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配衣服马配鞍，换上了正装的王小川……
“真是一表人渣。”张同和这样评价道，“一般像你这样衣着得体油头粉面的都不是主角，注定活不过三集。”
“你这就是赤裸裸的嫉妒，”王小川对于张同和的嘲讽毫不在意，“《入学须知》手册上面写的很明白，需要准备一身正装，难道你就打算穿着这身去？”
张同和的打扮确实不适合出席晚宴。宽松的短袖T恤，肥大的过膝短裤，脚上蹬着不大跟脚的凉鞋，简直可以说是那些不修边幅的大学男生，在夏季的标准配置了。要是再包个头巾，配上大金链子、黑墨镜，直接就可以去唱嘻哈。
“美国！这里是美国！人们喜欢更另类的东西，我们要足够吸引眼球。”张同和拎了两下自己的衣服，“你想想，在这场晚宴里，所有人都是你这样的，只有一个是我这样的，我肯定比你更吸引目光，更受到学姐们的亲睐。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
“其实你只是不想穿那一身骚包的白西服吧？”王小川毫不留情地揭露了事情的真相，“说起来令尊令慈的审美情趣真是独特
“你闭嘴。”张同和恶狠狠地在王小川背上拍了一下，“我又没有一个带着儿子出席国际时装周的妈，长这么大我就没穿过正装好吗？实在是太他妈别扭了……我们到了。”
辉煌之厅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建筑，整体看来，有罗马、希腊的风格。在通明的灯火映照下，白色的外墙，粗大的石柱，精致的雕刻，全都棱角分明，优雅且刚毅。
在大厅前矗立着珀尔修斯的石雕像。这位伤痕累累的英雄右手持着弯曲之剑，左手拎着梅杜莎的头颅。狰狞的蛇发虬绕在这位英雄的手臂上，疯狂地啃噬着他的血肉，意图为自己的主人报仇。
只不过是一眼，便是能让人感觉到，这尊雕塑出自名家之手。苍凉与血腥的气息自其中透出，蛮横地拍打在观赏者的脸上，让人难以挪开目光。
“这里……为什么要叫作辉煌之厅？”王小川仰视这尊雕塑，喃喃自语。
“因为这里是作战部的总部，是一切辉煌的起点与终结。我们自此而生，我们为其而战，我们守护人类的辉煌。”
不知什么时候，陈琳琳站到了王小川的身边对着他轻轻微笑：“来吧，宴会就在辉煌之厅的宴会室举行，你们来的很晚，快要迟到了。”
“你的礼服不错。”王小川夸奖道，出自真心，“穿上它，你像极了迪士尼童话世界里的公主。”
陈琳琳今天穿了一身缀着碎水晶的宝石蓝长裙，在灯光的映照下，就像是披了星空在身上。陈琳琳笑得露出了后槽牙：“还是我干弟弟会说话。就冲你这么夸我，以后我罩着你。”
只要不说话的话，还是很像一位公主的。王小川在心里这样吐槽。
王小川和张同和紧随在了陈琳琳的身后，进入了荣耀之厅。
即使穿着长裙，陈琳琳的脚步也很快，两人跟随在她的身后，根本无暇打量荣耀之厅里面的布置。穿过了大堂，沿着墙面上滚动的指示灯穿过走廊，一行三人来到了宴会室的门前。
宴会室的大门紧闭着，三四十名学生们三三两两站在门外。他们都没有佩戴校徽，这意味着这些人和王小川一样，都是新生。就像张同和说的一样，他出格的打扮的确十分吸引别人的目光，很多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
但是张同和不以为意，反而把头扬得高了一些，似乎对自己不穿正装出席晚宴这件事表示自豪。
陈琳琳走到宴会室的门前，转过身微笑着向大家大声招呼：“请看过来！学弟学妹们，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师姐，我叫陈琳琳，英文名叫Leonie，随意你们怎么称呼我。”
所有新生的目光都被陈琳琳吸引了过去。
“既然现在人都到齐了，那请允许我多说两句。很抱歉把你们拦在门外，但是这是必须的。”陈琳琳神色严肃，“这是迎新的晚宴，这是一场介绍会。这扇门内，就是另一个世界。我们需要确认，你是有勇气迈入这扇门的，我们才会向你展现世界的真相。”
“什么真相？我们都是小白鼠吗？”一个印度裔男生的冷笑话，引得他身边的人一阵低笑。
陈琳琳微微瞪起了眼睛：“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希望你们不要用它来开玩笑。能够进入乌拉诺斯的内岛，相信你们多少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也应该明白疯人大学绝对不是一所普通的学校。在这场宴会里，我们会给你们看到，颠覆你们三观的东西，不是我危言耸听，往届有些心理脆弱的同学，在此后自杀了。”
“学姐，不要说得这么吓人吧？”一个金发的小姑娘皱着眉头说，“不就是超能力学院吗？我觉得很刺激，但是你们不要这么夸张。我听说过会有兄弟会姐妹帮恶搞新生，但是你们这样说也有点过分。”
“这不是玩笑，请你们认真对待，这里不是超能力学院，这里是一座兵营，你们是作战部特别招收的新生，未来是要上战场的！”陈琳琳话语铿锵掷地有声，“我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要你们做出一个选择。选择离开的人，会被送到乌拉诺斯的外岛，上普通的世界顶尖大学，过普通人的人生。但是选择进入这扇门的人，将看到世界的真相。”
“世界的真相是什么？”王小川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一句。
“我不能告诉你，在你没有作出选择前，你没有资格知道。”陈琳琳对着王小川微微摇了摇头，“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们，一旦跨入了这扇门，你们就再也没有退出的余地了。如果你想要在进入了这扇门之后退出，不好意思，你一定会经历一场前脑叶白质切除术。”
