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平的办公室布置得很单调，基本保持了格雷教授生前的布置：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一套沙发，一张茶几，一部饮水机，一个摆满了书的书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摆件和装饰。白色的墙壁墙壁和地面上没有任何灰尘，一切都一丝不苟，刻板严谨。
“这可真不像教授您的性格。”陈琳琳打量着办公室的环境，如此评价道。自从周卫平接任作战部负责人以来，陈琳琳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间办公室。
王小川也是一样，只是他窝在沙发上之后就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纸杯，口中含糊地哼着歌：“夜幕已笼罩朝阳公园~广场舞丹瑟已经准备完毕~我看着窗外的树影~难道这就是我的青春……”
“唱什么呢？”陈琳琳拍了王小川一下。
王小川没回应。倒是周卫平解答了陈琳琳的疑惑：“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的曲目，叫做《感觉身体被掏空》。他在抱怨我让他加班。”
周卫平说得没错，王小川就是在抱怨周卫平让他加班，并且还美其名曰“圣诞礼物”。是个鬼的圣诞礼物嘞！这种黑心教授压榨未毕业学生的劳动力的行为应该受到强烈谴责。虽然工资奖金都不菲就是了，但是这是圣诞假期啊。圣诞节当天晚上把他们两个带离会场，来到作战部负责人的办公室，想也知道一定是要出任务。
“当初刺杀你的那两个杀手有线索了。”周卫平喝了口水，然后轻声对王小川说。
王小川刚唱到“嘿嘿嘿，要不要来开个会”……他觉得真应景。
但是王小川也没办法不对周卫平说的事情表示重视。那对袭击他的刺客姐妹花，一直是王小川的心病。在梳理了自己脑海中的那座图书馆之后，王小川也曾向彼得询问，他是否了解那对姐妹花的情报。但彼得的回答是，他不知情，他感应到了王小川的呼救，所以才会出现在那里。
彼得没有说谎，当两人灵魂联通的时候，他们可以选择不说，但是无法对彼此说谎。
这说明这对刺客姐妹花很可能不是丧钟的人。虽然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是概率就低了很多。
现在周卫平把王小川一直纠结的事情拿到了王小川的面前，很难说这不算是一份圣诞礼物。
“这两个女孩是使徒雇佣兵团的前成员，并非是专业杀手。”周卫平看王小川不再唱歌了，才继续说，“在你上报自己遭遇刺杀，并配合还原了刺杀者的素描像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发布了通缉，很快就找到了使徒雇佣兵团。但是当我们联系上他们之后，这些下三滥的家伙声称这两个女的已经离开他们佣兵团了。”
王小川知道使徒雇佣兵团，这是一个有一定势力的血裔组织。人数不多，但是掌握了一些特殊炼金装备的制造方法，从当时那两个刺客使用的炼金子弹和弯刀就可见一二。这是能说得过去的。
而且这两个女孩的表现也不像是专业杀手，很莽撞，选择了和王小川刚正面，而不是抬一把狙击枪从远处狙杀。从她们对于王小川能力的了解，以及对王小川的摩托车动手脚诱导他进入亚空间缝隙这两点来看，应该是针对王小川做过一些研究。然而她们选择了最蠢笨地作战方式，说明她们没脑子。即使是作为雇佣兵，恐怕也是不合格的。
“那为什么现在才将这件事告诉我？”王小川问道，“你们说你们很快就联系上了使徒雇佣兵团。”
“因为当时我们的情报网络没能发现那两个刺客，只是找到了她们的资料。”周卫平解释说，“根据使徒们提供的信息，这两个姑娘已经叛逃，也是使徒通缉的目标。他们在撒谎。但是我相信这件事和使徒没有关系，因为以使徒的实力，永远不会和我们正面开战，更不要说接下刺杀疯人大学战斗英雄的任务。所以我更倾向于是这两个姑娘在不告知团体内其他人员的情况下，接下了任务，然后偷渡到美国执行，却失败了。她们的行为算是叛逃，使徒在我们找上门之后才意识到她们做了什么，然后发出了另一份通缉。”
“买凶杀人，小弟你到底得罪谁了？”陈琳琳很是疑惑。
“丧钟、吸血鬼、安伯利尔，没了。”王小川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安伯利尔和吸血鬼都是我在执行任务期间招惹的，分别在夏威夷和伦敦。这些活动都是以学校的身份，他们不可能抓着我个人报复，毕竟我也没做什么太过火的事情。尤其是安伯利尔不可能，他们董事长现在唯一的儿子在咱们学校做人质。至于丧钟……可能性也不大。”
“你是由什么判断丧钟不会对你出手的？”周卫平问，“你对丧钟的态度让我很疑惑。”
“不排除这个可能。”王小川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勾当。您现在叫我来，是因为发现了更多的线索吧？咱们学校查到了什么？”
“查到你很值钱。”周卫平跟王小川开了个玩笑，“我们的调查人追查了这两个姑娘伪造身份的户头，在他们脱离使徒之前，有一笔四十万美元的巨款汇入其中。汇款人是一家皮包公司，法人代表在成立公司时就已经逝世，换句话说就是这个公司的注册的时候也使用了假身份。汇过款之后，这家公司就提交了破产审议，不到一周的时间便倒闭了。当时刺杀事件还没有发生。”
