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传来似有似无的鸣响，赤红的云彩在天边坠落。神血浇灌大地，无数的生灵在血泊当中呻吟。悲伤的感觉在瞬间便将王小川淹没。
这又是“真实的梦境”，更确切的说法是“灵魂联通”。这是泰瑞莎教授在经过查验之后确定的新名字，专门用于命名王小川和彼得之间的这种状态。
与此前所有的灵魂联通不同的是，这一次王小川是主动进入，而不是被动接受。他的身体正处在严密的保护下，泰瑞莎教授和黛娜教授都在保护着他。如果发生意外，铭刻在王小川身上的十五组铭文会同时发挥作用，保护王小川的灵魂不受损伤。
但是从以往王小川可以肆无忌惮地燃烧精神力量这点来看，能够让王小川灵魂受创的伤害，未必是这些铭文能够抵挡的。不过多一重保障也好。
这是一次实验。泰瑞莎教授并不赞同王小川进行这项实验，但是王小川的理由很充分，他需要验证自己的训练是否真的有成果，他需要确定自己可以拒绝灵魂联通状态，并随时能够脱离灵魂联通状态。
但是王小川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的场景。王小川有些困惑，那个管自己叫哥哥的彼得，脑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这情感是如此真诚，几乎让王小川以为这个人自远古时代活到今天。
神血悬在半空，哀嚎声戛然而止，画面变成黑白色，然后越来越模糊，消逝成一片白色。就像一本相册被闭合，王小川驻足的地方变成了一座古老的图书馆。
这是我脑海里的那座图书馆吗？王小川原地转了一圈。然后笑着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这座图书馆和自己脑海里的那座图书馆风格相差实在是太大了。
王小川脑海里的图书馆很现代化，主色调是白色，规规整整到了刻板的程度。而这座图书馆更像是那些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大学才能拥有的图书馆，深沉并有历史的刻痕。
这是彼得脑海里的那座图书馆。
彼得的声音在王小川的身后响起：“你怎么进来的？等等，先别说话，让我猜猜。你终于整理好了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学会了控制自己的精神。但是你自己是绝对无法完成这个工作的，因为你懦弱、无能、自私且贪婪，这些都不能支撑你整理你精神的碎片。所以有人帮你，通过系统的训练让你掌握了这样的能力。而帮你的人现在正在保护着你，以防你出现意外。”
彼得一挥手，王小川的面前忽然升起了一个茶座，和两张矮椅子。彼得伸手示意王小川落座。王小川也没有跟他客气，抓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然后又端起杯喝了一口咖啡。
“奥利奥，星巴克的咖啡。”王小川撇了撇嘴，“彼得你脑子里面对于点心和饮品的印象就只有这样吗？”
“你真让我不爽。”彼得皱着眉说，“我没经历过具现化灵术的训练，能够做到这样很累的。我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却在贬低我的品位？我独立以后可支配的钱很少，我要供自己上学，和你不一样。”
王小川笑着放下咖啡杯：“是你先让我不爽的，我是个很记仇的人。我不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套，有仇我一般当场就报了，特别是言语上的交锋。不过我没法反驳你，事实和你猜测的相差无几。”
彼得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我还是要恭喜你，我亲爱的哥哥。从今以后我向你发送的邀请，你有了拒绝的权利。”
“我从不觉得那是邀请，那是绑架。”王小川敲着桌面，更正了彼得的说法，“之前你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
“我道歉，对不起。”彼得叹了一声，“事实上我的精神状态也很不稳定，我从没主动邀请过你，更谈不上绑架。那个时候我也很痛苦，我难以控制。我知道这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但是我无法帮你，因为我也是一个病人。我是真心恭喜你，恭喜你成长了。”
王小川有些听不懂彼得的话。他思索了片刻，觉得还是问出来为好。
“你刚刚说你不甘心，而后又说从没主动绑架过我，这前后是矛盾的。”王小川又喝了一口咖啡，缓缓说，“你说你的精神状态不好我是相信的，从你书架上放着的东西我就能看出来，你也没完全完成你的整理。”
“这并不矛盾，在这个地方我们都是无法说谎的，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灵魂沟通，你如果不信的话，下一次我们可以到你的图书馆里去试试。”彼得笑了笑，“我说不甘心是因为你的成长，我本以为将你甩开了很远，但是没想到还是被你追上了。至于没主动，是真的没主动。这么说吧，我‘发病’的时候，会不自觉地链接你的精神，这是我控制不了的。我们是兄弟，我是在向你求救。”
“那么问题来了，”王小川指着书架上那些扭曲的书说，“你为什么会经历过这些？”
“我不能说。”彼得摇了摇头，“即使是在灵魂交流的层面，我也不能说。”
王小川一挑眉毛：“你刚说过在这里你我都无法说谎。”