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脑叶白质切除术”，又称“脑前额叶切除手术”，也就是“Lobotomy”。这个手术由医生莫尼兹发明，他也因此获得了1949年诺贝尔生理学医学奖。沃尔特·弗里曼将其改进，大加推广。到在被废止之前，甚至于乡镇小诊所都可以完成这个手术。
手术内容很简单，就是将一根冰锥或者锥子，经由眼球上部，从眼眶中凿入脑内，上下搅拌破坏掉相应的神经和脑白质。这是世界上第一种精神外科手术，用来治疗精神分裂症、临床抑郁症及部分忧虑紊乱症，以及同性恋、孩子不听话等等。
这种手术的残忍和危险不言而喻，这并不是警告，而是直白的威胁。
“现在，想要退出的，请说明。”陈琳琳面色愈加阴沉，“我再强调一遍，一旦选择进入这扇门，你们就没有了反悔的机会。”
新生们来自世界各地，彼此之间还不算是熟识，此时也没有什么交流，于是乎宴会室外面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却像是几个世纪一样难熬。
“人生就和战斗一样，没有时间让你准备充分，所有的准备都应该放在平时，而不是在战场上。”陈琳琳冰冷的声音灌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现在、立刻、马上，做出你们的选择！”
“我退出……”最先说话的印度裔男生举起了手，“虽然我知道我好像有什么超能力一样的东西，但是这不值得我压上我的人生。”
“我也是。”
“我也退出。”
“我退出……”
终于等到人群又一次安静了下来，陈琳琳拍了拍手，两个穿着黑西服戴着墨镜，一看就不好招惹的壮汉，从走廊的另一边走了过来。
“现在，请选择离开的诸位，跟着这两位校工离开辉煌之厅。”陈琳琳行了个淑女礼，“不能和你们并肩作战，我丝毫不感到遗憾。”
“我也不为不能和疯子共处遗憾。”一个男生边往外走，还边竖了根中指给陈琳琳。
“疯人大学是与众不同的。”等到选择退出六个的人离开，陈琳琳才又一次开口，“而选择留下的你们，也是坚信自己与众不同的人。欢迎你们成为，一名‘疯人’，乌拉诺斯的真相对你们敞开。你们准备好了吗？”
“师姐啊，卖关子多了可就不好玩了。”张同和脸上带着痞笑，喊了一声，引得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胖子，我欣赏你。”陈琳琳先是对张同和挑了个大拇指，又把手按在了门上，“也许你们想看见这个世界的真相，那么请张开眼吧。地狱已空，魔鬼都在此处。”
随着那扇门被推开，王小川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每一根发丝似乎都想要脱离头皮独自起舞。
那是怎样的一幅景象？不过是百多人，稀稀落落站在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门口。他们的眼里闪烁着诡异的神采，就仿佛是一群看到了肥美羔羊的狼眼中，散发出来的那种凶厉的光。
王小川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是恐惧，而是莫名的兴奋。那是一种亲近的感觉，是一种温暖的回忆，就像是在母体之中，被温养的那段岁月一样。他对于这群狼有一种归属感，就好似他注定了是这狼群里的一员。那是来自于血脉上的亲近，与情感无关，甚至于他有着冲入其中，与任意一个人拥抱的冲动。
但是他做不到。他可能是一匹狼，可惜在羊群中长大，而被蛇盯上的青蛙是动不了的。他虽然感觉自己在血脉上亲近着他们，但是他也能清楚地意识到，一但他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眼前这些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时间的流动变缓了，这里陷入了可怕的僵局，数十头离群的小羊羔，面对着庞大的狼群，双方一动不动，似乎要一直这么对峙下去，直到这些小家伙们崩溃，或者双方都变成化石，沉默在时间的泥沼里面。
根本不存在狼群退缩或者是网开一面的可能，对方是狼，是凶猛的猎食者，主宰着羊群的生命甚至于情绪。这几十个新人宛若赤裸，而对面那些和他们一样穿着华丽礼服的人们，用他们看不懂的方式，披上了他们看不见的甲胄，握住了他们看不见的兵刃。
“晚上好，小伙子和漂亮的姑娘们！”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打破了宴会厅的沉寂，那声音来自一位从楼上踱步而下的老人，他不受这缓慢流淌的时间影响。两旁的年轻人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让他走到了宴会厅的门前，以便让他近距离地接触这些误入狼群的羔羊。
王小川在看到这位老人的时候，就立刻明白了，他是狼群的真正主宰——狼王！除此之外，王小川想不到任何合适的，能够在此时，用来形容这位老人的词语。
“欢迎你们，孩子们，”老人从一位年轻人手中接过酒杯，将它对着羊羔们举起，“欢迎来到乌拉诺斯！”
忽然间，宴会厅里面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与掌声，那些施加在羊羔们身上的压力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些鼓掌欢呼着的人们，正是在上一秒还让他们动弹不得的饿狼。现在看来，那些身着华服的年轻人似乎与他们一样，最多大上两三岁的模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似乎是在欢迎出行许久的亲人归家。
“我们的乐队呢？现在到了跳舞的时候了！”有个金发的姑娘喊道。
宴会厅的一角，一名小提琴手挥舞着琴弓，行了个滑稽的宫廷礼仪，就好像多少年前英国王室豢养的宫廷小丑一样。他的声音和他的行为一样滑稽：“乌拉诺斯的乐队随时为您效劳，我亲爱的公主殿下。”