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圣诞节，王小川对于世界的疯狂有了全新的认知。这个改变来自于夏天，一个来自意大利豪门，却跟他住在一个寝室里的败犬。他实在是想象不到这种能够随手送给别人一辆法拉利Enzo的贵公子，怎么就那么热衷于作作死，以至于留级到跟自己一届的地步。
不过夏天在把钥匙送出去之后，就搂着他刚结交不久的日本小姑娘，到舞池里翩翩起舞去了，只留下王小川坐在陈琳琳的身边发愣。
陈琳琳觉得好笑，小口抿着酒，然后伸手在王小川的眼前晃了晃：“傻啦？”
陈琳琳淡定的反应，让王小川觉得奇怪。他窜到了隔壁座位，躲开陈琳琳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手臂，然后扒着椅背，举着那枚钥匙问：“大姐头，你对夏天送给我一辆Enzo，好像一点儿也不感到吃惊。”
“很早以前我就认识他，我是指他来这里读书以前。”陈琳琳指着自己说，“咱们的校长先生是我爷爷，这导致我年幼的时候被迫接触了很多同盟会中，跟我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夏天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你知道他家多有钱，那你就能理解为什么我对他随手送出一辆法拉利，不感到吃惊了。”
王小川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Enzo！那可是法拉利Enzo！虽然他现在还没看到车，但钥匙就攥在他的手里。这款车是赛道之外速度的极致，很少有人能抵抗得住它的诱惑，然而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没有与之亲密接触的机会。
现在他居然得到这辆车的驾驶权，这让王小川感觉自己活在一个梦里。他差点儿就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圣诞老人了。
王小川想离开舞会，奔向停车场，看一看那辆传说中的法拉利Enzo。但是求生欲让他克制住了这种冲动，因为他现在是陈琳琳的男伴。在一场舞会当中，男士甩掉女伴，对女士来说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而感觉自己被落了面子的陈琳琳，能做出什么事来呢？王小川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他需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把注意力，从车上转移开来。而现在能跟他聊天的也只有陈琳琳。
“大姐头，埃尔维斯师兄是你男朋友吗？”王小川嘴里忽然没头没脑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陈琳琳被问得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不是。你为什么这么问？你是想追我吗？”
“不，不，不！”王小川连连摇头，“只是出于好奇而已。你自己之前也说过，如果不是面瘫师兄没在学校的话，大姐头，你是不会邀请我的。这让我疑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同门师姐弟，”陈琳琳一摊手，“就像我跟你一样，不然还能是什么关系？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我想来参加圣诞舞会，我家就在内岛，从我小时候到现在一直是如此。我每年都参加舞会，这是我圣诞节唯一能参加的庆祝活动。可当我成了疯人大学的学生以后，我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单纯地来吃吃东西闹一闹了。我需要一个舞伴，你也知道，我的人际关系不怎么好。埃尔维斯和你是我为数不多能够放心，当做舞伴的人。”
王小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话了。他从陈琳琳的言语里听出了两个字——孤独。
陈琳琳是疯人大学校长的孙女，她的父母在她出生没多久之后便牺牲。作为疯人大学的大家长，陈彦成每年圣诞节要与学生们在一起，那么陈琳琳也只能与这些学生们在一起。即使她是乌拉诺斯的小公主，可她仍旧是孤独的。圣诞节这一天她总能收到很多礼物，可没有一件是她的父母送的。
“你以前是艺术生？”陈琳琳忽然转移了话题。
王小川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在舞池外，踮着脚要拿桌上纸杯蛋糕的小女孩的身影上，没能听清陈琳琳说什么。他晃了晃脑袋：“啊？”
陈琳琳一翻白眼：“你以前是不是艺术生，学什么的？”
王小川这次终于听清了，愣生生地点头：“我以前是艺术生，学广播电视编导的。如果没有疯人大学招收，我的梦想是去中传或者北影。”
“啊……那你会什么才艺吗？”陈琳琳问，“唱歌、弹琴、打鼓、打快板什么都行。”
王小川点点头：“艺考的时候有才艺的环节，我学过钢琴，但是很久没弹了。”
“那好，你跟我来。”陈琳琳拽着王小川的手，跑到了乐团旁边。正好此时一曲终了，陈琳琳上前跟弹钢琴的黑人女孩耳语了几句，那个黑人女孩便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腾开了位置，并对王小川微笑致意。
王小川想到陈琳琳要他做什么了，他也只能苦笑着坐到了钢琴前。艺考结束之后的半年始终在恶补文化课，到今天已经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碰钢琴了，王小川不知道自己能弹成什么样。反正之前他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就是了。