“这是典型的雇凶杀人手法，”陈琳琳看王小川一脸茫然，知道他还没接触相关课程，便向他科普，“买凶者用匿名的方式委托跨国经纪集团注册皮包公司，再由皮包公司买凶杀人，支付定金。委托完成后，再由经纪集团在另一个国家注册公司，汇入尾款。这些钱一定都来自与买凶者，但是回以不一样的源头形式表现出来。有些是债务转让的形式出现，有些则是以商业合作尾款的形式注入皮包公司。”
看王小川仍旧是一脸茫然，陈琳琳进一步解释道：“因为涉及到跨国执法以及经济犯罪，还有大量伪造的账目参杂其中，很难追查买凶者是谁。甚至不能证明这些钱被用来买凶，光是立案就很困难，更不用说调查。就算逮住了杀手，对雇主是谁也无从得知。从定金的数额来看，你的命很可能至少值一百四十万美元。”
“不，应该是活着的他值一百四十万美元。”周卫平补充道，“按照王小川当时的描述，对方绘制炼金法阵，试图活捉他。可能活着的他比他的尸体更值钱，不然对方不会多此一举。对了，应该要比一百四十万更贵才对。这个跨国的经纪公司也要收取手续费。”
“所以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人？”陈琳琳偏过头审视着王小川，“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你最好努力回忆一下。”
我的命那么值钱吗？王小川顿时觉得很幻灭。他一掐大腿，疼得他直咧嘴：“我哪知道我惹了谁啊？我也不清楚啊。我这个人有多败犬你们是知道的，他要是把这一百四十万给我，说不定我都双手奉上我的人头了。要个活着的我给他暖床兴许我都干了。”
听到王小川又开始说烂话，陈琳琳翻了个白眼，转而问周卫平：“所以你们启动了进一步的调查计划追查？”
“是的，我们启动了二级的调查计划。”周卫平点点头，“虽然对方的刺杀没有成功，自身还受了重伤。但是既然回不到使徒，这两个人很可能转职成了专业杀手，或者从事类似雇佣兵的老本行。所以我们派出了专业人士查了那个皮包公司的根底，发现了分十二次注入这四十万资金的八家公司中，有一家公司有案底，当时的行为也比较可疑。为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直接端掉这个黑金中介，而是派人卧底其中，以期窃取交易详情。我们认为，这个人既然肯花大价钱花钱买凶杀王小川，那么绝不会只尝试一次就善罢甘休。”
“找到了？”王小川追问道。
“没错，工夫不负苦心人，我们在最近找到了新的交易信息。”周卫平的手一挥，一组投影出现在了茶几上方。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以及详细资料。
周卫平指着照片上的男人说：“我们的卧底没有再发现针对王小川的买凶事件，也就无法追寻究竟是谁想让王小川死，而且就算是再买凶，也一定不会雇佣这对姐妹花了。但是那对姐妹花通过这家黑金经济集团接到了别的任务，正好和现在张同和他们执行的任务有交集。所以，一举两得，我要你们去保护这个人。”
“他就是那对姐妹花要刺杀的目标吗？”陈琳琳看着投影若有所思，“一个生活在美国的墨西哥毒枭，在试图打通中国的贸易渠道……要我们保护着这个人，这个世界是疯了吗？”
“张同和和钉子现在正假扮成这这个毒枭的代表，与黑河绑谈判。他们原本的代表已经被击毙。”周卫平解释说，“这个毒枭之前往中国北方送过一批僵尸浴盐作为样品，已经开始通过黑河帮的渠道流通，我们暂时需要他活着，并追查他的毒品来源。这个毒枭现在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你们要担任他的保镖，和刺客正面对抗，为张同和他们造势。”
陈琳琳微微一笑：“要做到什么程度？”
周卫平的手敲打着桌面：“给你们一支十五人的常规小队，全部由正式的执行人员组成。尽量不要使用灵术，战斗要限制在主物质位面，不要进入亚空间缝隙。场面越惨烈越好，最好达到四级暴力的程度，必要时可以在闹市区将她们公开枪决——以那个黑帮的名义。知道内情的人自然会知道，这是我们疯人大学做的。敢动疯人大学的人，必然要付出代价。老虎打盹的时间太长了，山里的猴子们已经忘了老虎的尖牙利爪。有必要杀两只警告一下猴子们了。”
王小川一脸茫然地问：“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有，这不仅仅是为了你。”陈琳琳拍了拍王小川的肩膀，“就算不是战斗英雄，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技术人员，无缘无故受到了死亡威胁，甚至被杀害，我们都会启动这个程序。不仅仅是为了给你一个说法，也不仅仅是向外界展示疯人大学的手段，更是让还活着的人知道，如果有一天你遭遇了不测，疯人大学会为你讨要一个说法。”
“没错，在这件事上，疯人大学绝不能退让。”周卫平收起了投影，望向王小川，“只要我们的人没有违反原则，因为私人原因被谋杀或者是因为执行任务被打击报复，疯人大学一定会讨要这个说法。毕竟这个世界已经如此冷漠，我们务必要让我们的自己人感到温暖。”
“所有人吗？”王小川有些迟疑。
“所有人。”周卫平坚定地点头，“所以，无论是丧钟还是别的什么。债最终都是要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