彼得点了点头：“但是我们都可选择闭嘴，这并不违反规则。从这里你就没看出些什么吗？我们真的是兄弟，是最亲近的人，血脉相融，曾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然后你比我大一岁，也比我大一级。”王小川不想太多谈论这个问题，于是打断了彼得的话。彼得不进一步解释，只是让王小川猜测，或者是逼着他去询问陈彦成造神计划的细节，这让王小川感到烦躁。虽然他还在研究自己的灵术，悄悄查访二十年前的旧案，但这并不意味着王小川会被彼得带节奏。
王小川确实能感觉到他对彼得的亲近，但是他无法不对他抱有怀疑。毕竟这是个释放真神、打开神国大门的疯子，一个服务于丧钟的危险人物。
“好吧，我们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彼得也看清了王小川的态度，“不过事情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你能屏蔽我发病，我也能放心大胆地尝试治愈自己的方法，不必担心在实验的时候将你牵扯进来。而且无论是你的图书馆，还是我的图书馆，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两个地方更为私密的环境了。既然你已经掌握了控制自身精神的办法，那么以后我们可以在任何时间相互沟通。”
“这倒真的是个好方法。”王小川笑了一下，“虽然我的记忆力很好——我相信你也一样——但是总有考试要应付。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方法作弊，在考试的过程中，短暂的灵魂联通，传递答案。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作弊方法了。”
“灵魂联通？你这么称呼？很准确。”彼得苦笑了一下，“但是这么高大上的独一无二的能力，你就只能想到考试作弊？谁说你的思维发散的？等等……考试作弊！”
王小川看着彼得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这个世界两人都不能说谎，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王小川说考试作弊无非是个玩笑，因为他现在的学分绩点都高得可怕，这来源于他出过的实习任务。他就算是不参加所有考试也能顺利毕业，无非是影响他在校期间的待遇，甚至都不影响评级。
但是看彼得现在的表现……
“帮我作弊吧，我亲爱的哥哥。”彼得一把攥住了王小川的手，眼睛里闪烁着名为希望的光。
王小川恶寒着把手抽回来，骂道：“你就没有一点身为知名高等学府学生的尊严吗？这件事败露了之后你要如何在学校立足？”
“不要说得好像这是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彼得敲着桌子说，“我只是跟我的论文指导教授有个赌约。你知道，我近一段时间的活动都很……一言难尽。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花在读书和准备论文上。即使我的记忆力很好，学习能力很强，但是我错过的是将近一年的课程。这不是一个月的突击复习就能弥补的。我那位教授的要求很高，仅仅是及格是不行的，我要拿到年级前十的成绩——我曾经的成绩。”
“如果我不提作弊这件事……”王小川疑惑着说。
“那我就根本想不到你会给我带来这么大的便利！”彼得捶着桌子，兴奋得似乎要随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哥，这场考试对我来说意义非凡，这是我能继续平静生活的保证。如果这场考试失利，我的父母就会知道这件事。他们即使不直接问我也会进行探查。他们的能量很大，会发现神秘侧的蛛丝马迹，那就意味着……”
“他们和你都有危险。”王小川接过话，长叹了一声，“这真的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彼得坐直了身子：“尽管问。”
“我有什么好处？”王小川指着自己的鼻尖说，“因为我懦弱、无能、自私且贪婪，所以不会做任何无意义的冒险，甚至是举手之劳也不行。”
“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彼得几乎要抓狂了，他以为在王小川嘲讽他物质生活的时候，这一波就已经扯平了，“我们可是兄弟！”
“虽然你叫我哥哥，但是可没有认你这个弟弟啊。”王小川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如果你不给我列出好处，那么这很可能就是咱们最后一次灵魂联通了。”
“我可以告诉你雷神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雷神是丧钟的最高领导。”彼得正色道。
“你就这么出卖了你的组织？”王小川闻言大惊，“更何况关于你我的关系你都不能多说。”
“那是两回事。”彼得没打算细致地解释，“更何况我也不喜欢丧钟，这个组织怎么样我并不关心，它毁灭了最好不过。我更期待的是它和疯人大学狗咬狗一嘴毛。”
如果不是在精神世界，王小川后背一定已经浸透了冷汗。他对彼得感到亲近，但也对彼得感到恐惧。他不确定这是个怎样的人，也不确定这一切会不会是个陷阱。
王小川甚至无法跟学校的人详细交流他跟彼得交易的内容，因为他们可以通过考试的内容发现彼得就读在哪所学校。他不能出卖学校，也不能出卖彼得。
“我答应你，但是我并不相信你情报的真假。”王小川说。
“这就已经足够了。”彼得点了点头，“时间会证明一切。考试结束之后，我会把我知道的那部分完全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