“有谱子吗？”王小川很不好意思地向那个黑人女孩问，“请尽量简单一点。”
那个黑人女孩从小提琴首席的手里接过了平板，划了两下之后递给了王小川，还特别贴心地介绍了这个软件的使用方法：“这是个随谱软件，你设个倒计时，开始之后谱子会自动翻页。”
王小川接过平板一看，只觉得头皮发麻——巴赫的《幻想即兴曲》！他原本计划着照着谱子弹一弹《献给爱丽丝》或者是《梦中的婚礼》这样简单的曲目，中途不出错就已经要烧高香了。没想到那个黑人女孩直接把这种水准的曲子拿过来了，这有点吓人吧。
王小川转头问陈琳琳：“你刚才跟人家说什么了？”
陈琳琳笑了笑，贴在王小川的耳边说：“我刚才跟她说，你除了是个战斗英雄之外，也是个很出色的乐手。想在舞会上献一曲。你要是敢给我丢人，我就弄死你。”
王小川也只能保持微笑，低声回应道：“你这是在打击报复我？”
“谁让你嘲笑我没有男朋友。”陈琳琳一边说着还一边拍了拍王小川的肩膀。
“女人心，海底针。古人诚不欺我也。”王小川挥开了陈琳琳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抓紧时间熟悉琴谱。然后看着琴键快速视奏一遍。
所谓的钢琴十级是个坎，王小川在这个坎里面，也就是所谓的入门了。靠着死记硬背的方式，王小川在读初三的时候就已经考过了钢琴十级，但是在音乐一途，他并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发展。
这首《幻想即兴曲》王小川练习过，为了考级。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找回状态，然后把它完整地演奏出来。至于让他把这首曲子弹得美、弹出风格、弹出主题的变化、弹出对位的呼应……别闹了，他两年前都做不到。
陈琳琳唯恐天下不乱地敲着杯子，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然后她高声宣布，王小川将为大家演奏一首钢琴曲。刚刚步入大厅的陈彦成和周卫平正撞上这一幕，这两个人听闻王小川要弹钢琴，带头鼓掌。、
在王小川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陈琳琳就把平板架到了钢琴上，并点下了软件的开始按钮。曲谱上出现了一个倒计时。
王小川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演奏。
从升c小调开篇，是一段激昂的快板。随着左右手不同节奏地快速在琴键上回旋，王小川的精神就高度紧张了起来。他的眼睛完全不敢离开乐谱。他完全是在凭借着自己远超常人的反应速度在完成着这首曲子。不理会重音符号，每一个音都很重，轻灵梦幻的感觉被他抛弃了。《幻想即兴曲》那充满想象力的美感被他糟蹋得一塌糊涂。那种激腾飞越的曲调，在他的手里只是被机械式的完成。
因为他只能把它重复出来，而不是演奏出来。
一曲终了，大家没有吝啬掌声。还有人高呼着王小川的名字。但是只有王小川自己才知道，这次一个音都没有弹错的演奏烂到了什么程度。
或许也不止王小川一个人，从乐团成员们的眼神里，王小川能读出很多东西。自己以后没事儿还是不要来糟践音乐艺术了吧——王小川这样想着。
然而这次也不是自己要上来弹钢琴的，分明就是被陈琳琳逼着才落得这步田地。而陈琳琳现在则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向王小川。他没想到王小川完整地把这首曲子弹下来了。至少没出错。
看陈琳琳这副样子，王小川就晓得大小姐并没有多深的艺术修养，和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完全没听出来王小川弹得有多烂。这个时候要是有位大佬，再弹一遍这首曲子，大家就会立刻发现王小川不过是银样镴枪头。
“我就是喜欢看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王小川用吐槽扳回一城，给乐团的钢琴手让出了位置，并鞠躬道谢。那个黑人小姑娘似乎也看出了陈琳琳刚才是在对她说谎，借以为难王小川，也尴尬的笑了笑，并没有点破。
陈彦成径直到吧台哪里去取酒了，与学生们说说笑笑，并没有和自己的孙女打招呼。陈琳琳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一甩头折返回卡座，拉着王小川的手左看右看。叹了口气说：“没想到你还真的会弹钢琴，这么难的曲子也行。”
“所以大小姐您本来的意思是想砍死我对吧？”王小川不尴不尬地笑了一笑。
“哎呦，我这是看见什么了？”周卫平假装捂着眼睛坐到了王小川的对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小两口你侬我侬也太不顾及伤害单身狗的内心了。”
王小川这才意识到他们俩的姿势有多暧昧，连忙抽回手。反倒是陈琳琳不知怎么上来了脾气，一把搂住王小川的肩膀：“老娘调戏自己的男人，还要周教授您指导吗？”
周卫平被陈琳琳这种毫不掩饰得流氓范呛得没了脾气，苦笑着摇了摇头：“别闹了，我找你们有正事。”
一听说有正事，陈琳琳也老老实实坐好，只是免不了抱怨：“今天可是圣诞节。Merry_Christmas！”
“也祝你圣诞快乐。”周卫平对着陈琳琳扯了一下嘴角，然后转头看向王小川，“我送你个圣诞礼物，你要不要？”
又是圣诞礼物……王小川看周卫平的表情，觉得这事儿可能有点蹊跷：“我能拒绝吗？”
“不好意思，不能。”周卫平摇摇头。
“那教授先生您干嘛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