?便是原先跟在身后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躲的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
在杜氏真的被按在铺满长刺的板凳上时,一根根的长刺深深的扎进了她的皮肉里,顿时便被刺的鲜血淋漓,尖锐的惨叫一声声的响彻在院子里,从未见过这般酷刑的众人面上皆是有些许不适,可唯有元氏却是瞪大了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杜氏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容,精致的妆容在冬日里被汗水浸湿。
“姨娘,姨娘,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事情都没有查清楚呢。”孟采玉想要冲到孟长宁身前去求情,却被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给拉住了,虽说老夫人并不喜孟采玉,可到底是孟家的子嗣,如何也是狠不下心来处置的,只是如何也喜爱不起来,也便只有任由其自生自灭了。
如今孟采玉已是六神无主,往日里她在父亲面前根本就如同陌生人一般,若非旁人唤她四小姐,怕是这位父亲和祖母都是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这么多年她战战兢兢的活着,可如今竟是连姨娘都要失去了吗?
一双希翼的眸子渐渐黯淡下去,孟采玉望向孟宜之淡漠如水的眸子,一丝波澜也无,似乎面前行刑的是与自己无关痛痒的人,两人之间虽也并无交集,可这段时间她自认与大姐姐的关系也算是亲近的,可今日竟是一句话都不曾为姨娘说过。
耳边回响起当初姨娘的话‘离你大姐姐远一些,她并非良善之人。’。
那会儿她下意识的反驳,可却不想今日彻底的领悟的一番。
孟宜之自是没有忽略孟采玉眸中的表情,失望,不可置信,怨怼,种种情绪交织最后化作冬日里冷冽的寒风。
人呐,总是将旁人的好当做是理所当然的,有一天当你停止了你的好,那人却是不会将你过往的好放在心上的,而是在埋怨为何你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不仅没有更好反而不好了。
蓝韵抬眸便瞧见了孟采玉眸中的异样情绪,心中微颤,却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孟宜之身后。
“父亲,杜姨娘终究是四小姐的生母,往日里便只有杜姨娘一人照顾四小姐,如今若是杜姨娘也去了,四小姐该如何?”孟宜之望着还剩下一口气的杜氏,神色淡淡的开了口、。
却是孟长宁一众都未曾料到的,孟宜之竟然会开口求情、
此番话惹得元氏一阵侧目,孟宜之皆是回望了去,眸中澄澈,一丝杂色也无,倒是叫人不好怀疑其目的。
只是元氏与杜氏之间的恩怨纠缠已久,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被掩饰过去。
“老爷,妾身无碍,只是心疼妾身那未出世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瞧瞧您这位英明神武的生父,慈眉善目,总是对待晚辈宽和的祖母,便离开了,如今孩子已经没了,总不该让一个活着的人为死了的孩子来赔命,那可真是折煞妾身和孩子了,老爷,您就放过姐姐吧。”元氏哭诉一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便是孟宜之都有些动容。
心中对元氏更加多了一份警惕。
“既是元氏你愿意原谅,我这老太婆却是不能够姑息的,孟府子嗣单薄,好容易来了一个孙子偏生竟是让她这般给毒害了,叫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来人呐,将人送到柴房,自生自灭,谁都不准踏进柴房一步,若是让我知道谁胆敢忤逆,下场你们是清楚的。”这等子污秽之地,老夫人自是不愿意多待,可面子还是要做足的,尽管她不喜元氏肚子里的孩子,可如今却是最好的利用品。
老夫人离开之后,孟长宁自是不会留下,一则元氏方才大出血,正是需要调养,二来他也不想要去管孟采玉。
不多时,房间里便只剩下元氏,孟宜之和身后的蓝韵,还有跪在地上呆滞的孟采玉,再则便是屋外趴在长凳上无人问津的杜姨娘。
“真没想到大小姐与四小姐还真是姐妹情深呢,竟然会开口为杜氏求情,也不知道你那过世的娘会不会苦笑不已了。”元氏讽刺的看向神色淡漠的孟宜之,出口的话却是难听的很。
此言却是让孟宜之心口微颤,当年杜氏究竟做了些什么?
“娘会不会苦笑不已我不知道,但是对于我做的任何一个决定娘定然是支持的。”哪怕是暂时的委屈。
闻言,元氏只是冷笑,却不再多言,回了屋子。
孟宜之见此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便准备离开,突然裙角被扯住,回头便望见低垂着头的孟采玉,可怜兮兮的拉着她的裙角,却是不开口。
如此,孟宜之也没有继续往外走,而是等着,等着孟采玉主动开口。
许久,都不见孟宜之开口说话,孟采玉有些困惑的抬头便瞧见那张淡漠的没有一丝颜色的面容,心中更加的怨恨,下意识竟是将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
“大姐姐分明可以救姨娘的,为何那么晚才开口?姨娘快要不行了,怕是撑不过去了。”话里话外都是对孟宜之的指责。
“四小姐好生无礼,便是大小姐有能力救杜姨娘又如何?难道是大小姐欠你们母女的?生来就是该为你们母女鞍前马后的?这府上谁人将你们母女放在眼里了,只有大小姐一如既往的对你们好,反倒是不领情,如今还责怪起大小姐来,当初真不该心软帮衬你们,也好过今日得到四小姐的一番怨恨而不是感恩。”方才蓝韵变想要开口,只是不愿给孟宜之寻些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如今房间里只剩下孟采玉,她便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心中的话如同倒豆子一般全数倒了出来。
握着裙摆的素手渐渐收紧,因着那些话,心中极为不是滋味,她如今的一切都是仰仗大姐姐的,若是没有了大姐姐的帮衬,她孟采玉便会再一次回到当初一无是处,无人放在眼里的四小姐。
“大姐姐,你救姨娘好不好?玉儿知道你能够救她的,大姐姐那么心善定然是不忍心瞧着玉儿没有了娘亲的对不对?求求你了。”压抑的声音传来,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大小姐不会救杜姨娘的,四小姐还是另请高明吧。”言罢,伸手将孟采玉已经握的皱巴巴的裙摆给扯了出来,竟是被指甲抓出几道痕迹,便是处理之后还是会留下痕迹。
蓝韵担心孟宜之会心软,便将人给带出了元氏的院子,直到快到了静好苑时,这才缓慢了脚步。
“想要问便问吧。”瞧着蓝韵停滞下来的步子,开了口。
“大小姐为何要帮杜姨娘?”若是不开口怕是杜姨娘都没法活命了,她并非针对杜氏母女,相反这对母女太过奇怪了些,特别是杜氏对待大小姐的态度,先前还妄想陷害大小姐,便是如此她自是希望杜氏能够一命呜呼,这般便少了一个算计大小姐的人。
“人便是要死,也该发挥干净她的利用价值才是,杜氏如今只剩下一口气,她自是留不得的,只是有件事情我还需要问清楚。”孟宜之望向元氏的院子,微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